三辆花车巍颤颤地驶来,装裱车身的也不是寻常的雕文画刻,而是用了数不尽的鲜绿藤条和玉透白花,丝绿车幔随风而动,幽香袭面,两旁围观的人只觉得心神微恍,那花车已经停在了一家新起的民宅门前。
只听得一阵“咯咯”笑声,花车上下来了几人,走在最前头的女子,一身玫黄,她身若含水骨,蛇腰款动,身后的几名少女,也是如此,走动起来,如同翩舞。
宅院外立着些老少男女,都是满脸讨好,点头哈腰地问候着,想来就是那些妇人口中的沈家人。花车上下来的几人都是面色平板,唯有那名带头女子,笑意满盈。
简单的一阵问候后,几人就要离去,新宅之中,跌撞走出了名老妇,鬓角霜白,身形凋瘦,一把拉住了人群中的一名少女,嘴里不停地唤着:“阿暖,我的阿暖。”
若儿暗看那名女子,只见她脸上施了层厚粉,唇上也是一片血红,让那张还有些稚气的脸看着妖艳了不少,只是眼里并无丝毫神光。
她心里暗叹,这名就该是沈暖儿了。只是看她的年龄,家中的娘亲怎么看上去如此苍老。若儿低声问着身旁看得眼热的妇人:“这位可是沈家姑娘的亲娘?”
那名妇人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看着还是脸善,就答道:“正是沈家教书匠,你看阿暖儿出去才只是半年,那模样就是端庄了不少,身上穿得用得都是些精贵玩意,一身的皮肤更是白亮了不少。”
另一名妇人插嘴道:“几趟回来探视都是带了些钱帛,可真是出息了。”
几名住的近些的街坊则说道:“这本该是件喜事,只是阿暖的娘不知为何就是失了常性,每回都是拉扯着自家的闺女不肯放手,连带着以前看着热心的阿暖都不大搭理她了。”
老妇很快就被几名家眷扶了回去,那沈暖儿一言不发,随着几名女子回了花车,绿幔飘起,只露出了半边清冷的脸庞。
若儿见带头的花夭舞娘就要上车,回头问道:“爹爹,你卖女儿的不?”
秋膘听得心底寒意翻滚,他看了眼前面的那花车,声音里少了平日的懒散,提醒道:“你可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万枚母币急不得,一年时间,绰绰有余,我再是不济,也不至于做了买卖人口的勾当”他顿了一下,再说到:“更何况,你也值不得几个钱。”
他嘴上说着玩笑,但眼底已满是凝色,他不想掺和眼前的这趟浑水,那几名女子的异样,他又怎会看不出:“这些人,不是善类。”他心知不能和若儿说得太白,只能如此警告了一句。
若儿只觉得眼前的秋膘有些不同,心底也是捉摸不透这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情。
秋膘见她迟迟不语,再宽慰道:“世上求富生存之法,只得有四。你看这些个边塞小城也不例外。芳菲花坞,只事农业,也可做的花开遍地,你再看珐璍轩,则是手艺传天下,再看北原,则商行天下,只是最后都服了一样。”
他四下顾盼低声说道:“士。这无论是怎么样的富甲天下,都逃不出帝王手中的士兵限制,所以。我们先不论这些,我只是提醒你,我们若真要在了这时间内,有所成就,在了冰原立足,还是要从这四者入手。”
若儿看着前方的女子悉数上了车:“秋师长说得甚对,若儿思了一夜,总算是想到了。那些美人舞正是你所说的致富之道。”
秋膘则是不解道:“我先前也是说过,奇货可遇不可求,和那小西锦一般,都是些稀罕的家伙。”
他眼前的小姑娘眼里多了几分冷色:“再如此下去,只怕就不是稀罕的东西了。”
“三日,我只需三日”她晃荡着手指,眼里多了份恳求。
秋膘嘴角勉强的牵动了下,他不禁想起了。
“你。和我认识的一名师长。还真是有些相象,三日?三日能成什么气候?”他还是不肯。
哪知若儿已经快步上前:“前面的几名漂亮姐姐,你们可是还要选人?”
花夭才刚坐上了花车,在了外人眼前笑容满面的脸立时失了和善,这些日子也是烦心,她此次出来,本就是想收些好苗子回去。
前些日子,她四处一番寻觅,总算找齐了几十名合用的少女。容貌姣美的育成了花人,身姿曼妙则移魂成了美人舞,本以为总算可以停歇上一阵,哪知那该死的花惹娘居然转手就毁了那批半熟的花人再接着也不曾和自己招呼一声,就卖出去了十株美人舞。
花惹娘换回的那车上等丝绸,一定是要送回谷中去献媚,自己平白贴进去了花人美人舞,又沾不得一点好处,她想着就觉怄心。
她又怕以后受了上头责罚,只得再四下收集些合适的女子,这些日子,自己已是走了好些城镇,这合适的女子越来越少,若是凑不足人数,又要去受着花惹娘那反复无常的破脾气。
她原本以为带了这群女子返乡,做了个围观噱头,希望可以引得一些小门小户,将家中的女眷报上来,哪知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招揽过来。
听了车后的声响,她挑帘查看,先是见得一名粗壮汉子,看着也是落魄,酸寒破败像,这样的人又怎能养得出好女儿来。
花夭眼角透出股蔑意,就要放下车帘,心想又来了个胡乱来凑数的,哪知眼前平的扬起了阵惊尘,少女的身影已经落在了眼前。
只见来人嘴角高扬,不甚服帖的卷曲中发飘在脸侧,一双晶眸里满是期盼,“这位姐姐,你先慢着走开。”
花夭打量着若儿,这名少女相貌该只算得中等,再往下看,身段子倒是看着很是匀称。
那双眸,花夭看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好清透的眸子,女人看女人,可和一般的男人看女人很是不同,这名少女,青稚未脱,脸带英气,一双眸子尤其出众。
眼神清亮,眼眸青黑,眼白清透,好一双三清之眼,体态轻灵,行走之间,不带赘土,就算没有丝毫舞技,想来学习也是不难。
身后的男子僵立了片刻,似是轻叹了一句,嘴中可怜道:“好心的大姑娘,你看我这好好的姑娘,整日和我在了日头里没日没夜得干庄稼活,见了这些好命的姐姐,就想投了你去,你就做做善事,收下她吧!”
若儿听了,稳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自己长得这身蜜色肌肤,还真有几分农家丫头的摸样。
她看着车里的女子,个个都是雪肤玉肌,自己往里头一站,只怕还真得成了焦土炭人。
花夭听罢笑道:“这可不碍事,不消半月,她也会和她们一般,做起了娇贵小姐来了。”她这般说了,正是收了若儿的意思。只见她步下了车,扶过若儿,示意她跟着来。
若儿忙将手中的瘸狗可爱递给秋膘。狗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也想跟上,但受了眼若儿的白眼,只好又缩了回去。
秋膘眼见前方的花车颤悠悠地往城外而去,眉头深锁,一人独自往回走去。
若儿才跟着坐上了花车,只觉得车旁传来股淡香味,乍闻之下,很是好闻。
她心想:“这一走,三日虽是不短,却不知道,秋膘怎么劝阻住那唯利是图的商头留下来等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她抛开这些闲事,暗地查看着花车。
花夭让她和一众女子坐在了一起,自己独自坐到了前头车上,这时,车轮轱辘作响,而车上则是满车无声,这五六名姑娘都是不言不语,木然坐着。
若儿心里无趣,再往两边看去,眼神落在了那在了日光曝晒下也不见干枯的绿藤白花,她这时才发现这些缀在绿意间的白花在了日光下,居然是紧闭不绽,但也不见萎靡。
花香越来越浓,她呼吸一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了几分。
等到她再回神时,只觉得车已是上了山道,这花香闻着也是分熟悉,她细索着,才想了起来,这不就是自己那日打翻的脂粉的香气。
难道这两者是有干系的,若儿心底一凛,这花月谷,她是否该通知芳菲坞,这其中只怕还藏了更大的威胁。
她这时也不敢随意查看外头的情景,只等到,车身停下,花夭笑语盈盈的将她唤了出来,果然马车已经出了城外,也不知在了何处的平原上,一座无门的高墙宅院出现在了眼前。
宅院门口这时,又多了几辆花车,里头也跟着下来了十几名女子。
若儿跟着前头的姑娘们往宅院后头走去,才见了个挖掘入地的洞口,那些人都是目无表情的钻了进去,这时后头又来了几名姑娘,神情胆怯,只怕也是新来的。
跟着后头的少女犹豫着,低声询问道:“姑娘,你也是新来的?你可知这里是哪?”
身旁一阵黄衣飘来,花夭在旁笑着提醒道“就是我们平日呆的地方,我们要学的舞,乃是不传之秘,进了这样的地方,才能准保不被人发现。”
说罢,她催促着几人进了那地下的黑洞,若儿跟着走了进去,一会儿就进了院落里头。
只见这院落里头,就只有十几余间房子,这时,已经站满了周边城镇的少女。
人群很快就被分作了两拨子,一边的女子相貌明显出众些,两外一边的女子则是相貌平平,只是身姿都很是不错,若儿也就分在了这边。
这时从里头,走出了名男子,若儿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那日卖美人舞的推车男子。
壤息看了一眼新带来的女子,嘴里抱怨道:“花夭,你带回来的人可是一批不如一批,这花人。可是不能太逊色了。”
花夭横了他一眼,说道:“这可还不是你们惹的好事,一下子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一时半会,十里八乡的,能去哪里找到那么多合适的姑娘,你倒是土遁出去给我抢几个回来。
那壤息见她怒意满目,只得赔着笑脸:“你看,这些人是要怎么安排。”
花夭先是吩咐那群面容姣好的女子进了一间房子,然后才回头对着剩下的女子说道:“你们都喜欢些什么花物?”
若儿听着心中大惊,这花月谷居然也有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