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洞之中,水漫冰柱。逆水湖畔,则是海水猛涨,前方的逆水湖很快就漫进了海里,后头的幻香密林也是水积树没。
海水倒灌进岛,前无桥梁可过,后无出口可逃,众人都是寸步难行,这样的情形,无疑就是比在深海之中,还要危急万分。
这时剩下的人中,大多自小生活在了内陆,就是会泅水的,见了怕了这一地的逆水景象也是缩了手脚。
正是危急时,老十三吼道:“每人拿上一个。”
只见了他的举动,所有人都是呆傻住了。
老十三手中抓过那成堆的骸骨,往最近的朱庖丁手上丢去。
这平日胆大皮厚的杀猪户,手中一抖,只差将这森白头颅砸到了脚上。
先前在大伙整修的那会儿工夫里,老十三随了章博渊又是回到了密林,两人回来之时,手中除了一些食用的果实,还带回了好些骸骨。
他来来回回几趟,众人心想他是记挂着遇难的同伴,要好生收敛这些无主枯骨,这时看来,他却是算好了这场水难。
朱庖丁又不敢丢开颅骨,怕是对先人不敬,遭了天怒。他的手指好死不死的插进颅上的两门眼孔,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脚底齐冒冷汗。
剩下的国道馆几人个个更是不情愿,这时底下的水已经没过膝盖。这和逆水混合起来海水让人的身子直沉而下。
老十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焦色:“这一带的海民都是古时的水域后裔,生生世世都受得水域王的荫护,颅骨又是人一身精元所在,你们手捧颅骨,心底虔诚颂歌,才能保住性命。”
这些京都的娇客脸上更是不信,他们只信奉火元图腾,这冰洋一带的鲛人传说,就已经坑蒙害人也是不浅,这生死关头,不想法逃命,还要手捧枯骨原地求死。
他这一番话后,那历来不跟众人一起行事的血天快步走上前去,她两手四指扣紧,甩给了身后的血影子各人一个颅骨,嘴上冷冷地说了一句:“这冰原一带,最是信奉水域王和了冰雪神君,你们信则能活,不信就等着尸沉海底,做了这些骸骨中的一员。”
章博渊第一个走上前去,拿起了一枚骸骨。几名中宫见了,也是各自取了一枚,一堆骸骨很快就被取了干净。
膝间的水越漫越高,转瞬就是过了肩膀,没过了咽喉。众人只得手中捧着骸骨,心被吊了起来,随着时间点滴过去,最初的那阵子恐惧反倒是轻了些,泡在了逆水中的身子也似轻了几分。
虽是如此,水还是缓缓地上升着,这时已经到了众人的下巴之处,眼看就要没过了头顶。
这时,听得了一声呼喊:“在那里”只见前方三艘船这时都是一起行驶了过来。
船舷之上,三边剩下的人,五十他们几个都是焦急地冲着就要淹没入海的众人大喊。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是被拉拽上来时,各人手中的骸骨才是被小心地放了下来。
看着手中老十三将那些离散在了岛上几十甚至几百年的骸骨妥当地收拾着,众人都是对着这些活命的骸骨鞠了几躬。
这时连着烈明痕那样的傲慢性子,这时也满是恳意。
看着眼前的残骸,老十三不禁忆起当年,黑龙船头在他逃命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冰洋的土著,生是水域王的兵士,死是水域王的魂魄,就是千世万世之后,他也会保佑我们。
岛沉之时,他能逃了出来,也正是亏了一颗头颅骨。想到这些,他眼里又是带上了伤色。
一旁的百里焰漪这时惊吓过后,又是悲泣连连,就是要寻齐傲世去,几人安抚不下,只能是劝着她先回舱房。
五十见人都上来齐全了,唯独就是少了若儿,才是觉得不对劲,这一问之下,知了真相,她也不哭不闹,突地愣在了那里。
只听得船舷之旁,突然传来了碰撞之声,一根墨色的子带就是飞了上来。
米衣少女很是利落的爬了上来,再见对面阕船之上,那名白衣少年也是一跃而上,两人几乎是同时都是归了原位。
五十就是嗔怪着骂道:“你又是胡乱行事了。“
这时老十三等人都围了上去,嘴里不住问着君子路的事,连着平日不多话的斐妄也是有些激动,连着就是问了好几句:“你没事?可有受伤?可有惊着?”
若儿被人群围着,只能是大着嗓门一一解答起来。
白衣少年所在的阕船上也是欢声雷动,乔布衣嗓门奇大,最是紧张地问冻问西。
长药先前脸上也是黯色,他平日看着心性散漫,其实也是个心软之人,对着门下的这一众门生,虽然看似调教极少,背地里却是将他们的喜好擅长掌握的一清二楚,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时见了寒门六子都是有惊无险,他的脸上就是多了几分幸色,只是嘴上照旧一副师父的口吻,原本还有关怀的话,出了口就成了:“你可有找到鲛珠。”
他心里这时已经打定了主意,此行无论是否依令找回鲛珠,人手已经折损了不少,无论如何都是要返回帝都。
这番试炼之后,这帮平日只知道赏玩游乐的少年郎们也是真有一番领悟,就是做了馆生也是合格了。
章博渊看着傲世滴水不沾的衣襟和着脸上的淡然笑容,眼里多了几分疑色,他也问了一句:“可是在下头找到了些什么?”
傲世听了“下头”两字,眼角正是看见章博渊脸上的焦急神情,心念一动,脸上却无风无浪的清淡表情,很好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那丝疑惑,他何故会问出“下面”两字,这事怕有些蹊跷。
他表面不动声色,先是对着两名长者行了问话礼,再是一带而过的回着:“徒儿幸不辱命,可算是找到了。”
他回答之时,刻意提高了音量,少年声音郎郎,虽是经历了昨日的一番虚耗,气息依旧浑厚,在了宽阔的海域上,一下子就是在了周边的几艘船上传来开来。
就是若儿这边也是听得分明,她心底有些紧张,这人怎么说话不作话,明明说好是不会交出鲤珠的。她下意识的将手探进了胸襟,探着拿还有几丝冰凉的鲤珠。
白衣少年的手也是伸向了怀中,他的手先是摸过那丝贴着衣物藏着的冰冷,再是往里面伸了几分。手心翻开,一块圆润三色的珠子,就是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时还在甲板上的人都是围了上来,都是啧啧称赞着这“鲛珠”果然精致,里头浮动的三色光芒如同暮间云彩,夜时寥星,在了白日的阳光之下更如幻色浮动,闪人心目。
长药接过“鲛珠”只觉得此物置在手中只有些凉手。手指探查珠体,摸到了一处缺口,再翻过一看,发现珠子之上有一点痕迹。
傲世在旁说道:“我们那是惊慌之下,侥幸在路沉之前,越过君子路,才发现,眼前出现了冰琴洞。在了入口就见到了那鲛人的尸首,只怕是这样的妖怪是进去不得那样的灵地的。在它眼角之下,正是眼前的这颗珠子。只可惜鲛珠之上已经有了这道瑕疵。我们不敢擅自入洞,只能在洞外耗了一夜,后来,岛沉水涌,那冰琴洞中飘出了两个的金色气泡,笼着我们逃了出来。”
他说这话时,眼神看向了远处的若儿,她合适配合的点头称是,只是再瞄了那块“鲛珠”一眼,真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长药本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主,他只是随意的查看了一番,也是算定了这水族鱼类的至宝的名分。
章博渊看着鲛珠,嘴上如同自言自语般:“如此说来你们是没有进的冰琴洞内,那活冰阵。”他说到这里,就是打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去,只是对着长药说:“中宫可否将此物交与我来保管,章某对此很有些兴趣”。长药想也不想,就是将“鲛珠”交给了他。
眼见这要命的任务总算是成了,长盘几人就是催促着快些准备赶回京都,这趟出门也是死了好些乾坤两门的弟子,这善后的工作要越早越好。
章博渊就是又客气了几句,将一些钱币给了老十三等人,众人登船告别就是起航而去。
若儿这时正是被五十拉住细细检查了一番,听得身后的阙船就是起航,她心底莫名的有些不舍,立在了船头,看着阙船上的鹞帆再次鼓足。
“傲世!”两边船舶虽是离开了一些距离,海风还是将声音送了过来。
若儿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是听到了这一声唤声。百里焰漪这时已经得了齐傲世平安回来的消息,连忙出了舱房。
若儿的心提了起来,眼里先是蒙上了悦色,又是很快蒙上了水色:“傲世哥哥。”她心底叫了一声。
只见那阙船上的人,转身迎向了那抹红色的身影,若儿原先的扭捏心情立消,脸涨红了起来,憋足了气,扯开了嗓子,高喊道:“傲世哥哥。”
她这一喊,就是将百里焰漪的身子喊僵了几分,美目之中,几道狠光烁动。
傲世听了叫声,身子停下,只见得那艘乌黑渔船之上,少女脸上就是盈盈笑意,双手更是挥舞不停,米色单衣跳跃进了他的眼中。
他往后退了几步,船身被抬头浪撞得一个摇晃,百里焰漪往前跌撞一步,就是摔进了他的怀里。
傲世连忙将她扶住,嘴上的“小银”两字还是没来得及送出。阙船上的人知道要离了这鬼地方,都是卯足了劲,一时就是走出去了老远,号角之声震在心间。
若儿站在甲板之上,也是看到了前面的情形,眼里刚还是跳出了层妒色,很快又是转成了喜意:“这么些年来,他依旧是老样子,这般的体贴”。
她刚才也是将百里焰漪的小动作都看了清楚,也是不怨傲世,真的个是情人眼里出了西施,饮的酸醋也就是变成了甜酿。
这五年来,她越是收不到信,心里也是越是胡乱猜测,就是恐他出了什么事情。
今日一见,却是将了心中的疑虑都是除了个干净,身上连日来的疲劳和惊吓也是一空,剩下来的一日里,除了回答五十接连不断地问话,她就是在那里呵呵傻笑,直看得另外两人以为她被海水泡坏了脑子。
直到了深夜,她还是心情难以平复,只是脑中突然就是一闪,那颗”鲛珠“,不正就是娆石,她想到这里,连忙就是坐了起来。
千叶这时就是嘲笑道:“你总算是想了起来了,那少年手上的正是龙头鱼的那颗吸人心魄的娆石。”它又顿了一下:“也就是你一直要找的鱼瑙。”
若儿这时也是后悔不已,看着船后翻腾的水浪,这一趟可是要白走了,只是她很快就是想开了,虽然没找到鱼瑙,但也总算是找到了傲世哥哥,也算是有了件大功劳,索性回去再求暴雪师父指条明路。
这时夜已经是深了,傲世也是在了舱房之中,周边都是寂静一片。和千秋万世的紧凑舱房不同,这阙船内部的每一处休息之处都是一人配置,且舒适安静,甚至能隔上响声。
傲世的舱房就是在了最里头,黑夜之中,不见半点灯光。只听得走廊上却是走过了一阵脚步声,麻衣就是在外一晃而过,少年的房里就是静寂无声,章博渊心里也是纳闷,“看来是真的没有找到。”
他这次就是如此近地挨近了冰琴洞,只可惜错过了入洞一探的机会,这时想来也是遗憾,他想着叹着,走回了自己的舱房。
他门才是带上,就只见得傲世的舱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直看到那麻衣身影就是彻底地隐入了舱房。他就是掩上门,取出了几件薄衣,将门底塞上了,又是嘴中轻念一声,“水氛。”
只见得房间里头就是流动着一层厚水,紧贴在了门上,窗上,外头这时看了进来,也只是是看到漆黑一片,再也难以窥探到内里的动静。
等到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他才从怀中取出了那件贴身藏了一日的冰冷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