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会过后,各自散去,叶回了浩然学院。
明年这时,便是对于整个大陆的年轻人来说,最重要的日子,天府正考。
所以,为冲进天府,所有少年都在紧张的提升着自己的实力。
学院有个传统,天府正考的前一年中秋,会给学生们放一段长假,让他们回家看看父母,也要征询他们的意见。
因天府正考是实战考核,必然会出现伤亡事件,所以并不是每个父母都会同意自己的孩子去参加这么危险的考试。
三年,叶已经离开栢荨县城三年了,他不知道秀芬婶子、小玉姐、全友叔,他们一家人现在过得如何。
叶很想念他们,这次回程,他与青结伴而行,心中满是期待。
期待秀芬婶子温暖的关怀、可口的饭菜......
期待小玉姐的欢声笑语......
期待全友叔时常深夜里偷偷喂他喝的二两黄酒。
这一切都是他无比怀念的期待。
这一切都离开他很久了。
......
栢荨县城,林家府门,叶在此与青告别。
虽同在一个县城,但这离福来客栈还得有一段距离。
“要到家里坐坐吗?”
青站在门口,看向他。目光里有一些隐藏的很深的依依不舍的情绪,不过就算不用隐藏,叶也发现不了。
这一段路上只有他们俩,青觉得很开心,虽然两人说的话并不多,但青感觉在他身边就很舒服,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静静的陪他走一段路,看沿途的风景,沐浴时不时会吹起的略带凉意的秋风......
这一切她都觉得很美好,所以她有些不舍。
“不了,我也好久没见婶子她们了。等有机会,我再来拜访。”
叶冲她笑,又挥挥手,示意她快进去。
“那我回了。”
青走进门前,一共回了三次头。
......
等叶走到熟悉的路口时,已经是下午了,此时的太阳昏昏沉沉的,又是秋日,所以特别的红。
随着火红的余晖,叶顺着路往熟悉的街道里走。
他看一切都觉得很高兴,因为熟悉,因为这里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他记起刚来这时,他还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他记起那家热气腾腾的包子摊,记起小贩的呵斥,记起秀芬婶子给他买的包子。
记得那时被秀芬婶子收留之后,他再路过包子摊总是要招惹一下那个小贩,见那小贩拿着擀面杖追出来时,他便跑。
叶想到这些时,脸上挂上了不自觉的笑容。
他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此时是下午,所以那包子摊已经收了,集市也早散了。
摇摇头,叶径直朝福来客栈走去。
终于要回家了,他心想。
......
沿着街道走,左手边第四家店铺,全友叔特地定做的红底金字的招牌,这些叶都不可能记错。
可怪的是,他走到了熟悉的地方,而那招牌上写的已不是“福来客栈”这四个字,现赫然刻着“锦绣阁”!
装潢早已变更,是绣坊模样,叶站在门前,痴痴发愣。
“小公子,是否要定做锦衣?”
见叶站在门前不动,锦绣阁的姑娘出门想将他引进屋里。
听得人喊,叶才从愕然中清醒过来......
“敢问,这原先的福来客栈哪去了?”
“什么客栈?”
那姑娘并不知情,一头雾水。
屋里的女掌柜侧头听见,缓步走出,对叶道:“那客栈一年前便转给了我,后搬至庙街那处,你去寻寻吧。”
好好的怎么会搬迁去庙街?
庙街那处地方破落的很,比这里可差得远。
叶带着满脑子疑问,谢过女掌柜之后,便往庙街走。
奇怪的是,沿街许多老铺面都关了门,要么就是已经改头换面。
叶还是想先找个熟人问问情况。
终于,沿街走了八十米,碰到了一个熟人。
那是个老汉,他衣服裹得有些脏旧,一手捏着烟杆子,一手添了些烟丝。
火柴划过,摇摇欲灭的火焰终于将烟丝点燃,那老汉猛嘬几口,生怕这火星灭咯。
有白烟从口鼻冒出,待到浓烟变淡,老汉才深吸一口,将烟气吸入肺里,再缓缓吐出......
“哎......”
先是烟雾麻痹的一丝快意,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
“这世道......”
他说了这三个字,又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眯着眼睛又嘬起烟嘴,可能是没人听的缘故,也可能是要说出的话太苦,只怕苦得连刚才的烟都白抽了。
所以他没再说下去,他要说的话,他自己都不想听见。
“李老!”
叶叫老汉,叶认得他,他是原福来客栈对门李老米店的李老汉。
老汉嘴巴还在烟嘴上,听得有陌生的声音喊叫,诧异的扭头看了看。
松弛的眼帘上下闭合几次,老汉已经将喊他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搜寻记忆,却找不出一个吻合的对象。
于是,转回头,继续抽烟。
见李老的状态,叶明白了,想他大概是不认得自己了,毕竟这三年正是蹿个子的年纪,他也长变了模样。
叶苦笑,疾跑两步,跑到他身边。
“是我啊,李老。”
老汉砸吧砸吧嘴里的烟枪,转过头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是我。叶。”
叶冲他笑,很亲切。
看着面前有些略显熟悉的笑容,李老在脑里拼命的搜寻着“叶”这个名字。
突然。
他一惊,手里的烟枪差点掉落在地。
老汉手臂开始有些发抖,僵硬的转过身子看向他,此时他喉结上下颤动,频率略显急促。
再过片刻,满布皱纹的眼眶开始有泪打转,他盯着叶,颤颤的问:“是福来客栈的那个叫叶的孩子吗?”
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激动,只点头称是。
老汉眼泪涌出,鼻涕流下,他在笑又在哭,老手在脸上胡抹了几下,确认似的问:“是去郡里修行的那个叶吗?”
叶继续点头。
老汉将哭得面目全非的脸埋进双腿间,身子狂抖,闷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