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一晃即逝,眨眼间叶已有十一岁有余了。
正午的阳光洒下,照在名为福来客栈的招牌上,这招牌比三年前大了不少,店面也扩了两倍。正因为如此,饭馆才改名叫了客栈。
老板站在门口的柜台里笑脸迎人,生意不错,座无虚席。
从门外进来一少年,神情兴奋。
正在场间忙碌的小玉见少年进门,立马放下手里正在给客人斟水的茶壶,紧忙迎了上去。
“叶,怎么样了?”
“守石的人说我可以!”
听见叶这么说,柜台里的全友也坐不住了,跑了出来。
“真的?”
“真的。”叶肯定的点头,笑容洋溢着。
“太好了!我就知道叶一定行的。”小玉雀跃的模样像是比叶还要开心。
“看来咱家里是要出个修行者咯~”
全友也笑了起来,这三年的相处,他们早把叶当做了自家人。
“快去内院给你婶子报个喜。”
“誒!”
叶一点头,钻进了内院。
“婶,我回来了。”
秀芬见叶兴冲冲的跑进来,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少年兴奋的由头。
“灵镜石亮了?”
“亮了。”
叶来到秀芬面前,气喘吁吁,却满脸的神采飞扬。
“那就好,你这孩子多年的夙愿也要能达成了,婶子为你高兴。”
秀芬将叶拉到身边,为他整理衣襟,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只是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这路上的磨难难免要自己承担。”
“婶,我不怕。待我学好本事救出爹娘,一定会回来好好报答叔婶还有小玉姐的。”
“瞧你这孩子说的,婶子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平平安安,就算是为救爹娘也要顾好自己。你呀,也算是婶子的半个儿子了。”
叶已经长大了许多,个子蹿了半截,秀芬望着他,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唏嘘不已。
......
天边已开始出现片片红霞,太阳也昏昏沉沉的要淹没到地平线里,夜晚马上就要来临。
叶肩头搭上一块抹布,站在门口,准备招呼着马上就要上门的顾客们。
“叶,别忙活了,过几****就是要去郡里当修行者的人了,别再做伙计的事了。”
老板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是啊,叶,你回去歇着,看有什么收拾的,或者陪娘聊聊天,过几****一走怕是几年不能相见了。”
小玉也在一旁帮腔,都不希望他再忙这些琐碎的事务。
“不碍事的,夜里要忙,喝酒的要来不少,小玉姐一个人招呼不过来的。”
正说着,几个模样彪悍的男人结伴走了进来,他们腰间都挎着刀剑,看起来不像善类。
叶迎上去,几人环顾了一遭,挑了一个正中央的位置坐下,刀剑摔在桌上,故意为之。
“客官需要点些什么?”叶陪着笑脸。
满脸胡茬的人并不看他,只四处打量,大声说:“五斤牛肉,三盘小菜,两坛上好的老窖。”
叶记下就退了下去,这些人面目凶恶,他怕多站一刻就会沾染上麻烦。
络绎不绝的人开始往里进,叶忙的不亦乐乎,这代表着叔婶一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见场间已然坐满了人,胡茬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小二,过来!这牛肉里怎么有虫子?”
叶赶忙过去,他一瞧,那牛肉上的虫子蠕动着身躯不甘的苟且挣扎着,翅膀明显是被揪断的,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把它放上去的。
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见几人满身匪气,为了息事宁人,叶欲将盘子里的牛肉拿走,说:“这夜里蚊蝇多,可能是端来的路上风吹落进的,我给您再换一盘好的。”
“换个屁!”
胡茬男一把抢过叶手中的牛肉,连盘子一起狠摔在地上。
胡茬男的架势惊走了许多怕事的客人,眨眼,店里就不剩几个人了。
全友从柜台里出来,不知他欲要为何,只好不断赔着不是,不断说着好话。
“三十两银钱,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胡茬男掷下一句话,表明了意欲。
“你!你......这不是要敲诈?”全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胡茬男笑了起来,说:“我就是敲诈你又如何?”
“我要去官府告你!”全友指着他的鼻子,气急了眼。
胡茬男听了,抬腿一脚将全友踹到在地。“去你娘的,你告我?”
见老板被打,叶赶忙上来帮忙,却因为年幼,受了那胡茬男同伙几拳也同样倒在地上。
见叶敢还手,那几个恶人更加气愤,掀翻了桌子,抄起板凳往叶身上胡抡一顿。
“你娘的,我不仅今天来敲诈你,以后月月我都要来,识相的就乖乖交上银钱,我保你安全,若不然,我恶人帮的兄弟们要你好看!明日晌午我再来,不交,我砸了你店!”
胡茬男恶狠狠撂下了这句话,领着一群丁匪出了门。
......
“我就不信了,还没有天理了?”
全友一瘸一拐的往府衙里走,神情气愤,叶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闷声走路。
砰砰砰!
红锤敲击大鼓,惊动了府内的县官。
县官撂下墨笔,皱眉冲刚从门外进来的衙差问道:“何人喧哗?”
衙差半跪,低头拱手道:“回禀大人,是福来客栈的掌柜,说是被恶人帮的恶人敲诈殴打。”
恶人帮......听到这帮会名字,县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半晌才道:“不见,让他离开。若敢泼皮耍混,棍棒伺候。”
衙差虽觉不妥,但他不敢出言,他是近侍,多少了解一些背后的原因,不敢多嘴,只好诺声退下。
鼓声早已停歇,全友站在门口可怜等候,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准备一见着青天大老爷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诉一下苦。
他想不到,他的青天大老爷根本不来见他,出来的,只是先前进去通报的衙差。
见衙差出来,全友可怜巴巴的迎上去,唯诺问:“现在能进去见大人了吧?”
衙差皱眉轻咳一声,换了一副面孔,板起脸来严肃道:“大人要事繁忙,无空见你,你走吧。”
“这!”
全友脸上一下变得极为愁苦,心里咯噔一声,腿一软,退了一步,颤颤道:“我被恶人敲诈殴打,大人都坐视不管吗?那我这等平头百姓该去哪里诉苦诉难?大人都不管我们,还有谁能替我们做主啊!”
“休再取闹!若再蛮缠,棍杖罚你!”
不知是否被戳到了最敏感那处地方,衙差恼羞成怒,这是两个小兵提着长棍怒瞪上前。
全友此时更比受那些恶人拳脚相加时更痛,是心里的痛,是无处言说的痛,是无能为力的痛,是无奈的痛。
更多的是不甘,心底淤积的苦痛化作了愤怒,怒吼道:“让我进去!我要见大人!大人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就要往门里冲,他还以为先前的棍杖只是用来吓唬人的,哪知下一刻就朝他身上抡来。
啪!
结结实实,一棍子将他横扫在地,手下竟是一点都没留力气,狠狠打得全友岔气难言。
“你们干嘛!”
叶惊跑上来,护在全友身前,满脸气愤的看着面前的衙差,怒道:“当官的不理百姓死活,还要出手打人!百姓交了税,你们领了钱,到头来还要换成棍棒打在百姓身上吗?你们这样跟那些......”
呼!
粗长的棍杖在半空呼啸,叶的话还未说完,棍子猛袭而来,生生抽打在他大腿上。
叶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大腿肌肉生疼,紧着着尾随的力道将他抽得往前趴摔,整个面部狠狠的摔在地上!
双眼一黑,脑袋变得昏沉,口中腥味四溢,鼻中有血液涌出。
门口的两个小兵提着棍杖还要上前,全友已经吓到了,没想到他们连孩子都打,且能下这么黑的手。
皱眉捂腹,全友赶紧伸手制止,道:“这就走,这就走,别再打了,别再打了。”
这声音里充满了苦,充满了涩。
全友强忍着疼痛,将叶扶起来。满脸泥土与嘴鼻中流出的红血混在一起,红肿淤青皆不少,看到叶这幅惨像,全友鼻子一酸,泪终于是忍不住了,抖着身子哭了出来。
边哭着,边将叶扛起,扛在肩上,往回走。
视线昏沉,叶在全友肩上,迷迷瞪瞪的望着衙门处,嘴里呢喃着方才未说完的话:“强盗有什么分别......”
鼻腔嘴角里,稠血不断滴落在地。
走了一会儿,叶感觉昏沉的脑袋稍有好转,便叫全友把他放下,自己走。
全友将他放下,粗糙的大手按在叶两颊,抹去血污,看着叶又忍不住哭,颤颤道:“让你遭了罪了。”
叶摇摇头,刚想说话,却闻听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遭罪?呵,你们的罪还没来呢!”
从拐角阴暗的巷子里走出来几个大汉,当头的人冷笑着,满脸胡茬,赫然就是先前在客栈勒索全友的那人。
“你他娘的还真敢去报官?真是不把我们恶人帮放在眼里,一个老杂种,一个小杂种,看今天不打死你俩!”
他长满黑毛的手一挥,后面那几个手持棍棒的丁匪一拥而上。
根本来不及跑,棍棒已经将两人敲翻在地,随后便是不分地方的棒雨而至。
全友将叶的脑袋护在胸前,生怕给棒子抡着,但他只有一双手,护了叶的脑袋,自己的脑袋却遭殃了!
砰!
黑棍猛力抡在全友脑袋上,鲜血直流,全友只感觉四周景象晃动,耳边声音由嘈杂变成了嗡鸣。
叶抬头,看到这一幕,目瞪瞳聚。
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叶在地上死命反抗,挣扎站起身来,朝胡茬男冲去,口中怒吼:“我草你娘!”
这是叶活这么大第一次说脏话,其中包含无尽愤怒。
“我跟你拼了!”
叶举着还稚嫩的拳头,不管背后抽打在身上的棍棒,红着眼冲向胡茬男人。
胡茬男丑脸一笑,一把薅住朝他冲来的叶的头发,往后一抻,叶身子后仰,空中挥动的拳头根本碰不到胡茬男的身子。
“你他娘的一个小杂种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你连个屁都算不上,恨我是不是?想弄死我是不是?你有这个本事吗!”
说完,猛力一扯一甩,将叶甩到地上,接着大脚猛踩而下,将叶的脸踩进肮脏的泥土里。
窒息,屈辱,愤恨。
胡茬男脚在叶脑袋上碾了碾,又抽身一记鞭腿甩出,猛踢在叶肚子上。
腹腔一阵翻滚,口中一阵污秽腥臭上涌,血伴着呕吐物从口中涌出,岔气感让叶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别打了!别打了!我交,我交,明天我就把钱交上!”
全友哭吼着爬向叶,嘴里求饶。
棍棒在胡茬男的眼神下停止,胡茬男蹲下,冷笑对全友说:“早这样的话,何必要受这些皮肉之苦呢?”
说完起身,带着一种丁匪大摇大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