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六年后.
蒙古高原的东南部是由小盆地和丘陵地组成的戈壁地带,整体呈现一个较大的盆地形状.戈壁地区的地形波状起伏,在茫茫无际的原野上,树木极少,到处长着稀疏的杂草,降雨也很少,是一片景色颇为单调的干旱或半干旱景观.
在戈壁地带被分割出的小盆地内的沙丘地上,多是被沙土盖着的坡度极为缓慢而圆形的波状丘陵.草地多处在低洼地带,属于沼泽性的草地比较多,诸多的咸水湖分布在草地或盆地的中间,在雨水较少的季节往往干枯到湖底,或仅在低凹处残留少量的湖水.河流较少,主要在低平的草地上有几条小河蜿蜒流淌,在宽阔而较浅的河床中的涓涓细流,多是内陆河,在流淌中逐渐断流并消失了.也有许多除降雨期以外就没有水的季节河,只能看到河床的遗迹.在这种广袤千里的高原台地上到处是变化极小的荒凉景色,不时让人感慨这里的宽广与雄大,以及与之相伴的寂寥与荒凉.
气候与地形相互影响,关系密切.蒙古高原春季主要刮西风或北风,并且多为强风,常有沙尘暴;夏季风势减弱,风向也时常变化,南风较多;秋季又变成西风或北风;到冬季多是北风.机械的风化作用,还有冬季的冻结作用,造成地表的沙化.高原上冷暖变化剧烈,昼夜温差悬殊.冬季气温一般在零下40°C左右,夏季通常早晚的气温在15°C左右,但到正午一般要上升到38°C,同一天的温差即有20多度.
在戈壁东部边缘就是大兴安岭山脉,那里遍布高山和溪谷,山麓以风成砂,覆盖着黄土堆积层.六年前,斯泰尔人在这里送别了耶律阿部,又回头登上了蒙古高原.自从他们离开故国,踏上迁徙之路,他们已经选择并渐渐适应了草原游牧生活.
在冬季,斯泰尔部落常迁徙到这里.而在夏季他们就赶着羊群回到水草丰美的北方.
“思扬,再教我一首诗歌吧.”
维科特和思扬骑在马上,昔日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英俊威武的男子汉.
“今天我们来学一首‘小雅’中的诗歌《无羊》.”思扬取下皮囊,拿出《诗经》.
“为什么叫‘无羊’?我们今年可是羊马丰收呢.”
“其实,这首诗‘言牧事有成,而牛羊众多也’,说的是古时候周宣王恢复牧业的情景.”
思扬提起嗓门,开始吟诵: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
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
尔羊来思,其角濈濈.
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
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餱.
三十维物,尔牲则具.
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
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
麾之以肱,毕来既升.
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
大人占之:
众维鱼矣,实维丰年;
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思扬,今天你教我认什么汉字?”
“我们学‘雌’、‘雄’两个字吧,它们是指动物的性别.”
两人跳下马,思扬在沙土上用手指划着笔画.
突然,一只黄羊在前方窜过.
“思扬,我们快追.”
两人迅速跨上马,飞奔而去.
黄羊是羚羊的一种,是蒙古高原特有的动物,像鹿一样温顺.它们通常成百上千组成一群.栖息在草原上,受惊吓后便一起飞奔,一起拐弯、停下,在距离较远的地方与人马平行奔跑,跑到前面左右横穿后,向相反的方向逃走.
中途,维科特与思扬分开,准备从侧面包抄黄羊.就在黄羊突然拐弯,将要逃窜时,维科特拉开满弓,射出一支箭,正中黄羊腹部.
思扬兴奋地上前搂住维科特的脖子,说:“维科特,你真棒!今晚大伙可以‘打牙祭’了.”
维科特不明白思扬用汉语说的“打牙祭”三个字的意思,便好奇地盯着思扬.
思扬故意扮起鬼脸,装着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就是有好东西吃喽.”
二十.
在戈壁地带,行走在万里晴空下的荒原上,除了不时刮起的北风的呼啸声,地上粗砂粒刺耳的摩擦声,偶尔从遥远的西方传来的骆驼队当啷当啷的铃声,那种万籁俱寂的氛围常常弥漫着一种遁入空门的隔世之感.
两年前,由于草原上艰苦的迁徙生活,以及长年累月在战斗中身负的刀箭伤,历经磨难后,在所有斯泰尔人的悲痛中,马修离开了这个世界.与此同时,在所有斯泰尔人的祝福和期待中,身怀智慧、勇敢、善良和正直的禀赋,维科特成为斯泰尔部落年轻的新首领.
马修还有其他斯泰尔人过早的离世,也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就是草原上单调的饮食,这与斯泰尔人在故国时的生活形成强烈的反差.维科特和思扬决心为斯泰尔人获取不同的食物.
思扬小时候跟母亲一起采过野菜和中药,他经常教维科特识别和采集草原上可供食用的植物.
“维科特,今天我们找到了宝贝.”思扬走进旷野中的一片草地.
“这是什么?”维科特快步来到思扬身旁.
思扬拨开杂草丛,指着一株植物,“这就是甘草,它是消积化瘀的良药.”
粗大的甘草有时候要长到地下五六米深,要刨出一个大坑才能把它们挖出了.
“维科特,你看那里土堆上有一柄木剑.”
“那可能是古时候匈奴士兵的坟墓.我听乔治神父说,在基辅草原上看到有古时候斯基泰人的祭坛,在柴草堆积的高台上插剑,作为军魂象征来祭祀.他们都是古时候草原上的游牧民,匈奴人在东方,斯基泰人在西方.”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经过一个花岗岩的洞穴,在里面发现了精美的壁画.壁画描绘了四季的风景,有山间游荡的鹿群,池畔浮游的水禽,以及溪流、树木和花草.笔墨浓重,色彩鲜艳,既有汉式画风,也有波斯情趣.
二十一.
又到了一年的春夏之交,斯泰尔部落打点行装,向北方迁徙.虽然在北方斯泰尔人将遭遇突厥部落,但那里水草丰美,要在草原上生存下去,并发展畜牧生产,壮大部落的实力,就不得不随着牲畜群迁徙.
“维科特,你看前方.”
正在马上打盹的维科特被菲力普的叫喊声惊醒,他抬头望向远处,有一队突厥人正在围捕一个马群.马儿的嘶叫声和跑蹄声越来越近,维科特赶紧指挥斯泰尔部落撤退到后面的山坳里.
“菲力普,你在这里照管大家,我和思扬去前面察看.”
说着,维科特和思扬带着两名战士,奔上前方的山坡.
突厥队伍中有一人身材高大,身著绿绫袍,露发,以一丈许帛练裹额后垂.还有几人锦袍编发,其余军众则“裘褐毳毛,引极目不知其表”.
“他们像是在围猎,那些是野马.”维科特对思扬说.
马群有二十多匹马,在草场上飞跑.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聚拢.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手持长长的套马杆,奋力追着头马.
“他的捕马技术还不够娴熟,我去帮他.思扬,你们留在这里.”
“维科特,你要小心.你一挥手,我们马上就冲下来.”
维科特乘马群前后顾暇不及,从斜缝里窜进马群.说时迟,那时快,维科特从自己的马上腾空跃起,跳到头马背上,用力抓住跳跃着的马的鬃毛,将它驯服.
“给我根绳子.”维科特对赶上前的突厥士兵说.
接过绳子,维科特圈住马脖子,转身下马,牵马走向首领.
“这是您的马.我叫维科特,是斯泰尔部落的首领.我们从西方来,目前在草原上游牧.”
“年轻人,好身手.”首领跳下马,双手用劲拍着维科特的肩膀.“我叫查尔曼,是奥拉部落的酋长,我的部落就在东北边.我邀请你去做客,我要好好谢谢你,年轻人.”
“我接受您的邀请,查尔曼酋长.我们是个小部落,这个夏天我们想在这一带牧羊.”
“你放心,我会告诉四周的部落,叫他们不要来侵扰你们.”
“那就太好了,谢谢您.”
告别查尔曼后,维科特快速回到正在焦急等待的思扬身边.
二十二.
“你觉得那个突厥酋长的话可信吗?”思扬问维科特.
“当我直视他的眼睛时,我没有发现对方有恶意,相反我觉察他流露着善意.不过,我们当然要时刻提防.”
维科特,思扬,还有菲力普,带领斯泰尔部落继续向北前行,他们在一处山坡之间的草场宿营.登上山顶,向东北眺望,可以看到在一条小河旁有一片广大的宿营地,足有千余帐.
“我想那里应该就是奥拉部落的营地.思扬,我们准备一些礼物,明天去拜访查尔曼酋长.”
“好,维科特.”
第二天一早,维科特和思扬带着一件珠宝,还有其它礼物,启程去拜访奥拉部落.
他们向奥拉部落守卫营地的士兵通报了来意.不一会,有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
“维科特首领,我是辛吾特,是查尔曼首领的护卫官.请您跟我来.”
“谢谢你,辛吾特.”
维科特和思扬跟着辛吾特向营地中央走去.
“营地外围都是部民们的毡帐,首领与其他部落头领们住在中间.”辛吾特边走边介绍.
在营地中央,有几十个又大又漂亮的穹庐毡帐,与牧民们的普通毡帐有天壤之别.正中心的毡帐尤为高大,有好几个普通毡帐大.
“请稍候,我进去通报.”
辛吾特很快走出来.“两位,请进.里面是首领的会客室.”
查尔曼酋长的毡帐装饰精美,布置奢华,既有汉式家具,也有波斯地毯.毡帐的前部是会客室,进到后面则是酋长的起居室.
“欢迎你们,尊贵的客人.”正当维科特和思扬欣赏屋内的摆设时,查尔曼掀开毡帘,从内室走出来.
查尔曼酋长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维科特的肩膀.
“很高兴你能来,维科特,我的英勇的年轻人.”
“再次见到您真高兴,查尔曼酋长.我们只带了一些简单的礼物,不成敬意.”
“你们实在不必客气.”
“思扬,这位就是查尔曼酋长.”维科特向思扬介绍。
“见到您十分荣幸,查尔曼酋长.”思扬鞠躬行礼,以示尊敬.
“请坐吧,年轻人.”
“他是郭思扬,我的弟弟.”
查尔曼拉着维科特和思扬落座,然后对辛吾特说:
“辛吾特,叫仆人们准备宴会,我要在这里宴请两位年轻人.”
“我知道了,首领.”辛吾特点头退出毡帐.
查尔曼告诉维科特和思扬,东西突厥汗国的统治核心,即突厥本部,是阿史那氏族.奥拉部落也是突厥人,但属于客属部落.
突厥汗国是一个军事行政的联合体,政权的支柱是兵权,行政长官也是军事统率.突厥军队以部落组织为基础,以围猎编制为形式,以本部兵民合一制与属部兵制相结合.
奥拉部落有一千余名青壮年被编入汗国军队,按十进法的军队编制,查尔曼酋长被授予“千夫长”的官位.不过查尔曼告诉维科特,在汗国掌握军队,可知任“设”的人,都是可汗的直系亲属,这种“系谱”和“血统”排外性在汗国的统治上可谓是关键要素.
维科特和思扬还了解到,被俘的颉利可汗被大唐皇帝任命为虢州刺史,那里出獐及其它野兽.大唐皇帝不仅没有杀他,还“纵其略猎,庶不失其物性”.
“首领,都备齐了,可以开宴了吗?”这时,辛吾特在帐外禀报.
“端进来吧.”
二十三.
听到查尔曼酋长的命令,辛吾特指示仆人们把餐具和食物送进会客室.
维科特和思扬惊讶地看着成套的银质餐具,有银执壶,口部有流,弧形把,把上端和口缘相接处有一西域胡人头像.另外,还有椭圆形粟特长银杯,及鎏金猞猁纹银盘.
见到维科特和思扬惊奇的表情,查尔曼告诉他们:
“这些都是粟特商人从撒马尔罕运来的.”
当时突厥强盛,粟特地区长期处于突厥的统治下,粟特的金银饮食器在突厥贵族中很流行.
“喔,忘了重要的东西.辛吾特……”查尔曼抬起手,大声喊到.
“父亲,辛吾特刚走开,有卫兵来找他.我猜您需要葡萄酒.”伴随着轻柔的话音,只见一位少女推门走进来,手中提着酒壶.
“这是吐鲁番地区出产的美酒.”
看到维科特呆呆地盯着女孩,全无心思听自己说话,查尔曼笑着指着少女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女儿,奥莉娜.”
维科特方才回过神,知道有些失礼,嘴里却还咕哝到:“真是太美了.”
看到维科特略显失态,查尔曼和思扬却开心地笑出声.
“奥莉娜,见过维科特首领,还有他的弟弟.”
奥莉娜为维科特和思扬斟满酒,便面带羞涩,匆匆离去了.然后,换了辛吾特进来,为大家斟酒.
宴会上,查尔曼告诉维科特和思扬,颉利可汗被俘到大唐后,草原上有过一段混乱的时期.目前,新可汗骨咄禄重新统一了草原,重建**汗国.
查尔曼酋长还提议斯泰尔部落加入他们的部落联盟.奥拉部落与其他四个有亲缘关系的部落共同订立了盟约,凡征调兵马对外攻战,各部必须会齐,统一行动.而在平时游牧和狩猎,各部则各自单独安排.
维科特没有当场应承,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要由全体斯泰尔人深思熟虑后,方能决议.
宴会后,维科特和思扬感激查尔曼酋长的盛情款待,查尔曼则邀请他们来参加下个月的部落祭祀典礼.
辛吾特受酋长之命,送别维科特和思扬.在路上,辛吾特告诉他们,查尔曼酋长只在他的毡帐中招待最亲密的客人.
与辛吾特分别后,维科特满脑子都在想着奥莉娜.白皙的肌肤,黑亮的头发梳着满头的小辫子,水灵灵的眼眸透着楚楚动人的眼神,飘逸的步姿,……
瞧见维科特痴痴的神态,思扬上前搂住维科特的肩膀,笑着说:“我的好兄长,今天我一定要送给你一首诗.”
维科特发觉心思被揭穿,便打趣地用汉语说:“思扬贤弟,在下洗耳恭听.”
“《关睢》,这是《诗经》里‘风’中的一首诗.”
思扬在心里又回想了一下,开始背诵:
“关关睢鸠,在何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君子,淑女,说得多么美妙.”维科特听的入神,心中感叹.
思扬抬起左手,撑开手掌,用右手食指划着笔画,展示给维科特看.
“君——子,淑——女.”
“我的好弟弟,什么样的人才可被称为‘君子’?”
“在我心目中,兄长就是君子.”
“喔,上帝啊,果真如此吗?”
两人边说边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
二十四.
突厥人祭日、天、地,祭祖先.“可汗恒处于都斤山,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每岁率诸贵人,祭其先窟.又以五月中旬集他人水拜祭天神.”
这里的“天神”就是指突厥、蒙古和通古斯种族所共同崇拜的“腾格里”,是天地的惟一创造者.
那时的突厥、蒙古和通古斯各民族与部落都信奉萨满教.萨满教属于亚洲北部民族祛除恶魔的一种表演式的宗教仪式,那时突厥人的道德观就是从构成萨满教基础的古宇庙起源说中借鉴过来的.
萨满是一种通称,起源于通古斯语,是“在梦中跳舞”的意思,把在梦中跳舞过程中神灵附体,能够成为神的代言人,并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的,具有特殊能力的巫师称作萨满.萨满穿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服装,给普通人一种敬畏的感觉.
萨满发布预言,祈求丰收,呼风唤雨,驱逐恶魔.这种宗教仪式是一切宗教的基础,任何高级的宗教都必须经过这个宗教阶段.
为彰显隆重,事先查尔曼酋长还专门派辛吾特来到斯泰尔部落正式邀请维科特,参加奥拉部落的祭祀仪式.
为了了解突厥人的宗教,乔治神父应邀与维科特和思扬一同参加奥拉部落的宗教仪式和活动.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奥拉部落的民众聚集在河畔.人们在空旷的草地上用石头和树枝垒起一个祭坛.
士兵们宰杀了牛、马、羊等牲畜,并把它们的血洒在祭坛上.除了用牲畜作祭品,牧民们还牵来第一次挤奶的乳牛和母马,把挤出的奶装进陶罐,供奉在祭坛前.
萨满穿戴厚重的头饰和衣物,有的摇铃击鼓,有的手持火把,环绕着祭坛,边走边舞蹈.祭坛前摆放着两个大火盆,火势熊熊,众头领和部民们在查尔曼酋长的率领下,穿越两火间.据说这样,就能够驱逐妖魔,预阻不详之兆.
白天的仪式结束后,夜晚在河畔举行盛大的宴会.大家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烧烤这全羊.查尔曼酋长请维科特、思扬和乔治神父入座上席,而维科特整晚都无法安心享用美食,两眼不停地环视四周.
维科特在探寻奥莉娜,可他却一直未能发现她.这一切都被两个人紧紧看在眼里,一个是查尔曼酋长,另一个则是乔治神父.
二十五.
宴会后,夜已深了,在查尔曼酋长一再挽留下,维科特、思扬和乔治神父便留在奥拉部落过夜,辛吾特叫士兵为他们搭起帐幕.
由于在宴会上没有见到奥莉娜,维科特整夜辗转难眠.清晨天刚刚亮,维科特就悄悄爬起来,独自一人在外面溜达.没想到牧民们早就起来工作了,畜群满山遍野,时而吃草,时而去河边饮水.空地上,有人在用柳条编羊圈和茅草屋,这些都是用来保护羊羔的;有人在用木制杵臼捣盐;有人在草地上捡拾牛粪.
维科特看到有一个毡帐的圆顶上冒出缕缕炊烟,便好奇地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看见毡帘一直掀开着,便想上前去探个究竟.突然,有一个少女从里面走出来,维科特一惊,赶紧躲了起来.当他喘口气,伸头出来张望时,他又惊又喜.天哪!那不就是奥莉娜吗,她径直向查尔曼酋长的大毡帐走去.
维科特又向冒烟的毡帐走去,他看见一个中年女子在里面煮东西,用长木棒不停地搅动.
“您好,我是维科特.”
女子回过头,笑着望着维科特.“唔,您好,我是卓妮娅,我是首领家的女仆.我知道,您是首领的客人.”
“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唔,快请进吧.”卓妮娅笑着说.
“也许我能够帮您做点什么.”
“我正在作乳酪.您帮我往火里添加些干牛粪吧.”
“好的,让我来.”
卓妮娅告诉维科特,牛奶和羊奶都可以用来作奶酪,分开或者混合着作.把奶倒入锅内,用慢火熬,火急就会焦糊.烧草不好,草灰飞起,会落在奶里.烧柴也不好,容易焦底.用干牛羊粪作燃料,火力软弱,能避免以上两种毛病.熬奶时,常用杓子搅动奶.四、五沸后,停止熬奶.稍微晾一晾,用树枝弯一个圈,撑着毛绢作袋子,让热奶通过袋子滤到瓦罐中,卧奶.用“甜酪”作酵,一升热奶,用小半勺“酵”,倒入奶中,搅化匀合.卧奶,靠温度调节,暖暖的,稍比人体温度高一些,最适合.太热,酪会变酸;太冷,酪做不成.用毡子包着瓦罐,使它暖暖的,过一会,用单布盖上.明早,酪就做成了.
用酸酪作酵,做成的酪也酸.用甜酪作酵,如果放得太多,做成的酪也是酸的.
将好酪放于锅内,慢火熬,令稠.去其清水,摊于板上,晒成小块.候极干,收贮.这样就制成了干酪.
如果将酪盛在桶中,用搅奶棒搅拌,倒入凉水凝固,再用慢火炼,就成了奶豆腐.
熬奶冷却,奶面结皮,去皮再熬.油出,去渣.这样制成酥油.
“太神奇了,用奶竟然可以做出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还有昨晚宴会上喝的马奶酒,是用皮口袋做的.”
维科特犹豫了一会,又说:“我刚才看见奥莉娜走出去,她也是来给您帮忙的吗?”
“唔,您认识小姐吗,她可是从小就爱来帮我干活.我们家小姐端庄秀丽,和蔼可亲,知书达理.”
“奥莉娜今年多大了?”维科特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失礼,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卓妮娅看着维科特的样子,笑了起来,轻声对他说:“她16岁了.你喜欢我们家小姐吗?她可是首领最疼爱的孩子.”
“你们在说我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奥莉娜走进来.
“我……,我……,”维科特听到话声,一转身看到奥莉娜,马上害羞地低下头,一闪身跑出了毡帐.
维科特边跑,边听到卓妮娅在说:“有个年轻人,他喜欢我们家小姐呢.”
二十六.
维科特惊魂未定,一口气跑回帐幕,一屁股坐到铺毡上.思扬和乔治神父早已起身,神父在维科特身边坐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着说:
“小伙子,放轻松些.”
维科特腼腆地低下头,自个儿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时辛吾特和思扬端着早餐走进来.见到维科特回来,思扬高兴地叫他:
“你跑到哪里去了,维科特?我们在到处找你呢.”
“维科特首领,快点吃早餐吧.”说着,辛吾特退出了帐幕.
用完早餐后,维科特一行前去向查尔曼酋长致谢和道别,然后启程返回斯泰尔部落.
回来后,维科特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总是心事重重.
一个雨天,维科特在帐篷里休息,乔治神父走了过来.
“神父,快请坐.”维科特赶紧起身,迎进神父.
“维科特,坐下吧.”神父拍着维科特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而这很正常,你已经长大成人.少年钟情,少女怀春,这是人之常情.”
听到神父的宽慰,维科特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谢谢您,神父.”维科特叹了一口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应该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思恋.”
“也许你还没有发觉,看得出,查尔曼酋长对你很器重.”
“是真的吗?他想让我们加入他们的部落联盟.”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里面有许多问题.”
“首先,我们与他们是异族人.”
“而且,他们是异教徒.我想,我们与他们成为邻居和朋友,在草原上相互协作,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双方无法在任何问题上都持相同的立场,都有相同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斯泰尔人崇尚自由,我们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依附者.”
“神父,请您放心,我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所有这些都不会妨碍你追求奥莉娜小姐.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就要勇敢坚守这份真爱.”说到这里,乔治神父伸出双手,轻轻托起维科特的面颊,亲吻了他的额头.“马修已经逝世了,但是孩子,玛莉阿姨和我将全力支持和帮助你.你是个善良和正直的人,心胸开阔,上帝会保佑和祝福你们的.”
“谢谢您,神父.我觉得自己更有力量了.”
夜晚,天空变得晴朗,一轮满月从云间升起.思扬陪着维科特坐在帐篷外,看到这段日子维科特闷闷不乐,思扬有些担心,他想安慰他.
“快看,那是月光彩虹.”突然,思扬拍起双掌,从地上跳起来.”
“是真的,思扬.我记得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了.”维科特也变得开心起来.
从对面遥远的地平线上,看到美丽的银白色半圆形轮廓悬挂在西南部的夜空中.虹光一层白,一层为银白色.这是只有在大陆高原上才能见到的“月光彩虹”.
此刻,他们不知道在草原的另一端,有一位少女也正在仰望着星空,思恋着她心中的爱人.
二十七.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看见维科特独自一人坐在小溪旁,天上又淅淅沥沥地飘下小雨,思扬拎着一件蓑衣,走过来披在维科特身上,并在他身边坐下来.
“思扬,你来了.”
“又是风,又是雨,这样病会加重的.”
“偶染小恙,并无大碍.”维科特突然用汉语说到.
两人都笑起来.维科特又问思扬:“你诵读的是什么诗?”
“是‘风’中的《风雨》.”思扬边答,边用手指在草地上划着笔画.
又坐了一会,思扬拉起维科特,催促他返回帐篷.然后思扬去找乔治神父和玛莉阿姨,跟他们商量如何帮助维科特.
第二天,天还没亮,思扬便一个人快马加鞭,奔向奥拉部落.一直等到晚上夜黑人静,他才悄悄潜入奥拉部落,找到辛吾特,告知他关于维科特对奥莉娜的相思之苦.
辛吾特深表同情,他允诺明早就禀报查尔曼酋长,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快设法通知维科特和思扬.
思扬向辛吾特道别后,便马不停蹄回到斯泰尔部落.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辛吾特突然派人来邀请维科特,三天后去奥拉部落参加一项仪式活动.来人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维科特觉得事有蹊跷,可思扬心里明白,这应当是一件好事.
三天后,思扬陪同维科特来到奥拉部落.辛吾特接待了他们,并告诉他们今天是奥莉娜姑父的葬礼.
“请向奥莉娜的姑姑,她的家人,还有查尔曼酋长,转达我们的哀痛.”
“请您放心,我将会转达.谢谢您今天的到来,维科特首领.”
思扬有些惊讶地盯着辛吾特,辛吾特则会意并轻声说:“葬礼后,还有其它活动安排.”
维科特和思扬都是第一次见到突厥贵族的葬礼.关于突厥人的丧葬仪式,
“死者,停尸于帐,子孙及亲属男女各杀羊、马,陈于帐前祭之,绕帐走马七匹,诣帐门以刀剺面且哭,血泪俱流,如此者七度乃止.择日,取亡者所乘马及经服用之物,并尸焚之,收其余灰,待日而葬.春夏死者,候草木黄落;秋冬死者,候华茂,然后坎而埋之.葬日,亲属设祭及走马,剺面如初死之仪.表为茔,立屋,中图画死者形仪,乃其生时所战阵状,尝杀一人,则立一石,有至千百者,又以祭之羊、马头,尽悬之于标上.”
维科特和思扬了解到,奥莉娜的姑父是在狩猎时,不幸坠马身亡的.突厥人“敬鬼神,信巫覡,重战死而耻病终”.
辛吾特还告诉维科特和思扬,许多其他部落的头领和要人也来参加葬礼.
但是令维科特和思扬全然意想不到的是,在葬礼后竟然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招待宾客,不是为了礼节性地感激客人们的到来,而是狂欢,年轻人的狂欢!好像所有的悲伤哀悼,随着葬礼的结束,也都一扫而光.
原来突厥人有在埋葬死者的地方集会的习俗,男女青年借此而宴饮作乐,相互取悦.有的相互爱慕者甚至发生**,然后男方向女方家提亲.
游牧民平时无法沟通,借丧葬而宴饮集会,也许这暗示人的生死轮回.
突然,维科特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锁住他,那不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奥莉娜吗,就是那明亮亮的双眸.此刻,他明白了一切,他激动地向奥莉娜跑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思扬也感到心中充满了欣慰,他笑着向辛吾特望去,向他挥手致谢.
二十八.
相聚虽然短暂,却让一对遥想思恋的草原的儿女,终于能够相互依偎,互吐衷肠.
宴会结束后,在辛吾特的陪同下,奥莉娜一直把维科特和思扬送到很远的地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和折返.
回到斯泰尔部落后,维科特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乔治神父和玛莉阿姨,他想娶奥莉娜为妻.乔治神父和玛莉阿姨都很高兴,但乔治神父提出一个担忧,即奥莉娜是否愿意皈依基督教.
半个月后,带着玛莉阿姨为他筹备的礼物,在乔治神父和思扬的陪伴下,维科特前往奥拉部落求婚.
他们拜会了查尔曼酋长.由于奥莉娜的母亲已经离世,查尔曼特地请来了奥莉娜的舅舅,他是另一个部落的首领.
作为维科特的长辈,乔治神父首先感激查尔曼酋长的接待和安排,并正式提出求亲.
查尔曼酋长笑着说:“神父,我说的可不是恭维话,自从第一次见到维科特,我就喜欢他的英勇和率直.”
“查尔曼酋长,您说的很对,这也正是维科特被斯泰尔人推举为首领的原因.”
这时,奥莉娜的舅舅转过身,对坐在角落里的奥莉娜说:“孩子,你知道你的表哥一直都很喜欢你,其实我这趟来,他还求我向你父亲提亲.舅舅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大家都望着奥莉娜,一直沉默不语的她突然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父亲,舅舅,我愿意嫁给维科特首领为妻.”
“谢谢你,奥莉娜.”维科特也下意识地紧跟着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孩子们,你们快坐下吧.”查尔曼笑着说.
“查尔曼酋长,我们还有事要与您商议.”乔治神父接着说,“您知道,我们完全尊重贵部落的宗教,但斯泰尔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正是因为我们有如此强大和坚定的信仰,我们才能够在几十年的岁月中,跋山涉水几千里,历经千辛万苦,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斯泰尔部落却没有散落,始终凝聚得像钢铁一般.”
乔治神父越说越激昂,查尔曼酋长也深受感染,把身子倾向前,仔细聆听.
“基督教坚持圣经的绝对权威,认为耶稣基督是上帝与人类之间的救赎中保,强调对上帝的信从.除了信徒的自治,还有教会的引导.我们相信,‘信心+行为=得救与永生’.”
“我们听说过基督教,罗马教会,还有梵蒂冈教廷.其实突厥人知道,比起大唐帝国的先进与强盛,以及希腊和罗马文明的光辉灿烂,我们还落后许多.正因为如此,突厥人才以开放与宽阔的胸襟,向东西方学习.”查尔曼酋长感慨地说.
“斯泰尔人严格践行基督教的教义,遵从圣经的指引和先知的教诲,要成为斯泰尔部落的一份子,必须要信奉耶稣基督.”
说到这里,乔治神父用坚定和仁慈的目光看着奥莉娜.
“奥莉娜小姐,你愿意成为斯泰尔人,成为维科特首领的妻子吗?”
“神父,我愿意.我愿意信仰你们的宗教.”奥莉娜真诚地说.
“孩子,放心吧,父亲已经清楚了你的愿望.今天就跟维科特首领订婚吧.”
查尔曼说着,站起来,把维科特和奥莉娜拉过来,紧紧搂在自己身旁.
一对心爱的人,两对炽爱的目光,此刻凝固在彼此的脸上.
二十九.
维科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当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这片草原牧场又将水草丰美,马儿奔腾,牛羊欢闹,那时候斯泰尔部落和奥拉部落将会在这里重聚,那时候维科特就将迎娶他最美的新娘.
除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维科特的使命感也更加强烈了.除了一个人的幸福追求,他更在心中立下誓言,要奋力建造强大的斯泰尔部落,要让每一个斯泰尔人都生活得更富足,更有尊严和荣耀,要让每一个人都分享他的喜乐,要让上帝的仁爱和恩泽光照草原.
当秋风刮起的时候,蒙古高原上已经是寒气逼人.与查尔曼酋长和奥莉娜惜别后,维科特带领斯泰尔部落开拔,又一次向他们的冬季宿营地迁徙.按照与奥拉部落的约定,这一次斯泰尔部落没有进入戈壁地区,而是南下驻留在草原的边缘.
这个夏天斯泰尔人的收获不错,畜群增加了三分之一.相较于当初他们刚刚走上蒙古高原,现在他们已经对在这里的生产和生活驾轻就熟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规律在草原上应验得更为准确.
这里的天气瞬息万变.刚入冬的日子,中午的阳光还照得人和牲畜暖洋洋的,而没过多久,一场暴风雪就不期而至了.
据说这是一场十年来未遇见过的暴风雪,凛冽的西伯利亚寒潮带来了使万物冻结的北风,鹅毛般的大雪下了足足有三天三夜.暴风雪过后的草原,展现出的是绝对而纯粹的银装素裹的世界,甚至难以区分出天与地.
幸亏有思扬的谨慎.刚入冬时,他就觉得气象有异常,并与维科特动手做准备.斯泰尔人采集了大量的柳树枝,编织了几个特大型的羊圈,还用树枝扎起了顶盖.当暴风雪刚刚下起时,他们赶紧用毛毡把羊圈四周包起来,又把毛毡铺在顶盖上,然后再压上树枝,从而使羊圈严实,为羊群抵挡风雪.
另外,他们还在变得枯萎的草地上,尽力采割收集了一些草料,使羊群和马儿勉强得以果腹,总算可以撑过暴风雪后的一段日子.
由于准备的比较充足,斯泰尔部落避免了人员伤亡,畜群的损失也不算太严重.
在草原上,牲畜对于游牧民来说,不仅意味着全部财富,而且是他们生死攸关的食物来源.保存活着的牲畜,就是一种自然的食物保藏形式.游牧民居无定所,他们放养而不圈养牲畜,也不准备过冬喂食的草料,所以一旦遭遇雪灾,牲畜的损失就会十分惨重,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恶劣的气候条件,导致牧地的贫瘠,除雪灾外,还有如十年一次的干旱,水源枯竭,牧草枯萎,牲畜死亡,随之而来的是游牧民本身的死亡,往往把草原民族和部落推向绝望的境地.
“突厥兴亡,唯以羊马为准.”遇到自然灾害时,“频年大雪,六畜多亡,国中大馁.”这也使得突厥人忽强忽弱,骤兴骤衰.
三十.
每次草原民族遭遇风灾雨雪,严寒旱疫,造成牲畜大量死亡,牧民饥饿困死,必然会对中原农耕民族发动战争,掠取生活资料,解决饮食来源.
大雪灾后,让维科特和思扬深感忧患的事情,终究还是到来了.
暴风雪过后半个多月,草原上依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这一次是苍茫的白色让天与地浑然一体,容易使人臆想身处空灵的异度空间,壮观却凄厉.
早上维科特和思扬出来察看灾情,当他们不断往北走的时候,发现了地上的血迹.追着白雪上红色的脚印,尽管举步维艰,他们还是拼命向前扑去.他们担心饿慌了的草原狼袭击了牧民和牲畜.
不出他们所料,远处躺着一个人和一匹狼.他们赶紧走近一看,只见一个突厥男子,趴在一头体形巨大的公狼身上.男子衣衫被抓烂,一动不动,但鼻孔仍在呼出热气.那头狼全身毛发漆亮,虽然瘦骨嶙峋,却依然显摆着一幅气宇昂轩的高贵王者的派头.鲜红的血液还在从他和它紧紧贴在一起的腹部流出,融化了身下的一滩冰雪,形成了一处红红的水洼.
维科特把突厥男子从公狼身上推下,原来公狼肚皮上插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看起来男子与公狼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突厥男子已经精疲力竭,脸上血迹斑斑.维科特捧了一把雪,在男子脸上用力搓,突然他大声惊叫起来:
“思扬,快来看,这是谁?”
思扬一看,满脸狐疑和诧异,转头盯着维科特.
“难道真是他,辛吾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他们.难道奥拉部落发生什么血光之灾?他们简直不敢再往下猜测.
当务之急是把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辛吾特带回斯泰尔部落,马上为他救治.维科特和思扬把辛吾特驮在马背上,又从公狼身上拔出匕首,然后心急火燎地往回赶.
第二天,辛吾特苏醒过来.当他惊恐地打量着四周,却一眼认出维科特时,他噌的一下坐起来,一把抓住维科特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场大雪差点给奥拉部落带来灭顶之灾.有五分之一的人口死于雪灾,主要是孩子和老人,而损失的牲畜更是不计其数.严重的灾害又致使部落内讧,查尔曼酋长奋力周旋,才暂时稳住局面.
部落联盟中其他的部落也都遭受重创,如何挺过这个饥荒之年,这个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摆在部落首领面前.
“现在所有部落的头领们,都正在赶往我们首领的驻地,首领命令我赶紧来找到维科特首领,前往会商重大行动.”
辛吾特喝了一大口热水,接着说:“我带上一个卫兵,就匆匆上路.哪里知道,半路上就碰上这群恶狼,它们一路上穷追不舍.士兵牺牲了,马匹也被它们吃光了,直到我杀死那匹公狼,它们的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