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佩兰忍不住惊叫出声:“云来,不可胡言!”
云怀天没料到云来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也愣住了,倒是太后沉了脸色,语气里带了训斥之意,“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气话,休妻岂是能随意说的,哀家明白你心里的感受,但是可不许小孩子心性。”
云无极终于站起身来,他走到云来身边,凝眉看着她倔强的面容,那张眉眼清秀的圆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玩笑,她是认真的,他知道。
他的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有不明的怒气夹杂其中,弯下身子与她平视,云无极一字一句地道:“本王不管你说这话是真是假,但是本王绝对不会休了你的,你即便是死,也是我云无极的王妃。”
“好了好了,既然都道歉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追究,今儿是太后的寿辰,你们不能再胡闹了。”云怀天抿唇,声音添了几许帝王的威仪。
凌惜之闻言,极为不甘地与凌丞相对视了一眼,凌丞相暗暗回以她切勿操之过急的表情。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都这样说了,云来丫头,你起来吧,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听静妃说,今儿皇上还特意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哀家最喜欢听戏了,你可不能扫了哀家的兴致。”
她此刻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个平凡的希望儿子媳妇和睦的娘,云无极那般强硬地宣告他不会休妻了,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是帮着儿子,好言相劝云来。
太后如此婉言示好,原本是想索性鱼死网破地被休了干脆的云来一下子又犹疑起来,众人的目光中,云无极忽然笑了,他动作温柔地把云来搀扶起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乖,母后都这样说了,别再孩子气了。”
听他说话,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小孩子,云来像看外星人一样傻愣愣地盯着云无极,顺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来,喉咙动了动,视线所及之内,都是大家对云无极称赞的目光。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想必又是皇家声誉,又是为了他云无极的面子着想,堂堂的端王爷,素日尊贵张扬,怎能容忍自己的王妃当众无理取闹呢?
他不相信她,却还要固执地把她留在身边,他不爱她,却说她至此都是她的王妃。
云来扬起唇角,笑容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也是做戏般地,对着云无极福了福身,“妾身知错了。”
她柔顺温和,他笑意吟吟,两个人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并肩走到太后身边,直至他亲自扶着她在太后的身边坐下来,众人仍是瞠目结舌,刚刚一个还闹着请旨被休,一个狠言威胁,不过眉眼来去间,两人就相敬如宾了,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太后、云怀天、顾佩兰三人,皆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皇上,你这样纵容着端王妃,却罔顾平民百姓,怕是不太好吧?”皇后颇为不满。
凌惜之也帮腔:“惜之本是想请皇上还这掌柜的一个公道,不想结果是这样,作恶的人无关痛痒,受欺凌的人怕是要担心会不会遭受报复了。”
掌柜的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望了眼凌惜之的脸色,只见那本是娇美的面容上,此刻却布满了狰狞之色,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回想起那个威胁他必须按照凌小姐吩咐那样去做的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剑,额上瞬间又布满了密汗。
这对姐妹还是不肯放过她!
顾云来暗暗握了握拳,什么叫担心遭受报复?这话明显是暗指她顾云来日后还会暗中派人去欺凌掌柜的。
心中逐渐被愤怒占据的云来,开始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凌惜之露出马脚,她最初是打算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讲出来,但想来也没人会相信她,而后云无极的不信任让她自暴自弃,觉得已经没有辩解的必要了,而现在……是她们欺人太甚!
她带人处事一向温吞,若不是被逼急了,甚少还击,但这不代表,随意一个人就能把她当做病猫!
“凌小姐,皇上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追究了,怎么?你是想抗旨吗?”顾佩兰冷冷开口,凌惜之跟她那个皇后姐姐,成天没事爱找别人的茬,隔三岔五地要对付某位妃子,她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件事上来说,她是绝不能容许有人欺负自己妹妹的。
“静妃,此事与你无关,还是避嫌的好,免得别人说你包庇徇私,姐妹两个宫里宫外勾结做些狐假虎威的丑事。”皇后的话说的很难听,她等了这么久,也就是想等顾佩兰出个声,然后趁机对付她。
“皇后这么说,意指朕也是包庇徇私了?”云怀天面色不豫,越来越讨厌皇后了。
皇后还要再说话,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臣参见太后,皇上,皇后。”
这声音好生熟悉,云来正被皇后娘娘那尖细的嗓音扰得心烦意乱,抬起头一看,果然是赵怀安。
“太后姨母,臣有事耽搁了,没能及时参加寿宴,还请姨母恕罪。侄儿也祝姨母青春永驻!”赵怀安一张好嘴,说的太后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眉开眼笑地连连唤他平身说话。
“哀家刚刚还一直在想,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一直觉得空落落的,原是少了你这个最会逗哀家开心的机灵鬼。”太后故意板了脸,声音却透着笑意:“姨母的寿宴也耽搁,是不是又在拈花惹草了?”
赵怀安故作委屈,“侄儿今日规矩的很,端王爷可以作证。”
云无极斜睨他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正不关他的事。
啧啧,真是好冷漠,枉费他花了心思带了一个大大的意外来,赵怀安痞痞地看了看云无极,又望向云来,只见她皱着眉看着自己,神色有些怪异,好像是看着一道极为不和谐的配菜。
你们两个就给我等着吧,他在心里暗想着,继而拱手对云怀天道:“皇上,容臣一禀,臣在入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太监出宫去宣这掌柜的入宫来,臣上前一打听,才知是为了端王妃的事情,说来也巧,臣在宫门口也碰见了专供奉丝绸给皇宫的王富和他的夫人。”他说着,垂眸笑了,“这王夫人正是端王妃的姐姐,太监跟臣说起这事的时候,她赶巧也在旁边听到了,可是,她听完之后,却恳求臣带她入宫来,说是有事要禀报给皇上。”
一听到王夫人,不仅是凌惜之变了脸色,那掌柜的更是面如死灰。
“哦?”云怀天听到这里,很是感兴趣地道,“宣王夫人。”
云来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静萱姐姐执意要来见皇上干什么?当日在那香料铺里,静萱姐姐是撞见过她没给银子就走了,但是她虽然和凌惜之之间明潮暗涌,对她,也是一直地看不顺眼。
这样想着,忽然有些紧张了,看众人的神色,似乎也都是在期待着这王夫人到底会把这件事推向何种地步。
“民妇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参见皇后。”顾静萱是顾府出身的小姐,虽然嫁到了地位最低的商贾之家里,但是大家闺秀待人该有的礼节和风范,却一直保持的很好。
那张美艳的面容抬起头来,第一眼瞟去的便是云无极的方向,那个人,是她待字闺中时最思嫁的男人,也难怪她一直不喜欢云来,相貌平凡却得顾锦琛疼爱不说,最终还嫁入了端王妃,嫁给了她理想中的如意郎君。
“你有何话直说无妨。”云怀天道。
“皇上,民妇可以作证,当日端王妃,也就是民妇的九妹云来,确实是去这位掌柜的店里买东西,又忘了带银子,可是民妇也记得很清楚,当时凌小姐主动替端王妃给了银子,绝无端王妃欺压平民一说。”
“哼,你是端王妃的姐姐,肯定是帮着她说话的,你可知道,捏造这番胡言,是欺君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半路杀出顾静萱这个程咬金,差点让凌惜之气得吐血。
顾静萱倒是不慌不忙:“哦?先不提我说的是否属实,凌小姐说株连九族,静妃娘娘是我的姐姐,端王妃是我的妹妹,那岂不是太后皇上、端王爷,还有皇后和凌小姐,这些九族之内的人,都要被诛杀了!”
“你!”凌惜之气结,哑口无言。
杀伤力太大了,顾云来默默地喝彩,看来对付凌惜之这种女人,真的不能一味忍让,只是,顾静萱的言行,倒是让云来微微诧异了,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心间,那个仰着头冷笑地看着凌惜之的女人,也是她的姐姐,她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液,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主动请缨来帮助她的么?
“请太后皇上明鉴,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凌小姐说云来故意买东西不给钱,并且辱骂掌柜的,纯属她蓄意中伤端王妃。”顾静萱直直地看着云怀天,一字一句地道,却连半分余光都没给一直注视着她的云来。
事情一下子峰回路转起来,云无极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回忆起云来倔强和委屈的神色,心里有道声音浮现,是你错怪她了吧?
那道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地从疑问地语气变成了肯定。
他艰涩地抬起头来,前方眉眼沉静的云来端然入目,云无极琉璃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握着酒杯的手几乎要捏碎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