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蓉儿包扎过伤口之后,交代说伤者暂时不能移动,最好是就在这里调养半个月,云来跟大夫一再确认蓉儿没有生命危险了,这才松了口气,拢着手出来房间,云无极正沉着脸在门外等着她。
“王爷。”她乖乖地走过去唤了声。
他的嘴唇动了动,只是看着她,没有吭声。
云来假意东张西望,“咦,怎么不见思思呢?”
“被赵怀安带走了。”云无极好心回答了一句。
她瞪圆眼睛,“你怎么能让她被赵怀安带走?”
“本王为什么不能?”他挑眉看她,压抑已久的怒火一点点在眸子里攒动,看着她警惕的眼神,云无极忽然笑了,“我们也回府吧,王妃。”
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云来暗暗地哆嗦了一下,赔笑道:“王爷,大夫刚刚说了,蓉儿受了伤,现在不便行动,妾身还是留在这殷府里照顾她。”
云无极俯下身来,与她面对面地直视,唇边弯起和蔼的笑容,“王妃放心,本王会安排人照顾蓉儿的,至于你,现在就跟本王回府!回去之后,最好是好好地跟本王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然……”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声哼哼,话虽是这样说着,云无极却自昨日到现在都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没有当即就责罚她,女扮男装出去鬼混,跳着脚骂人,这是一个王妃该有的行为吗?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为市井间的笑料。
只是自己也好奇,相较于那****把花圃弄得一团糟,而他狠心罚她整整一夜都在重新打理花圃,这一次,看着她怒视着殷老爷喷火的眼眸,浑身散发着勃勃的生气,整个人恍若笼罩在一种耀眼的光芒之下,那是和蝶妆和其他任何女人完全不一样的美。
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停止了所有纷乱的思绪,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也就是这一失神,让殷戒的剑直直地指向了她。
从未这样与他如此近地对视,云来大气都不敢喘,面对他灼灼的眼神,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自知理亏,她忽然垮下了脸,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妾身跟王爷回府就是了,妾身知道今日又胡闹闯祸了,还要王爷来收拾烂摊子,希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
“知道错了?那就跟本王回去,本王再考虑怎么发落你。”他看着她委委屈屈的神色,心情奇异地大好。
云无极移开了脸,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管她的反应,拉着她手就往外走,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方才那宠溺的语气和不曾对任何说过的诱哄。
折腾了一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云来被云无极一路拖着走出王府,还好暗色之中,也不怕自己绯红的脸颊被人看到,他掌心的温度一路蔓延到了心里去,浑身上下似有蚂蚁在爬一样,燥热,又带着隐隐的欢喜。
要跨出殷府的大门时,忽然在遇见了殷戒,他正送完大夫回来,看见牵着手的云无极和云来两人,殷戒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云来本来心里还气着这个人伤了蓉儿,觉着殷戒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抬眸撞见他那阴寒的眼神,心里一阵发麻,不由得回握住了云无极的手。
云无极察觉她的异样,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他对殷戒道:“你爹的事情,本王不会插手,官府判了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至于你伤了蓉儿一事,本王记得,曾经说过饶恕你三次,这便是第三次了。”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云来,道:“蓉儿现在不便行动,本王把她留在你府上养伤,如果你还有一丝伤及无辜的愧疚的话,就好生地照顾她。”
云来跟着云无极出了殷府,不无忐忑地问:“王爷,把蓉儿放在殷府,当真没事吗?”其实她想问的是,殷戒蓄意伤人,云无极为何不惩处他,反而放过他,方才云无极的那一番话听在她的耳里,实在是让她诧异得很,不解云无极依他的性子,为何会对殷戒这般退让。
她实在是对殷戒放心不下,不明白这个人对自己莫名的仇恨是源自何处,只是可怜蓉儿替自己挡了一剑,若是殷戒再伤害蓉儿怎么办?
走了一两步,她忽然啊了一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总觉得殷戒很面熟,总算想起他是谁来了。”
“哦?是谁?”身边的男人顿住脚步。
云来抬起圆脸,清澈的眸子注视着他,隐隐含着怒气,“那年在倚翠楼,削去我头发的那把斧头,便是他的!”
云无极假装沉思了一会,沉重地点头道:“是的,那时他跑去刺杀本王,结果误削了你的头发!”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才是削去云来头发的主凶,而云来怨憎的主要对象也是他自己。
“不行,把蓉儿单独留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我还是也留下来继续照顾她。”云来铁了心不肯回王府了。
云无极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他方才已经告诉过云来,自己派了侍卫留在殷府,蓉儿不会有危险的,她却还不放心,他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为着云来的不信任和违逆。
“既是如此,你就留在这殷府吧。”语毕,他冷冷地拂袖而去,留在云来一人呆立在殷府门口。
云来一头雾水,怎么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这一下子便又乌云密布了,回头一望,殷府像一口阴森的井,思及殷戒对自己的敌意,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小跑步地陪着笑跟上了云无极。
没了蓉儿在身边咋呼着的日子还真有些不习惯,第二日云来睡到小天光,便奇迹般地自觉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水盆水杯就往蝶落轩去了。
云大爷这几天早就习惯了由云来服侍着洗漱,只是要随时提防她会出点什么状况,不是忘了带毛巾,就是直接捧着个空盆来,连凝玉都看不过去了,伶俐地准备了另外一份洗漱工具。
云无极整理好衣裳走到门边,忽而像想起什么事,回头对着云来道:“本王倒是忘了,昨日你私自出府一事,还跑去殷府胡闹,这笔账等太后的寿宴之后再跟你算,你这些两日,给本王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
云来昨日一回来,扒拉完晚饭,直接说了一句“天黑了,王爷一定很累吧,早点歇着吧……”便溜得比兔子还快,直接跑回到自己房间里,吩咐初兰她们关门熄灯。
云来不知道,她一溜烟跑了之后,云无极手握着筷子,唇角诡异地抖动着,片刻之后,全管家和凝玉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王爷伏在桌子上闷声而笑。
送走了云无极之后,云来就完全自由了,根本不把云无极的话放在心上,昨日跟聂思思没打个招呼就分别了,还不知道那赵怀安有没有为难她,此刻她自然是心急着想见到思思,顺便问问殷老爷这件案子接下来会有什么后续。
照例换了男装出了王府,直奔聂思思的小店,踏进店门看见的便是领着几个小伙计忙活着的聂思思,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本书册劈头盖脸地朝云来砸过来,她忙歪着身子张手接住,聂思思正低着头在抄写着什么,也不搭理杵在店铺中间老半天的云来,若不是方才云来瞥到聂思思抬起了手,她还真怀疑是有人蓄意要用书砸死自己。
云来翻开蓝色书皮一看,第一页便是写着殷老爷被殷府关押进大牢的事情,其中详细地描述了昨天在殷府所发生事情的全部过程,只是隐去了小莲的名字。
云来迅速地看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她拿着书走向聂思思,咬牙道:“思思!”
聂思思仍是头也不抬,只是动了动胳膊肘,表示她听到了云来的说话声。
端王妃正直善良,帮助可怜丫鬟脱离魔掌?
王爷怜妻,夫妇携手铲除恶霸?
云来简直要抓狂了,这开头第一页便把她和云无极写的夫妇情深,重点是,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记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谋划的,我不过是帮了个小忙而已!”
人怕出名猪怕壮!
她顾云来只是想低调地好好做人,完全无意做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啊!
许是云来的怨念太重,聂思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云来的脸色,小声道:“我都已经这样写了,而且他们现在都抄了两百册,若是改过重写的话,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听到损失两个字,云来立即冷静下来了,迅速地在心中重新权衡这件事情。
反正说的都是自己的正面,对她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八卦的老百姓多提几次,而且,这本书卖出去之后,云无极肯定会听到风声,以他的精明,定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把家事闹出去宣扬,自己有九条命都不够云无极折腾的,要把自己和这本书撇清关系,唯有舍出了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里,云来笑咪咪地拍了拍聂思思的肩膀,赞赏地道:“不用重写了,你做得对,你做得很对。”
聂思思瞠目,看着翻脸翻得比书还快的云来,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你莫不是气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