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玉总算是听明白了月姨心里的盘算,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妈妈是看我对明月楼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想将我一脚踹出去,你如此狠心绝情,怎不念念我这些年替你赚了多少银子的情意!”
话既摊开了说,月姨也不含糊:“你曾经是我这明月楼的花魁红牌,也却是替我招徕了许多客人来,但是你也不想想,你跟秦皇后勾搭,意图谋害端王妃和漪云公主,皇上把你贬为官奴,是我上下打点,把你赎回到明月楼来,但你不知感恩,不愿意再接客不说,反而一门心思想要脱离明月路,我岂能白养你一场。”
她顿了顿,又道:“反正今日一整天下来,明月楼的客人中再无掀你牌子的人,我也权衡好了,你想要嫁给赵大人也可以,但是只要你走出明月楼,必须留下五千里银子的赎身费,否则,妈妈也只好不客气地找人到黑道上打听打听,看有哪家的爷愿意娶你回去做小妾的。”
明月楼里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的惯常手段便是,再黑道上寻找买主,将姑娘卖出去,而那些买主都是些心狠手辣心理扭曲之徒,那些姑娘落在了他们的手里,除了充当暖床的工具,便是成为他们的玩物,姑娘们生不如死,连想自尽都不能。
月姨说完这番话,满意地看着寂玉脸上的惊恐之色,“你想跟我斗,还嫩了点,妈妈在这条道上,可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好了,你先歇着吧,回头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顺利地让赵大人娶了你回去。”
云来和云思思在衣柜里偷听到这里,两人都是背脊生寒,各自对视一眼,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月姨走到门口,忽然扬声笑了,“哎哟,是赵大人啊,你来的正巧,我们寂玉姑娘可是盼了你许久呢。”
听到月姨唤赵怀安的名字,云思思身子颤了一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凑到衣柜门的缝隙前去,看着一袭月牙色袍子的赵怀安稳步入内。
一见赵怀安进来,寂玉立即收起了思忖的神色,换上一副娇媚的笑容,迎着赵怀安走了过去,“赵大人,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赵怀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隐隐有不屑之意,在房中的圆桌前坐了下来,“你今日派人上赵府给我报信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寂玉脸上含了一抹娇羞,“是啊,今日早上,大夫诊断出来我有了喜脉,我算算日子,才想起来一月前,赵大人曾在我这里宿过一晚。”
“哦?你怎么能确定就一定是我的孩子?”赵怀安只手握着酒杯,眼眸淡淡地敛下来。
“赵大人是不信我么?”寂玉很是委屈,“我回到明月楼的这段日子,便再也没接过其他客人了,只除了那夜跟赵大人……”
赵怀安似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我方才一路过来,你昨夜带伤接客的事情,你还说只有我一个人。”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寂玉,又道:“再说了,那夜我喝得醉醺醺,哪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寂玉当即就眼泪汪汪起来,“赵大人,我也是被逼得,月姨强迫我接客,若是我不答应,她便派人来打我,我那夜险些死在那人的手里,今日请大夫来看伤,也才断出了我有了喜脉。”
她捂着脸,掩面要哭,“赵大人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奴家记得清清楚楚啊,难道赵大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吗?”
她越哭越上瘾,在赵怀安身前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脚道:“奴家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赵大人,只求有个地方能让奴家和我们的孩子安生度日就够了。”
“你曾经与被废的秦皇后联手,处心积虑要嫁给端王爷,如今断了那念头了么?我可不愿意自己的枕边人还想着别的男人。”赵怀安声线颇冷,话语间的含义却是让寂玉一喜。
“赵大人明鉴,寂玉自知痴心妄想,早不敢再有妄念,如今有了孩子,只盼能好好地服侍赵大人。”寂玉说的殷殷切切。
赵怀安似被她打动,伸手将寂玉搀扶了起来,脸上挂起了那抹常见的风流笑意,“既是如此,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了,你暂且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我回去跟高堂商量商量,择日迎你入门。”
寂玉没想到事情成功得这么顺利,差点没掩住狂喜的表情,她朝赵怀安磕了个头,还是如泣如诉的语气,“奴家谢赵大人,奴家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赵大人,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的。”
赵怀安心里似挤压了千头万绪,眉峰叠起,脸上的笑容却跟他眉宇间的愁绪截然不同,寂玉站起身来,婉婉地跟着赵怀安出去,“奴家送送赵大人。”
待房门一关,云来再也忍不住,推开柜子的门出来,险些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来,这赵怀安,脑筋也太短心思也太单纯了吧,就这样被寂玉的三言两语给骗了,完全没有细细推敲,不过寂玉那演技,还真的不错……她打了个哆嗦,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摇了出去,回头去看云思思,却发现她好像傻了一般,窝在柜子里一动不动。
云来蹙眉过去,“别多想了,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呢戳穿那个女人,我们先走!”
云思思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掩去眸底的伤痛,握住云来伸过来的手想要站起身来,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布料撕裂声。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脸上有同样的疑惑,这是什么声音……半晌,云思思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哭着脸对云来道:“裙子……我的裙子破了……”
又是一群黑乌鸦拖着一串黑点飘过云来的脑门子上。
好在可以就地取材,云来从衣柜里随意地挑了一套寂玉的衣衫出来,让云思思换上,云思思换好衣服后,别扭地看着袒胸露背的自己,“感觉怪怪的……”
“别多想了,趁着寂玉还没回来,我们得赶紧走。”云来拉着寂玉出门去,顺着原路走到后院,迎面却撞上了两个牛高马大的护院。
两人心里都暗自叫遭,护院截住云来和云思思的路,粗声粗气地道:“你们总算来了,月姨花了银子请你们,不是让你们趾高气扬摆架子的,不要以为我们明月楼请不到别的歌女,若不是当家的歌伶嗓子不爽,哪轮得到你们上我们明月楼来登台,别愣着了,快跟我来吧。”
云思思默默地再度低头忘了一眼自己身上红艳的衣衫,明白这两个护院是把自己当做前来明月楼卖场的歌女了。
眼下进退不得,云来只好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跟着护院去了大堂的表扬歌舞的台子侧面台阶处。
“快上去吧,底下这么多人在等着呢,琴瑟我们都备好了。”护院推搡着云思思上了台子,云思思情急之下,拉着云来一道上去了。
“怎么办?我不会唱歌啊!”云思思急了,在底下人的打量的目光中,浑身冒起了小疙瘩,苦着脸问向云来。
云来低声道:“你不是会口技吗?随便唱首歌得了。那首琴歌……我们上次在明月楼要回金镯子时听过的,你还记得没?”
云思思倒是有些印象,于是端坐在琴瑟之前,手指虚拨在上面,轻启朱唇,缓缓上了起来。
有歌声无管弦乐,底下的客人眼神奇怪,有了议论不满之声,连护院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云来灵机一动,硬着头皮张嘴,跟着云思思的声音在后面含含糊糊地和了起来,云思思唱的是唱词,而她和的是白话文。
云思思用了口技之声,声音低婉动听,虽唱调不似平常其他人所唱,但也别有一番风韵。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她的心中有悲苦,因而声音各位地凄美,大堂中的人渐渐地安静下来,仔细地听着。
而云来的和音亦是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凄婉动人的故事,讲诉的是悲苦的爱情。
“有位美丽的女子啊,我见了她的容貌,就此难以忘怀,一日不见她,心中牵念得像是要发狂一般。我就像那在空中回旋高飞的凤鸟,在天下各处寻觅著凰鸟,可惜那美人啊,不在东墙邻近。我以琴声替代心中情语,姑且描写我内心的情意,希望我的德行可以与你相配,携手同在一起。何时能允诺婚事,慰藉我往返徘徊,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无法与你比翼偕飞,百年好合,这样的伤情结果,令我沦陷於情愁而欲丧亡,令我沦陷於情愁而欲丧亡啊!”
两人一唱一和,竟有巧夺天声鸾配和鸣之效,让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