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宴。
华殿之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云来与云无极同桌而坐,主座之上,唯云怀天与顾佩兰二人。
太后娘娘称抱恙在身,推辞了不来,皇后娘娘已经被废,自然是再无可能再宴席中有一席之位。
云来捧着暖手袋,觑了一眼端仪清丽的顾佩兰,默默地猜想着,佩兰姐姐母仪天下的日子也不远了。
云来的对面是封号为漪云公主的云思思,她正埋首在一桌子的美食前大快朵颐,丝毫不因身份的拘束而顾忌场合。
四周的说话声都是在夸漪云公主天真率直的,无人提到当年的旧事,云来目光扫过众人,发觉他们的表情大多是小心翼翼的。
想来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牵涉到太后,而云思思重回云族,又牵涉到前皇后,宫中才经历皇后被废,太后闭宫多日不出,朝臣无不心怀惴惴。
“在想什么?怎么不多吃点?”云无极目光低下来,一手挡着衣袖,一手为她布菜。
云来放开手中的暖手袋,慢吞吞地拿起筷子,轻声道了声谢,将他夹给自己的菜吃的一干二净。
云怀天看在眼里,笑道:“见你们现在如此恩爱,思思也回来了,朕甚感欣慰。”
顾佩兰眼波一转,轻巧地笑了一声:“若是云来有了孩子,漪云公主再寻个好驸马,皇上岂不更龙心大悦?”
云思思吞了口茶,口齿不清地道:“我……云来……就好……”
众人一头雾水。
云无极失笑:“你慢点吃,想说什么,等吃完再说也不迟。”
云思思抚着胸口:“我是说,我还小,云来跟王爷生宝宝这事才重要,我自在过日子就好。”
云怀天大笑:“说什么傻气话,朕只有你一个亲妹妹,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你的年纪比云来还大上半岁,这满朝文武官员不乏才貌双全者,你有心仪的人,朕马上就颁旨赐婚,朕的这些年轻臣子里,赵怀安、上官谦、楚人杰尤为出众,朕听闻,你在民间的时候跟他们也有过交集,其中可有你中意的?”
云来默,他当初也是对碧桑说看上了谁就赐婚,当皇帝就是好,可以乐此不疲地乱点鸳鸯谱,别人还无法反抗。
她忍不住要说话,想了想,还是放弃,也许正好趁这个时机,给赵怀安一个机会,他若是真爱云思思,就应该站出来向皇上请旨赐婚。
云思思也默,开玩笑,赵怀安哐她一事,她还没算账的,那上官谦从不曾入她的眼,至于楚人杰可是上官敏的意中人,她要是染指,上官敏那毛丫头,还不跳起来把她灭了。
云来等着赵怀安说话。
可惜的是,赵怀安没吭声,赵怀安他爹倒是站出来说话了。
“启禀皇上,漪云公主如此聪颖善良,甚为讨喜,正值犬子适婚之龄,臣厚颜恳请皇上赐婚,将漪云公主许配给犬子。”
老人家总是忍不住为儿女打算筹谋,赵怀安放荡不羁多年,最近收敛了许多,赵大人倒是耳闻,赵怀安跟云思思走的极近,如今云思思贵为当朝公主,他自然是乐见这对小儿女成亲,也好收收儿子的心。
云怀天沉吟了一下:“怀安,你可有话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赵怀安。
赵怀安收起面上疾速窜过一抹惊色,迟疑了一下才道:“臣以为,漪云公主的确是灵动聪慧,臣若是能娶到漪云公主,定是臣的福气。”
旁人听了这一句,心想着赵家跟皇家这亲算是结定了。
赵怀安似乎是往云来那边看了一眼,接着又道:“只是,漪云公主回宫不久,与皇上王爷失散多年,定是不舍又嫁出皇宫的,臣想,此事还是搁置一段时日再定不迟。”
云思思呆了呆,收回了望向他的目光,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竟然拒绝了这桩婚事,她的身,她的心,都给了他,从前也并没有指盼过一辈子,此刻听见他的委婉的拒绝,心却突然痛的无法自处。
赵大人当着众人的面,不便对儿子发作,只是俯首向云怀天赔了罪,悻悻地回了原位。
云怀天一时也未置言,殿中的气氛沉闷下来,顾佩兰柔笑道:“宴无歌舞,寡味了点,臣妾这些日子让宫女排练了几支舞,皇上能否赏臣妾一个面子,宣她们入殿表演?”
云怀天微笑颔首:“朕早听闻你为今日的宴会一直在忙活,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教出来的舞了。”
清一色粉色宫装的宫女入殿来,和着乐师的琴音而舞,大家的注意力被琴舞吸引,也不再想方才赐婚的事情了。
看着对面云思思郁郁的脸色,云来叹了口气,正巧云思思眸光扫过来,她对思思使了个眼色,又对云无极解释说去小解,没有惊动云怀天和顾佩兰,站起身来从侧门出去了。
云思思意会过来云来的用意,正觉得心中压抑,起身也要开溜,云怀天却突然鼓掌大笑,问向云思思:“你看,静妃特意为你编排的舞蹈,如何?”
云思思忙附和着笑:“好看,劳静妃嫂嫂费心了。”
顾佩兰微笑:“思思喜欢就好,这是第一支舞,还有更精彩的。”
云思思苦哈哈地坐着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宫女跳完舞告退之后,又来了另外一群,偏偏被云怀天方才这么一问,她也不便开溜,只好装模作样地托腮看那些身姿丰盈的宫女们跳舞。
云来在台阶上蹲了许久,一直未见云思思出来,心里纳闷她是不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举步要回殿中,思绪一转,又收回了脚步,一室的欢声笑语,她不愿意再去凑那热闹,还是等快要散席时,再溜回去算了。
倚在廊柱上发着呆,云来猜想着太后娘娘到底真的病了,还是借口不来参加宴席,当年的事情还是个谜,太后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无人敢问,自然也无人知道答案,今日太后缺席,必会引人生疑,看样子,太后跟云思思,或者是跟云思思的生母齐妃之间,有很深的芥蒂。
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眸子往花园里望过去,一园子蔫蔫的景象,想起今天没有见到凌惜之那个刁蛮恶毒的女人,心情突然莫名地大好。
身后忽然想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聂思思终于出来了,笑着回头一看,面色一黑,失声道:“皇后?”
面前这个披头散发,表情狰狞,穿了一身素白单薄长裙的女人,正是那个已经被废打入冷宫的前皇后凌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