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却是紧闭双眼,不愿睁开。
我希望张开双眼,会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那张大床上。在这张床上,我可以慵懒地团成一团,也可以四仰八叉,怎么舒服,怎么睡,一直睡到耳边响起老妈的呵斥声:“张啸晨,起来吃饭了!”声音严厉中带有一丝溺爱。
但当我真的张开双眼,睡眼朦胧地打量四周,看到的却还是山洞石壁,翻个身,想继续睡会,身下干草发出声响,我睡不下去了。
我在这山里已经呆了许多天,具体几天,我都懒得去记去想了。
这隐蔽的山洞是我的住所,而杂草就是我的床被。
我坐了起来,望向洞外,看到洞口下半部被树木的黑影填充,参差的树梢勾画出黑影的曲线,曲线之上,寥寥繁星,天欲放亮,黑影与天空相交之处,最为明亮,又到了起床的时候。
如同往常一样,我走出山洞,去到不远处的清泉里,洗把脸,然后走到泉水上游的一处山崖上,坐在一块突兀的山石上,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也不知道如何离开。
脑海里会不时浮现那天清晨的场景,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餐桌旁,餐桌前,爸妈和我一起吃着早餐。
老爸千年不变地在喝着他喜欢的小米粥,老妈在给我夹菜,她吃的很少,却见不得我少吃一口,她总喜欢笑着看我吃,那笑容里透漏着关爱,如同我看多多吃饭的样子,多多是我家养得一条拉布拉多犬。
我十二岁那年,从乡下搬来城里和父母一块住,当时和父母共同语言少的可怜,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天,老妈或许担心我得自闭症,便买了多多陪我,这可爱的小家伙没少听我说心里话,它喜欢安静地听我絮叨,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知道它未必听得懂,但却非常善解人意,从来没有打断过我。
我非常喜欢它,就跟它非常依赖我一样。
自从搬来和爸妈一块住,老妈就坚信我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每顿饭都在重复强调一件事,那就是要多吃,我不想听老妈絮叨,总是吃到实在吃不下为止。
那一天,一幕幕往常看来平淡无奇的画面,如今想来,竟是如此温馨。
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爸,饭后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不知道和老爸谈了些什么,之后老爸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
几天之后,我妈又消失不见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对他们的离开,我有过诸多的猜测,但都没有得到证实,那几天,日子可真不好过,忧虑绝望,食不知味,但就这并不好过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一天晚上,我和老管家王伯正在吃晚饭,饭吃到一半,家里的佣人闯了进来,他们却与往常不同,每个人都神情呆滞,动作僵硬,双目似开似合,眼睛里全是眼白,有几人嘴巴微张,舌头外漏,还流着口水。
之后走出三个陌生人,与此同时,我闻到一种带有怪异幽香的气味,神智逐渐模糊起来,记忆有些断层,只记得最后的画面,我受了伤,用血手推开一扇门,门上鎏金大字瞬间光芒四射,我也随之昏倒过去。
再醒来,却是到了这个山里,从我神智模糊到血手推开那扇门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所幸此时是夏天,山里有山果,有清泉,虽然吃不到熟食,却也不至于饿死。
山里没有猛兽,也没有恶人,因受刺激波动不已的情绪,也在慢慢平复。
我开始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一地进行思量,从父母离奇失踪,到陌生人闯进我家,从我为何神智模糊,到我为什么来到这儿,再想到最后一个画面,那血手和那扇门,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幻觉,我都想不明白,没有什么头绪可言。
最近我脑子里经常会出现这样一个画面,我打开门,好心迎接一个流浪的小孩,这个小孩却带给我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外面阳光明媚的天瞬间变得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我知道一切都变了,却不知道何时才能迈出走出房间的那一步。
正在我望着晨霭出神,思量着让人头疼不已的一切的时候,一声划破晨空的啼鸣,自远处传来,清晰可闻,如在耳边。
只见在群山与天际相接之处,在薄若尘沙的晨雾里,疾驰着飞来一只色彩绚丽的大鸟,径直向着山间一块空地俯冲而去。
见到这只鸟的第一眼,我整个人就被惊呆了,这只鸟实在太大了,伸展翅羽,足有两三米长,如果时光倒回侏罗纪,这只鸟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在现世,我从没想过还能见到这么大的一只鸟。
这只鸟不单体型大,而且还很漂亮,我不知道这么形容一只鸟合不合适,但那就是我当时真实的想法。
它通体以火红色翎羽为主,如同一只涅槃期的凤凰燃烧着张扬而诡异的火焰,尾巴上的长翎却是乌黑色,而腿部的羽毛则色彩斑斓。
我回顾脑海里所有关于鸟类的知识,却无法分辨它是哪一种鸟,我姑且称它为火焰鸟吧。
它径直向着林间那块空地扑去,却每次落到一定高度,便无法继续下落。
空地之上,仿佛有着一层看不见的护罩,硬生生将火焰鸟弹开,火焰鸟不为所动,还是一次又一次向下俯冲。
这时,透过一层薄雾,我才注意到,空地上有四个微不可辨的黑点,来回挪动,竟好似人的身影。
这让我很疑惑,我在这山里多少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过,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了只奇怪的大鸟不说,又来了那么多人。
我好奇心大起,决定去到那块空地看看。
沿着逶迤的山路,我一步一挪地下到那里,躲在一块突兀的岩石后面打量空地上的一切。
空地之上,三男一女,一女端坐,另有一胖一瘦在与一老者打斗,老者背对着我,具体样貌看不清楚,其它三人,我倒能看的真切。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杏树下,端坐着一位女子,年纪应该不大,五官长得精致,身材曼妙,清纯而不失灵动。
我觉得她很美,但她美在哪,我说不出,如果非要我给个理由,我只能说眼前的这位女子气质超群,但气质是什么,鬼才知道,或者气质算是感觉的一种吧。
如若不是场上其它人员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倒不介意对着那名女子一直凝望下去,无奈一个胖子老是不应景地出现在我视线里,我转而愤怒地打量起胖子来。
胖人见多了,却没有见过那么胖的,别人的肉长身上,他的肉全长脸上了,滚圆滚圆的一坨,如同猪的两片屁股挤到一块,才能挤出胖子的脸型,身上赘肉倒是不多,给人种很健硕的感觉。
不过稍后我打量了一下瘦子的相貌,反胃之感,有所缓解,惊悚之感却倍增。
这瘦子也是个极品,打量他的第一眼,我还以为哪个研究所的木乃伊标本跑出来了,非洲偏远山区的难民过灾年,也瘦不成这样,简直没有人样了,但动作却极为敏捷,腾挪跳跃,快若闪电。
所幸瞧那老者身材,一切还算正常,只是比常人偏瘦一些。
盯着老者久了,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袭来,回想半天,却又没有头绪。
场上形式倒很明朗,就是胖子和瘦子两个异形围攻那名老者,美女只是一旁端坐,说是端坐,也不尽然,只见她不停地变化着手势,而且我发现,她变化的越频繁,雾气就越重,而火焰鸟在上空不停撞击,雾气也在浓与淡之间不停变化,不久,女子的额头竟出现些许细小的汗滴。
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我都没有想明白,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真实的我尚在梦中,没有醒来。
胖瘦两人毕竟是年轻人,体力要优于老者,眼见随着时间推移,老者渐渐进入劣势,终于,老者一个不注意,被动作敏捷的瘦子抓个正着,一拳打在肩膀上,老者无奈之下,一个侧身,我这才能看到老者的全貌。
看到老者真容的那一刻,我只感到头脑里嗡地一下,整个人都糊涂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竟是我的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