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忠越看心里越焦急,一瞥眼见众官兵虽持刀架在众人颈中,但却不时地侧目观望。严忠把心一横,将头一扭,脱离刀刃,矮身便向身旁那官兵胸口撞去。那官兵不提防,被他一头撞飞,摔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胸口不住地打滚。余下官兵见了,登时大乱,纷纷持刀向严忠砍来。严忠夹在中间,前后都连着人,双手被缚,脚上又烤着铁链,行动十分不便。只能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左右前后来回躲闪,众犯人见状,唯恐被祸及其身,禁不住尖声大叫,挣扎着要跑,霎时间,打斗声、哭喊声响成一片。那官兵见严忠身不由己被两旁之人拉动绳索挣的摇摆不定,瞅了个便宜,举刀搂头便砍,严忠欲躲难躲,眼见便要难逃这一刀之厄,被人劈做两半。紧要关头,激起了求生的欲望,“嘿”的一声,将绳索拉退两尺,硬生生向后跨出了一步。那官兵一刀劈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中间,登时将绳索斩成两段,只见前边那伙人梗着头,失控一般,“蹬蹬登“向前猛冲,收不住脚,“扑通,扑通”摔倒,压成一堆。这一来没了累赘,倒使严忠轻松很多。那官兵见一刀没砍中,忙翻转手臂向严忠抹去。严忠欲向后退,无奈又被人抵住了,待要闪避已然来不及了,百忙中忙向地上倒去,那官兵一刀抹来,又扑了个空;第二个官兵见状,急忙上前争功,举刀就砍,严忠忙抬起双腿,“铛啷”一声砍在严忠的脚链上。严忠不待他收刀,双腿一错,用铁链将钢刀缠住,顺势一带将旁边那官兵撞开,抬脚往前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之上,登时便将那官兵踢了个倒栽葱,那官兵痛呼一声,撒手松开兵刃,搂着肚子“嗷嗷”不绝。严忠忙将单刀抄在手中,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将刀一挽,顿时将绳索割断,钢刀一立,顷刻便杀一人,严忠血气上充,怒目而视,吼道:“不想死的趁早滚!”
众官兵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眼见严忠凶恶,心里胆怯,霎时间走得无影无踪。严忠翻转钢刀,将手中绳索割断,快踏碎步,迎面向陆阳挺刀刺去。陆阳独斗金孝祥本已占上风,不几个回合便要拿住。徒然间多了个严忠,立时没了优势,只得打点精神,与两人搏斗。金孝祥见严忠脱险,心里没了牵挂,心神为之一振。两人联手,齐向陆阳猛攻。陆阳“嘿嘿”冷笑,并不慌乱,展开剑法,以一敌二,仍然不显逊色。
三人翻翻滚滚交手了四五十个回合,陆阳毕竟究竟战场,经验老道,将两人的招数摸清。忽使一招“声东击西”再使一招“诱敌深入”,将后背卖给了金孝祥。金孝祥见识浅薄,不知是计,见陆阳身后空门大开,便忙抢进,挥弓便打。严忠见状,忙提醒道:“少爷小心!”说话时一晚,只见陆阳回身一脚便将金孝祥踹飞数尺,“嘭”的一身重重地摔在地上,金孝祥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直往喉咙里冲,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严忠心下关切,急欲察看金孝祥的伤势,陆阳却并不相让,一经得手,便一剑连着一剑,骤雨般向严忠攻了过去,欲一鼓作气将两人擒获。
金孝祥忍着胸口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用衣袖擦干嘴角的血迹,左手从背后取出一支羽箭扣在弦上,拽开弓,瞄准了陆阳。陆阳正一招连着一招攻向严忠,逐渐地占领优势,大喝一声,使出一招“拔草寻蛇”荡开了严忠的门户,挺剑疾进,便欲取严忠性命。忽听背后“嗖”地一声响,陆阳突觉右臂剧痛,被金孝祥一箭射中了臂膀,手中长剑把持不住,“当啷”一声坠将下来。陆阳心下又惊又怒,知道今天已讨不什么好,忙矮身贴地滚到马前,纵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绝尘而去。金孝祥连射几箭都被他躲了过去。
严忠死里逃生,心下又惊又喜,不想此生还能够再见到金孝祥,禁不住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叫道:“少爷——”金孝祥几个跨步快步走来,“扑通”一声,屈膝跪倒在严忠身前,硬咽着说道:“严伯伯,连累您受苦了!”严忠用干枯的老手,不住地摩挲着金孝祥,道:“乖孩子,快起来!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老奴这条命是老爷救的,还说什么连累不累的,如果当年不是老爷,我这条命早没了!”说着俯身将金孝祥搀扶起来。
严忠将眼睛不住仔细地打量着金孝祥,止不住又流下泪来,半晌方沙哑着声音对金孝祥说道:“少爷,我在牢里的时候听说,老爷他……老爷他已经去世了,尸首如今被宁王那老贼悬挂在城门之上……”
金孝祥听了这话,登时轰去魂魄,只觉得胸口如刀搅,眦目欲裂,咬牙切齿道:“宁王这老贼……这老贼……”说着“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严忠大惊,忙一把抱住,叫道:“少爷!少爷——”金孝祥双眼一黑,竟而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金孝祥方渐渐醒转过来,严忠大喜,道:“少爷,你终于醒了!”金孝祥挣扎着便要起来,无奈浑身无力,竟如棉絮一般,难以坐起。严忠忙道:“少爷,你刚好点,快别动。”金孝祥全身虚脱地躺在床上,向四周环顾一眼,见茅屋低小,烛火如豆。金孝祥借着昏暗的灯光,瞅见屋子里的陈设极是简陋,心下茫然道:“我们这是在哪里?”严忠安慰道:“少爷不用怕,只管安心养病,我们现在一个小山村里,十分安全官府不易找到。”
正说着只见一个满脸皱纹、鸡皮鹤发的婆子双手巍巍颤颤地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笑道:“你醒了,你可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你伯伯为了你请医熬药,守着你床前一刻也不曾歇息,可把他累坏了!来,快把这碗鸡汤趁热喝了,补补身子!”金孝祥见不认识,不免心下警惕起来,问:“这……是……”严忠忙道:“这位婆婆是这家的主人,幸亏这位大娘好心收留,我们才不至于露宿荒山野岭!”金孝祥听了,在床上拜谢道:“谢谢您,婆婆!”婆子笑道:“不用谢,人生在世谁没个三灾八难、沟沟坎坎的,伸手帮一把又不费什么,这都是做人的本分!客气啥!”
严忠从那婆子手中接过鸡汤,扶起金孝祥喂他一气饮尽,复又将碗还与她。那婆婆接了碗,又笑着跟金孝祥说了些宽心的话,方抖抖索索地又退了出去。
金孝祥见那婆子出去后,拉着严忠的手忍不住哭道:“严伯伯,这么多年来辛苦您了!明天我要金陵救回我爹爹,咱们就此分手罢!我是个不祥之人,害死了我妈妈、爹爹,现在兴儿也死了,我不想再连累您!”严忠听了,脸色铁青的说道:“少爷,你又说这话,我严忠岂是那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人,我说过,当年若不是老爷搭救,我这条命早没了,从那以后,我这条命就是老爷给的,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你要是这说一句这些薄情寡义的话来,我就一头碰死在你跟前!与其苟且偷生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做一个忠义双全的英雄好汉!”
金孝祥知他外表平和,内心其实性情如火,老而弥烈,见他说的真切,不敢再劝,只得含泪谢过。过了两日,金孝祥身子刚一复原,两人便取出数两银子留给那老婆子,千恩万谢地辞去。根据那婆子的指引,到集市上买了马匹干粮,改换容貌,更名唤姓,一路策马奔驰,径往南昌赶去。一路上所花费的银两,皆是贺吉、陆阳两人从金家搜刮而来的。可怜两人费尽心机坑害他人榨取钱财却无福享用,反倒赔上了落得一死一伤,自家性命,真是可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