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营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荔枝林,里面零星的扎满了军用帐篷,荔枝林的各个出入口都安排了执勤岗哨,鼾声此起彼伏的在荔枝林里面回荡,不时还会有几只知了附和着,把夜晚衬托的更加安静祥和。这样清爽安宁的夜晚,对于极其疲惫的战士们来说,有如炎炎烈日下的一抹清风,但天公不作美,凌晨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山上的沟壑不断的流淌至山脚,帐篷边上的排水沟始终难以承受如此大排量的积水,开始肆意的渗透到帐篷里。李文新侧躺着睡在帐篷里,丝丝凉意爬上心头,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浸泡在水里面,但疲惫的身躯并没被冻醒,这种情境似梦似真的萦绕在脑海里。站岗执勤的士兵穿上雨衣坚守着岗位,呵欠连天,但丝毫不敢松懈,强打起精神警惕的扫视着四周,一直等到下班岗哨过来接岗,才如释重负的回到帐篷休息,但在这种环境下,清醒过来的人是很难进入梦乡的,就这样辗转反侧,任由雨水肆无忌惮的侵蚀着身体,最后始终抵不过这沉沉的疲惫,艰难的进入梦乡。黑夜开始渐渐消退,天空慢慢变亮,一声长哨打破宁静的荔枝林,惊醒了沉睡的战士。这时雨已经停了,嗖嗖凉风在荔枝林穿梭着,所有人醒来之后方才发觉,帐篷里面已经湿透了,背囊、衣服、武器、装具无一幸免,但并没有急着收拾这一切,而是利索的钻出帐篷,准备集合。各连值班排长集合点名完毕之后,连长开始部署工作,因为昨晚的突发事故,团首长临时决定,原本预计进行三天的拉练,缩短至两天,也就意味着今天要原路返回。收拾好帐篷、背囊之后,简单的吃了一些速食品,开始启程。返回前,营长彭春林集结了装步营四个连队,部队集结完毕之后,他面色沉重,缓缓步入队列前,状态特别憔悴,甚至有些颓废,想必昨晚一定没有睡好。沉默良久,目光忧郁的扫视了一眼队伍,然后缓缓说道:“昨天,由于我指挥失误,有一名列兵因此负伤,也让全营的弟兄们走了很多冤枉路,但这种经历人生能有几次,我相信它会成为我们刻骨铭心的记忆,有了这些经历,对待挫折困难才会更加的从容淡定。对于这次失误,回去我会给团首长写份检讨,请求得到应有的处分,但是当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心,完成好今天的回撤任务,不要再出纰漏,大家有没有信心做好?”营长彭春林发言完毕之后,下面立即整齐嘹亮的喊出三声:“有、有、有。”回撤部队按并列两纵队的队形整齐有序的行进在泥泞坎坷的山间小道上,没有交头接耳声,只有鞋子和泥巴的拉扯声,枪支、水壶晃动着敲打腰带的声音。整支队伍显得异常的沉闷,大家似乎丧失了斗志,低着头只顾行军,前面因大面积积水稍微停滞一下,后面的人随即会直接撞到自己前边战友的后背,士气低沉到了极点。孙小东看着士气如此低沉的队列,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叫通讯员去跟值班排长传话,让霍凯带动着唱一下军歌。霍凯接过命令,清了一下嗓子,打起精神走出队列,对行进中的战士们喊道:“士气太差了啊,像打了败仗似的,现在我组织大家唱首歌,唱响咯,唱出咱们连队的士气。”说完后,边跟着队列行进边带头唱起《团结就是力量》这首很老的军歌来。三连长听到四连组织唱起了军歌,当然不甘示弱,也叫值班排长带动着战士们唱了起来,一连、二连听罢,自然也不能落后,歌声像浪潮般此起彼伏。走在最前面的彭春林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时,老天爷好像也想来凑一下热闹,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因为昨晚的缘故,所有人几乎都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背上的背囊也湿透了,因此大部分战士都觉得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穿雨衣,任凭雨水炮袭着身躯,甚至还有人大喊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原来队列会下意识的避开路上大面积的积水,绕着路边走,现在几乎都是直接从积水里面踏过去。事实说明,豁出一切的人通常都是无所畏惧的。阵雨过后,嗖嗖凉风吹在身上,寒意顿时爬上心头,李文新不觉打了个寒颤,跟着队列毫无表情的迈着步子,思维却一刻也没有静止,脑海里一直在猜测着李林枫的伤情,祈祷他能平安渡过这一劫。不知不觉队伍已走出山间小道,来到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路边的沟壑积满了雨水,路肩上的泥土被冲洗得格外“干净”光滑。彭春林看了一下防水手表,示意部队就地休息20分钟,听到休息的指令后,战士们一屁股坐在路肩上,有的甚至躺下来,垫着背囊开始闭目养神。旁边来来往往的小车见状都纷纷减慢车速,摇下车窗,不可思议的望着坐在路肩上休息的战士们,这种情景对于他们来说煞是新鲜。因为他们没有体会过这种艰辛的经历,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当兵的怎么会不顾湿漉泥泞的地面,直接坐在路肩上休息。短时间的休整过后,营长彭春林开始下令继续行军。走了很久,部分战士开始不耐烦起来,时不时的询问值班排长霍凯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抵达团队,对于这类问题霍凯一般会回答:“快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吧。”过了半小时,摆在前面的仍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柏油马路,就这样问来问去,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半小时,始终看不到装甲团的影子,这种“望梅止渴”的方法试一两次也就不灵验了,战士们索性不再问,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躯像行尸走肉般没有意识的跟队行进着。走了约摸两小时左右,队伍拐入一条碎石小路,来到一片长满灌木丛的开阔地,战士们不由得眼前一亮,精神立即变得振奋起来。因为他们对这片区域太熟悉了,野外掩体挖掘训练几乎都是在这里进行的,这片区域距离团二号门大概有五公里左右,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很快就可以卸下包袱舒舒服服的休息了。这时,营部文书通过电台接到作训股下达的负重奔袭命令,于是慌慌张张的报告给了营长彭春林。收到上级命令后,彭春林示意前面的队伍停下来,对挨着自己不远的一连长说道:“刚收到上级命令,最后五公里负重奔袭回去,你们连队做好准备。”听到这种消息,原本精神抖擞的战士转眼唉声叹气起来,但军令如山,躲是躲不过去的。一连随即开始朝着终点奔袭开来,原本体力几乎耗透的队伍,那里经受得起这种折磨,一路上跑跑停停,队列也变得熙熙攘攘,前面与后面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由于体力透支太过严重,有几名列兵昏厥在路上,被抬上了事先预备好的救护车,经过这种极其残酷、身心力竭的痛苦奔袭,最后装步营四个连队终于艰难的抵达终点,拉练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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