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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 画家的故事

主人是一个很有名望的画家,长久以来闭门作画使他习惯不善交际,沉默寡言的生活,他短暂的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创作了我。他为了创作一个完美的我足足花了七年时间,为此,他差点精神分裂,创作的过程充满艰辛和痛苦,但当我脱胎换骨地呈现在他面前之时,他的泪水向我表明他所有的辛苦都不足一提。

他是一个真诚的画家,从不故弄玄虚,自欺欺人。他的所有作品无一不是呕心沥血之作,他真正地为自己创作,从不取悦他人。

那些抨击他,批评他,说他江郎才尽的人因为我的出现封禁了自己的嘴巴,对他佩服地无以复加。

主人用七年的时间创造了我,但光是为了画好我的眼睛就用了四年。

主人长久地凝视我,他说我的目光具有某种神奇的穿透力,能一下子触摸到他的灵魂,主人将我拔得很高,我有些愧疚难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唯一引以自豪地是可以和主人心有灵犀,这也难怪,没有他就没有我,我们永远是连接在一起的,不可分离的。

我和一个成年女子一样大小,占了大半个墙壁,主人把我放在一片温暖的草地上,周围有漂亮的鲜花给我作伴,我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草地上沐浴五月温暖的阳光,微风轻轻吹起我的长发撩动我的裙边,草地附近有一条安详的小湖,湖上有一对交颈缠绵的天鹅。

我的独特和不可思议不在于我的眼睛有多美,而在于我的眼睛有千般变化,我像是在望着湖里的那对天鹅莞尔微笑,又像是看着天边那道彩虹驰思遐想,如果主人走到我身边,我就会将这双多变的眼睛望向他,脉脉含情,深意款款。

我们长久地凝视对方,爱上了彼此。

主人办过一次展览后就将我带到了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居住,销声匿迹,过着媒体和聚光灯无法打扰到的隐居生活。展览会上,有位朱姓富豪出天价想要买走我,被主人拒绝,之后那人每天纠缠,还派了很多说客,甚至加高了三倍价钱想要将我占为己有,主人冷漠地回应了他,之后就带着我躲开了这些无比喧嚣的生意客。

主人说我是无价之宝,他们出高价想要买走我,既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他,我是永远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我是属于他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从他身边带走。只要有我,他就不会寂寞。

主人如此珍爱我,我心情一时感慨万分,真的想要哭出来。然而我无法哭出眼泪来,我也不知道主人到底能不能了解我此时有多激动,但其实都无关紧要,主人爱我,这就够了。

主人触摸我的脸颊。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安静地听着。

主人在孤儿院的经历是他一直想要存封的记忆,但越想要忘记,反而记得越是牢固和清晰。主人悲痛的神情使我无限怜惜,如果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如此伤心和凄苦,肯定都会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主人哭了,泪水不受控制,眼睛里满是愤恨,他将头深深埋在我的肩膀,他的拘谨性格不允许他嚎啕大哭,即使再怎么悲戚,都只是轻抖双肩。

如果我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我真要是一个人,恐怕主人就不会对我说起他的悲惨经历了。

我庆幸我不是一个人。

可是,我真的想给他安慰,真的想拥抱他,每当他无助和哀愁的时候,能陪他说说话。

和主人相处越久,我才知道,原来主人需要的正是我这类的形象,不需交谈,不需饮食,不需用一切虚情假意来维持感情,他需要的是一个默默的,能懂他的人。

他的行为没人理解,他很高傲,可再高傲的人也需要别人的理解,他太孤独了,他太寂寞了,只有我,只有我能理解他。

他说起一本书,书名叫《追风筝的人》,忠实的兔唇仆人为了他的少爷能捡到那只割掉的风筝,而甘愿被一个无耻的小恶霸性侵,他读到这段的时候不忍再继续读下去了,后来的故事他也不关注了,读到这里已经足够让人心碎,如果这个叫哈桑的兔唇少年不是这么爱他的少爷的话,不是这么愚忠的话,这个悲剧是否就能避免?他难道不能选择吗?

哈桑可以选择,可是主人不能选择,一个黑漆漆的夜晚,一个夜莺和丘鹬都不愿出现的黑夜,孤儿院的校长把他带到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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