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到来,我和毛毛整装出发。这些事在大都市几乎已经绝迹,我们就去比较偏远的小城镇,碰到什么就看什么。一路上毛毛像只放出笼的小鸟,无拘无束的哼着英文歌曲,有时候捕风捉影的低声问我某某人是不是个小偷?我觉得很好笑,问她是怎么看人家像小偷的?她说那人老是偷偷看她。我说只要叫个男人都会偷看她!并给她讲扒手的特征:扒手一般在人流多的地方出没,像车站、市场等,他们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堆,并故意在人群里挤挤攘攘,眼神四处游离,手上常常拿一件衣服什么的做掩护,手指一般都很纤细灵活。他们练手指的灵活性是很辛苦的,先用中指和食指在水里迅速的夹肥皂片起来,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从油锅里夹硬币,然后再练胆子——克服“有贼心,没贼胆”的心理障碍,去人多的地方演习——并不真偷,点到为止。这一切都差不多了,就可以出师开工,有单独行动的,也有几个人配合的。一般情况都是穿运动鞋,万一失手或者碰上难缠的人就跑。
毛毛听完,就耍起丫头性子来,蛮横的说:“那你就带我先看扒手!”
我说:“等下车的时候就应该有,今天我们就在车站附近找个旅店住下来,然后在车站让你看个够!”
毛毛一听兴奋过后又有点紧张起来,低声说:“这么快?”
“你怕了?”我笑起来。
“呵呵,有点紧张!不过有你我就不怕!”她狡黠的眨着眼睛。
......
我们的大巴开进车站,车里的人开始起来收拾行李准备下车。毛毛也打算起身,我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坐下我们最后下车,她马上明白,乖乖的坐下来。
车刚停稳把门打开,就有几个年轻往上面挤,好象找人一样。乘客只顾下车,并没有在意,素不知他们的荷包已经被那几个人搜索了一遍。看样子收成不好,那几个扒手离开的时候一脸的失望。我和毛毛出来,她吐吐舌头说好紧张!也有点失望的说当时人太挤,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掏的。我说那就找机会让她看得仔细点。
到旅店住好,我们出来吃了点东西,毛毛一点疲倦的意思都没有,满脸兴奋的拉着我要去出去看看。没有想到她这次瞎猫碰到死耗子,把我拉到个商场,居然真的把扒手看了个真真切切,还惹出了事!
我本来的打算是休整好了带她在车站转转。可是她嫌车站太喧嚣,就举一反三的把我拉到商场去。
我们来到商场,她倒像个小偷,东瞧瞧西望望的,样子很好笑。我说别那样,真要有个扒手早就被她吓得转移阵地了。她扮了个鬼脸问那要怎样才行?我说我们要学会伪装,就装着逛商场的样子,留意人多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们在商场逛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发现了目标!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男人进入我们的视线,我和毛毛假装挑衣服,慢慢的挪近看他摸一位60多岁太太的包。老太太在挑衣服,扒手也假装挑衣服的样子,把身体往老太太那边挤,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摸衣服面料,另一手在后面伸进老太太的包里,老太太浑然不知!几次试探后,扒手从包里夹出一个钱包。这时让我和他同样始料不及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女人冲过去打了他一下,很愤怒的说:“喂!干什么呢?”,那钱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老太太听见说话声,回过头来,再看到地上的钱包,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一把从地上抓起钱包,逃难一样匆匆离开。
扒手煮熟的鸭子飞了!这种情况,别人即使看见了也是睁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偷她的就不吱声,没有想到眼前这女人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扒手恼羞成怒,推了那女人一个趔趄。我马上急了眼,一把将那扒手抓过来,用肘把他顶在墙上,然后照着他腹部就是两拳,因为他推的女人就是毛毛!我下手毫不客气,那人脸上的表情足以证明我的怒火。看他瘦小的身体,我不忍心再揍,把他松开,他连滚带爬的跑了,我也拉着毛毛往外跑。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人就在附近,现在不走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回到旅店,毛毛仍心有余悸的说:“好怕!好怕!”,我问她当时怎么不怕?她说当时看不下去,就忘记怕了。我问她还想看扒手不?她又吐吐舌头说不看了!其实我也怕了,她这样的性格,看不惯的事就要说出来,真要再去看扒手,肯定还得出事。带她出来本来就是为了她高兴,我不想出什么事。
于是我决定带她去看算命的。去前我给她上理论课:吃江湖饭的要数算命的和骗子最聪明,两者都需要随机应变,而且算命的还要有口才。只要能察言观色,说话的时候注意技巧,算过去有套路,算未来就完全可以信口开河,而且去的算命的人都把算命先生的话往自己身上贴,就越想越对。比如算命先生说“你去年三月份有灾星!”,你就开始回忆去年三月份的事,会把那月摔的跟斗都和他说的联系起来。由此拓展下去,你一定会感到“去年三月真的太倒霉了!”,而且他们还有个语言玄机,那就是把“从命上来看”挂在嘴边,要没有说准,这只是“从命上来看的”,也有特殊情况,所以算命没有不准的。
为了让毛毛切身感受一下,我叫她去找个人算算看,她嘻哈哈的答应了。
我们来到一个很有仙风道骨(很瘦)的算命先生摊前,他热情的问:“两位有心事!让我给算一算怎么样?”这话就是套路,一般来算命摊前晃悠的人,除了我们这些无聊的,就都是“有心事的”,而且我们来试探本来就属于“心事”,所以这句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对。
“恩!您给算算吧!”毛毛说。
在毛毛乱报了一个生更年月后,算命先生开始掐指咕噜一阵,然后就说起毛毛的命来:“你这人从命上来看......”,期间说得毛毛不住点头称是,我在旁边没有说话。
算完命,毛毛心服口服的掏钱走了,她说真的很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为了让逗她开心,我说我也来摆摊算命,到时候有人来她凑过来看就是了,她乐得不行。
我们回去稍微准备了一下,我和毛毛带着一块上面写着“算命”的纸牌,来到这算命一条街,我找个地方坐下等人来,毛毛就在附近。
不一会就有个40多岁的女人过来。衣着打扮在中上水平,满脸的心事。
“大姐算命?”我故作深沉的问。
“准不准?”她皱着眉头问。
“不准不要钱!”我胸有成竹的说,这时毛毛也凑了过来。
“小姐算命?”我怕别人怀疑,也想逗逗毛毛,就和毛毛打招呼。
“呵呵,想算算,你先给她算吧!我看看再说。”毛毛有当托儿的天赋,说的时候一点马脚都没有露。我强忍着笑说:“好的,不准不收钱!”
我怕再多说就会笑起来,马上回头对那女人说:“大姐一生多磨,算算看吧!”
那女人听后觉得我说到要害了,马上有要算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就说:“那你算算吧!”
我装模做样的把她的生更年月(她1957年出生)在指头上掐了一遍,仰头想了一会就说:“你这人从命上来看,青少年是命运多舛,吃过不少苦;到了成年命运有所转机,但还是不尽如人意,虽然在同年人中你已经很不错,但是你始终对自己的现在不满足,有时候碰得头破血流;到了中年,虽然情况有所改观,但是又有了新的问题来困扰着你,而且你特别要注意来自家庭的问题。我说得对不对?”这也是套路,说了一点就要问当事人对不对,这样好对后面的话作调整,不对要圆场,对了就继续开展话题。而且开场白一定要结合当事人的年纪和衣着打扮来说,因为她是57年出生的,经历了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等,所以说她“青少年是命运多舛,吃过不少苦”绝对没有错,要她曾经当过知青,那就更没有话说了;说“到了成年命运有所转机,但还是不尽如人意,虽然在同年人中你已经很不错,但是你始终对自己的现在不满足,有时候碰得头破血流”也会八九不离十,结合她的皮肤和衣着,不像农村人,她这年纪的人,当初不是工农兵大学生就是到工厂当工人了,只要到了一个集体生活,当然就有比较,有比较就有了不满足;“到了中年,虽然情况有所改观,但是又有了新的问题来困扰着你,而且你特别要注意来自家庭的问题”也不会太离谱,无论她是工农兵大学生还是工人,到了后面肯定要评上什么职称,随着改革开放,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但是问题也会出现——孩子娇生惯养了,爱人沾花惹草了等等。当然还有亲戚的生老病死。
“准!准!”大姐把我的话对号入座,不住的点头。
于是我又开始给她仔细的算过去和未来。足足说了半个小时,最后她道出最近的心事——评高级职称有没有戏?我说命上看来她能行。说得她心花怒放,丢下十元钱走了。
她走后,毛毛笑得不行,说我真能糊弄人。我把钱给她说:“收摊,吃东西去!”
......
带她看完了扒手和算命的后,我又带她看了街头耍艺卖药、用外币诈骗、行乞等吃江湖饭的人事。时间很快过去,我们在“五一”节的最后一天回到上海。见毛毛这次玩得很高兴,我心里特别舒服。
回到上海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肥二”父亲的生日,我请X哥帮我注意“肥二”家里的情况,一旦他回来了就立即通知我,我猜他肯定会提前回来。X哥叫我放心,只要“肥二”回来了,他就能第一时间通知我,因为他有个最信得过的人就住在“肥二”家附近,那次我们去“肥二”家就是他带的路。
这个月很难熬,也很矛盾。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让我刻骨铭心的小丽我就怒火冲天,再回想毛毛痛心疾首的要我做有建设性的事,开始新的生活,我又变得“懦弱”起来。是把“肥二”干掉继续以前的生活?还是真的像毛毛说的那样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如果我就这样放弃了,小丽就白丢了条命,她为了我才丢的命,难道我这个做男人的就如此忘恩负义?我不禁为自己“龌龊”的动摇而脸红起来。
我和X哥碰过好几次头,并密谋出做掉“肥二”的好几套方案,我觉得不亲自弄死“肥二”不解恨,而X哥一直不赞成我自己动手,说我还年轻,要万一整出纰漏来,我这辈子就完了。在他的劝说下我们确定下制造车祸的那套方案,并开始着手准备:我们买了一辆快报废的农用车,把牌照卸来销毁,发动机和底盘号都破坏得难以辨认。等“肥二”回来后,就找机会开车把他撞死!车由那次带路去“肥二”家的人来开,这人曾经被人群殴,是X哥解的围,后来跟X哥做过一些事,X哥帮着他开了一家汽车维修店,从此他对X哥死心塌地,只要X哥说话他二话不说就干。我就在附近接应,他把“肥二”撞后就马上弃车跑到我开的车上来——我开的车是在外地租来的,牌照用布遮着。我许诺事成后给他2万感谢费。
我又把细节仔细过滤了一遍,“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毛毛整天忙工作上的事,偶尔回来打打照面,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最近的异常举动。这事过后我就可能离开上海,我打电话用调侃的语气问她,有没有什么事最希望我帮她做的,她说没有,只要我能多做些有建设性的事就可以了!这是她经常说的话,我听了心里很难受,她怎么会想到我就要离开上海了呢?我欠她这么多,要能在离开前为她做一件事也要走得坦然些。
“肥二”父亲的生日一天天临近,可是还不见“肥二”回来。这小子是消失了,还是他有什么预感不敢回来?
我24小时开机等着X哥的消息,越到后面越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