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着泪,想象当时小丽那无助和恐惧的眼神,想象她被人用刀刺进脖子有多痛......在我出神的时候,不知他在哪里摸到一大块水泥硬块,冷不防的就给我脑袋砸来。我脑袋顿时嗡的一下!血液好象全向眼睛里去了,眼睛发涨,眼前开始发黑,视线模糊。我心里叫“到完了!”但是马上又告戒自己“撑住,一定别让他把我弄死了!”,我向一边滚去,心想离他远点,即使他再袭击也有点距离,不会连续不断的来。同时我使劲的甩头,眨眼睛,在他还没有扑过来的时候,我基本可以看清他的人影了。他被我揍得不轻,所以动作也不快,我躲过几下后,完全恢复过来,开始反击,玩命了!本来听他说杀小丽就那“老兵”时,我没打算要他命的,没有想到他却发了狠要我的命,所以只有你死我活了。我看准机会,猛的扑了过去,和他滚到一起,然后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照脑袋就打,很快他就软下去了,我也不管死活,拖着他就往水里扔,他在水里扑腾,我摇摇晃晃的捡上我的东西走了......
回到旅馆,我把衣服换了下来,准备休息几天看能不能找到途径去台湾,“老兵”才是直接的凶手,我无论如何要把他找到。
休息这几天头很痛,我猜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养一养应该没有什么的,自己去买了些安神补脑的药来吃。稍微好些,我就开始想法去台湾。
怎样才可以去台湾呢?以前在电视和报纸上看要找蛇头才行,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不知道从何处着手。于是我决定上街看看情况,说不定误打误撞还能有所收获。没想到,这一瞎逛,居然有偏得——我和一个上海人不期而遇,也或多或少的改变我以后的生活。
她叫章由忆,名字乍一听起来有点像章子怡,小名毛毛。客观的评价,她在美貌上可以和章子怡一争高下,而文化素质和个人修养恐怕还要略胜一筹。因为她大学本科毕业后去加拿大读的硕士,外语甚至比母语还好。谈吐和性情也十分不俗,在当代女性当中也可称百里挑一的人了——绝对的佼佼者。她还有一很突出的特点,那就是:按一般的思维来说,这样的女强人应该是对世事都严格要求,挑剔甚至苛刻的,让人望而生畏的。但是她却不,她不爱穿职业装,非常崇尚自由和恬适,中和了道家的积极和儒家的清闲。而且她还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很婉约的故事。如果给她划分派系的话,那么她的事业属于鹰派,性情属于婉约派。
那天,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着,周围的人形形色色:有黄头发蓝眼睛的高鼻梁老外,也有黑头发黑眼睛的扁鼻梁同胞,有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白领,也有衣着朴素满脸倦容的小市民,路边的乞丐也并不那么碍眼......
前方一对老外夫妇有说有笑的走过来。地上的乞丐不失时机的冲他们伸手,老外一副鄙夷的神色,扔了一枚硬币给他,嘴里咕噜一句:“Chinese pig!”(中国猪猡),本来那老外骂乞丐我也听懂的(读大学的时候虽然没有认认真真的学英语,骂人的话和“I love you!”还是滚瓜烂熟),但是没有往心去,中国人本来就受气,谁叫自己不长进呢?况且我和那乞丐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就没有打算管那闲事,反正乞丐也听不懂英语,他就当“亲爹”听好了。这句话另一个人也听见了,她马上叫住那老外:“wait a moment please!”(请等等!)“what did you say just now?”(你刚才说什么?)那人质问老外。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和那老外较上真了,于是我停下脚步。质问的是个女性,和我年纪相仿,身材高挑,标准的美人,虽然一身休闲打扮,但是一看就非池中之物,我心里一乐,看来算老外今天倒霉了,同时精神上也站到了这位美女一边。
“Nothing!”(没什么!)老外双手一探,耸耸肩想瞒天过海。
“Make an apology to the cadger!”(向这乞丐道歉!)美女指着地上的乞丐,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音调不高,但是很强硬。
“Why?”(凭什么?)老外又显出那鄙夷的神色,我看了也有点生气。
“Well!Let me tell you......”(好!让我告诉你......)美女义正词严的说了一大通,英语那叫一个一流!要不是看她黄皮肤,绝对回让人以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外。她的大意是乞丐也要有尊严的,而且老外侮辱了中国人,要想得到别人不尊重,先要学会尊重别人,并说她代表中国人极度鄙视素质如此之差的“Foreigner”(外国佬)。很多驻足观望的路人有的也听懂了。我蹲在乞丐旁边带头鼓起掌来,老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的缝钻下去扭头就想走。我站起来刚好挡住他的路。我双手抱在胸前盯着他说:“Apologize!”(道歉!)。其他人也起哄,老外很尴尬,只有对一脸迷茫的乞丐鞠躬说:“I’m very sorry sir!”(先生,我十分抱歉!)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中,他们灰溜溜的跑了。大家又一阵鼓掌,我冲那女士竖了一个大拇指。她婉尔一笑,从手袋里摸出一张纸币给那乞丐,然后悠然的离开。众人纷纷效仿,乞丐激动的点头答谢,嘴喃喃的说着什么。
大家散去,我也混入人流继续逛......一整天毫无收获,人也累了。我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后决定去找家酒吧放松一下,也顺便看看情况,说不定能有点路子。
找了一家比较有档次的酒吧,我要了酒漫不经心的喝起来。不经意的一瞥,居然发现白天痛斥老外的那女士也在——离我不远。我们几乎是同时发现对方的,我冲她一笑,然后举了举杯。她也一笑,回敬的把杯子一举,并看看她旁边的空位,意思说我可以过去坐。
我端着杯子坐过去“Chinese?”,怀疑她是华裔,所以我用了句简单的英语。
“呵呵,我是上海的!”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和她说英语一样好听。“你也是内地的?”她随后又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好奇,难道我脸上刻字了么?不客气的说,我虽然不是全身名牌,但是也不都是大路货,揽镜自照也不是很委琐的,难道内地和澳门人就有什么区别?
她咯咯的笑起来:“只有内地来的才爱蹲在地上!”她指的是白天我蹲在乞丐旁边听她痛斥老外。
“厉害!”我举杯对她说。
“其实我在和老外说话的时候我就注意你了!”她笑容满面的说。
“我很特别么,就是因为我蹲地上了?”我问。
“不知道,也不是因为你蹲地上了,反正那么多人就注意到你了,我也觉得奇怪。”她说。
“哈哈,按你这么说我还有点鹤立鸡群了?”
“蹲乞丐旁边怎么鹤立鸡群哦?”她打趣的说“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很面熟,但是又不是熟人的那种面熟!”
“呵呵,你英语很好,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到英语语系的国家留过学!”我对这样的知识女性有好感,加上她白天的表现,所以很乐意和她谈。
“对!我本科是在国内读的,硕士在加拿大读,毕业后回上海工作,这次是出来旅游的。”她回答道,语气中有一丝很难发现的忧郁,然后问我“你呢?”
“哈哈,我在你面前几乎就是文盲!”我觉得自己一个专科,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不会吧,就凭你那眼镜和今天能听懂我和老外的话,我要猜得不错的话,你至少是个大学毕业!”他振振有辞的说。
“呵呵,专科!勉强可以称得上大学毕业!”我有点自卑的说。
最后我们又谈到今天和老外的交锋,觉得很过瘾,都哈哈大笑,很放松也很愉快。谈话得知,她叫章由忆,小名毛毛。分别的时候,我们好像已经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她说:“我敢打赌,凭我的第六感,我们还会见面!”我笑而不答,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和她很投缘,所以心理又有一份期盼。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转了两天都没有找到所谓的蛇头。我觉得这样要联系上他们的是不可能的,除非瞎猫撞到死耗子!我给海口那老板打电话,他听了很吃惊,说偷渡去台湾很危险,难度比去美国还大!即使偷渡成功,过去了也危险,保不准哪天台湾人抓到我了就当特工处理。我说不管了,既然有人偷渡过去,我也要去。
他见我是乌龟吃了称砣——铁了心的要去,也就不再多劝,给我一个电话,叫试试看那人有没有办法联系上蛇头。
我迫不及待的按那号码打过去,我说是XXX的朋友,想麻烦他帮帮忙。那人很爽快,和我约定在一个酒吧见面再说。
打的过那酒吧去,进门靠右边,有一个理着光头大胡子人坐在那里。按照电话里的描述,我猜是他就是等我的人了。于是走过去说:“胡子哥么?”
“宋杰?坐!”他欠欠身,指着对面的空位说“XXX,刚才也打电话了!”
“谢谢!”我坐了下去,给他敬烟然后点上。
他拍拍我的手,吸了一口说:“你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把想偷渡去台湾的想法给他说了。
“那比较困难!既然你是XXX的朋友,我也只有尽力而为了,我找人打听打听!”他摸着光头说。
“麻烦你了,要用钱的地方你就说,这里的规矩我不懂!”我实话实说。
“既然都是朋友就不要客气。”他一挥手很讲义气的说。
“好的,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两天后给你消息!”
......
两天后,大胡子给我打电话说有消息了!我心里很兴奋。他说有渔船出海,我先坐渔船去公海,然后那边有船接,叫我把钱准备好。
我把钱准备好后,直接去找他。他和另一个人在,我打了招呼坐过去。经大胡子介绍,原来那人就是传说中的蛇头!因为我是大胡子介绍的,所以他不怀疑我的身份,他只看钱,至于我去做什么他就不管。我把钱给他后,这次偷渡就算我有一个了。
我们决定第二天晚上出海。当时我很担心,因为听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有台风!我问蛇头为什么选这个时候?他说只有这样的天气海上巡逻才比较松懈。
我忐忑不安的和其他人摸黑坐小船去那靠在码头上的渔船,上去后被人领到甲板底下的轮机室藏起来。
闷、热、噪让人觉得要窒息。船开后不久就颠簸得厉害,我们像土豆一样被颠过去颠过来。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我敢肯定风很大,以前坐船从来没有这么颠簸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吐了。据说吐能传染,以前不相信,但是这次彻底的信了。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前赴后继的吐起来,有的人黄水都吐出来了,本来里面空气流通就不好——几乎没有流通,这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散发越是让人作呕。我是最后一批吐的,好象做总结似的,吐了个七荤八素。很多人已经昂面朝天的躺在地板上,唯一表明他们还活着的就是那一起一伏的胸脯......
本以为这样的情形很快就会过去,没有想到顺着时间的推移,颠簸的程度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大家肚子里连吐的都没有了,只有干呕,好点的还吐酸水。我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下去肯定到不了目的地,即使船不翻,到了也是个尸体而已!那时我终于明白美国等欧美国家的黑人为什么那么剽悍了。因为他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坐船从非洲去的,而且活着上的岸,可以想象他们继承的基因是多么的优秀!
后来情况有所好转,神志还清醒的都松了一口气,不清醒的根本没有感觉。后来就更好了,好象进入了风平浪静的水域。正当我心里由阴转晴的时候,有人把仓门打开了,捂着鼻子进来叫大家准备下船!难道这么快就到了所谓的公海?后来仔细一听才知道是风太大,船又折回来了。
大家连滚带爬的出来。但是有一个人一直躺着没动。蛇头过去一看,脸马上变了色——那人死了!我过去一看:那人很瘦,像捆干材。我不明白他那样的身体还偷渡,难道自己就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么?我们这些人相互之间根本不认识,同行的也没有亲朋好友。蛇头有点为难,我看了他一眼意思说“怎么办?”
这事确实很棘手,一个大活人死在这里,连他姓什名谁都不知道,即使想行善把他火化都不敢——到火葬场肯定露馅,到时候惹一身麻烦,说不定还要吃官司。蛇头不停的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喃喃半天。最后,他叫人拿来一块大的帆布,把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权当棺材直接丢到水里去。蛇头很虔诚的跪在地板上磕了三个头,嘴里不停的说:“朋友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过年过节一定烧纸钱给你!”我看着这一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觉得人的生命太脆弱。人在世上谋生很艰辛、无奈,真像有人说的“人生如梦,去日苦多”,我点了一支烟扔到海里......
偷渡未成,这段经历恍如隔梦。我在酒店住了两天,脑海里常常出现那具尸体被帆布裹缠的样子,挥之不去。本来自从我决定出来找那几个人,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而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要死也是把他们找到后再死。如果再执意去台湾,恐怕我真的要比他们先死。经过反复的思考,我决定先不找“老兵”,去上海找“肥二”!
我给大胡子打电话,想让他再帮次忙把我偷渡回内地。他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澳门回归后去内地容易多了,用不着劳力费神的偷渡。他有办法让我直接过关回去,叫我弄张照片就可以了。
第二天,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去拿东西。我去后,他给我一个“回乡探亲证”。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反正他说绝对可以过关。
不管真的假的,真的更好,假的我也不怕,我用假证件的心理素质已经炉火纯青了......
顺利通关,回到内地后,有一种亲切感,骨子里有一种活跃,我直接去上海。
在上海,我大病一场,也验证了毛毛在澳门说的那句话“我敢打赌,凭我的第六感,我们还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