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天早晨。
来到教室的人个个都是黑眼圈，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大家都和我一样。早读时，我们个个无精打采，有的干脆就睡着了。老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对着我们厉声叫嚣：“没吃饱饭吗？声音那么小！”
大家有气无力地说：“昨晚我们都没睡好觉。”
老师没有说话，走出了教室。就这样早自习变成了休息课。别说我们了，就连领读员也是昏昏欲睡。差点就站在那儿睡着了。我们熬哇熬，终于熬到了上课。蒙古人有敖包会，现如今我们也有了熬“课”会了。
第一节语文课。老师一进教室就说：“还有几天就期末考试了。苏开山！你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
他立刻站了起来，辩解道：“谁说？我还读课外书呢！”
“噢？是什么书呀？”
“过山车大享！”苏开山大声回答。
毛小豆似乎很留意苏开山的发言，纠正道：“那叫过山车大亨！蠢货！”
“苏开山，那个字念‘亭’！那叫过山车大亭！”老师也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同学们哄堂大笑，唯有苏开山尴尬极了。只因为“亭、亨、享”这“三胞胎”长得太像了，所以，常常被人读错地方。今天苏开山就像个白痴一样出丑了。
现在，班里静悄悄地。我们没有力气说话了。
我就想：“要是桌子变成床该有多好啊！”在我考虑事情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我。就像现在我正想睡觉的事情，你就是在旁边摆上一台电视机我也不会看一眼的。
“老师，你的惩罚害得我们第二天课堂上昏昏欲睡、影响学习。你这不是竭泽而渔吗？只顾眼前利益而不顾长远之计吗？当小学生有什么好，成天担惊受怕，在学校听老师命令，在家里任家长摆布。在学校有作业，在家里有家规。真是没出头的日子了！”我心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中午，放学了！同学们要各回各家，而我是个例外—因为，我在午托部。午饭以后，我破天荒地睡了一觉，直至下午上学。
到了学校，我精神了许多。
一进班，黑板上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考试倒计时两天！来的太突然了。两天！仅仅两天！考不好不知有多少人要吃皮带炖肉了！我可不想让我光滑富有弹性的屁股变得又红又肿！从今天，不！从此刻开始，我便下决心认真复习，决不放过一分一秒……
又是写又是背，两天就这么过去了，像水一样，想抓也抓不住。
今天考试，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紧张地像是有一只小鹿在我心里乱撞一样。我想：“这是每个孩子临进考场时的心态吧！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进去。总不能逃跑吧！”
两天后，终于将考试进行到底了。我紧张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回到家爸爸就迫不及待地问：“都会不会呀？”
“等成绩出来了再问吧！”我心中忐忑不安，毫无把握地回答。
“成绩出来了还用问你吗！考不好我让你坐在那里都比姚明高！”爸爸立刻装出严肃的表情说。
考试之后，我们放了两天假，本可以轻轻松松渡过的，可我还是提心吊胆，不能完全平静下来。想必全班同学的心情都是如此吧！我猜测：“苏、吴二少的考试成绩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看来，二位的爸爸又要给他们上演‘苏武牧羊’了。”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至少毛小豆、叶小明、曹云这几号人物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
像放映电影一样，我把全班人的成绩都猜了一遍。尽管我干什么都是信心十足，但是，我对这次的考试成绩没有足够的信心。我心里既盼着假期早点到来，可又盼着公布成绩的日子尽量推迟。这种自相矛盾的心理使我很痛苦。我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关是躲不过的。
终于到了这令人紧张而又激动的日子。谁会被金榜题名呢？结果有可能出人意料，也有可能平平常常、一如既往。班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表情，没有一个人得意洋洋，而是充满了严肃。
老师来了，同样一脸严肃，手中握着一张成绩单。刹那间，我们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结果，老师直截了当地宣布了成绩。果然，毛、叶、曹这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从老师嘴里跳了出来。又是他们三个！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三个考前三名是必然的。
当名字念到一半时，我的尊姓大名出现了：“语文：97，数学：89，英语：100。”
看来爸爸会以“数学没考好”为由来抓我的把柄了。管他呢！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成绩已经出来了，回去任由他老人家处置，看看怎么父子“相会”吧！说不定他心一软，变成了“牛郎和织女”相会呢！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到了最后，苏、吴二少的大名也出现了。吴新天考了54、45和54.5。看来他考的分数还真有点像“保险柜的密码”。
紧接着老师对苏开山说：“考试之前，你不是信心十足嘛！这次及格了……”
苏开山没等老师说完，猛的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得意得要命。毛小豆笑了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他也弃暗投明了。”
“连苏开山都及格了！”有些人不无羡慕地说。
这时，老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不过是‘三门’加起来及格了。”
苏开山立刻呆住了。让他引以为荣的及格，竟然是三门加起来。这对他无疑是个巨大打击。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嘴里不断地絮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叶小明兴奋起来，两眼放射出轻蔑的目光：“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你想让它是什么样？”
曹云跟着讽刺道：“噢！真是乐极生悲！”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可怜还是可笑。
芦小薇摇摇头，整理了一下长长的辫子，感叹道：“唉！真是可怜呀！回去他的屁股可要被他老爸给‘炖’了！”
“哼！你也知道他可怜了？一向没心没肺的你怎么也知道同情别人了？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还是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啦？”我嘲笑地说。
“你嘴咋就那么损人呢？我都变得有同情心了，你嘴还是一点没变。”芦小薇向我表达她的不满。
“芦小薇，叫唤什么？上课安分点！”老师对她发出了警告。真是的，怎么老师也来凑热闹？
“现在你们都知道自己的成绩了，回去面对你们的父母吧！看看你们能不能向自己的父母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等老师说完后，教室里早就没了人影。
回到家我才想起成绩单。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折了又折的成绩单，颤抖着递给了爸爸。然后，双眼紧闭，等待老爸发作。心里却不停地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每当可怕的事情来临之际，我都会想起高尔基的这句话。谁知老爸竟然没有发作，反倒把我摁在了沙发上，好好地鼓励了一番。他的心神举止总是让我捉摸不透。不过，就在鼓励我的同时，他提醒我下个学期对数学加一把劲。
我是平安无事了，可我还在担心着苏开山。
当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想着苏开山的爸爸会怎样虐待他。虽然苏开山不是个乖儿子，可苏“爸爸”也不是个好货。他经常暴打苏开山，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去苏开山家一趟。”
第二天，我分别给牛犇和吴新天通了电话，约定在吴新天家集合，然后，结伴去苏开山家。
当我赶到吴新天家里，只见牛犇已经早早地坐在那里了。
我走过去问吴新天：“挨皮鞭了吗？”
吴新天喝了一口水，说：“你小子怎么光想我挨皮鞭呀！不过，挨了一顿批。”
“苏开山估计就没这么幸运了。你们发现了吗？他的运气每回都那么差！”我一边挠头一边说。
“那谁知道？”牛犇说着就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饼干塞进了嘴里。“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们应该去看看他。”我说完转身要走。“等等我们呀！”他们两个也相继起身跟随着我。
很快就到了。我按响了苏开山家的门铃。开门迎接我们的正是苏开山。只见他的眼睛都哭红了。见到我们他感到很惊讶！忙把我们给请了进去。
“你家没有别人吗？”我不放心地问。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我们三个坐在了沙发上。他却是站着。
“怎么不坐啊？屁股上长钉子啦？”牛犇毫不客气地说。
苏开山把屁股露了出来。大家一看，他的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像“开花馍”似的。怪不得他不能坐呢！
“太狠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爸爸真是猛于虎。”吴新天愤怒地说。或许是说到了他的痛处，苏开山大叫起来：“下辈子我要跟他离婚！不做他儿子了！”
“什么呀？那叫断绝父子关系！”牛犇这个时候还在挑三拣四。
吴新天拍了拍苏开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下辈子你当他爸爸，让他当你儿子，让他也尝尝做儿子的滋味。”
“同意！”牛犇的喊声显然是在抚慰他。“我也同意。”我也跟着喊道。
“苏开山！我们三个可都同意了，就差你了。”吴新天追问道。
苏开山犹豫了一会儿，大喊道：“既然哥几个都同意了，那我只有牺牲我爸爸了。也过一把当他爸爸的‘瘾’。”
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声音透过窗户在沙沙作响的树枝间穿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维塔斯在唱海豚音呢！接着，苏开山给我们讲了他挨打的经历。
“好哇！你屁股可以成世界之最啦！你可以在屁股上开一个花店。花长在你屁股上肯定鲜艳！你是世界上第一个用屁股搞‘无土栽培’的人。”我对苏开山开着玩笑。
牛犇听了我的话有所启发：“这是你爸爸给你种的‘屁花’，所以，你要好好地养育它。正好在屁股上你可以直接施肥了。”
“这花是你爸爸种的，所以他也有责任照顾它。不花钱的水，不花钱的肥，又养育了花朵，一举两得！”吴新天假装正经，又不断地添油加醋。
可苏开山为了摆脱尴尬，故意说：“你们这不是合起伙来在变相地骂我爸爸嘛！”
吴新天狂笑着突发奇想：“要不然再拿你爸爸的‘菠萝屁’干一杯？”
“别整我了！我可不想让我爸爸再给我种一朵‘屁花’！你们快去里面玩游戏机吧！”
我们立刻跑了过去。
“牛犇，你留下！”苏开山叫住了牛犇。
“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那还用问嘛！”
“那我现在有一事相求。”
“只要能做到，包在我身上！”
“你帮我捏捏屁股好吗？我的屁股很疼。”
“你想让我当你的佣人？你也说我们是朋友，还把我当佣人使唤！”牛犇不乐意地说。
“你是我永远的朋友，不过你现在还是客串一把临时佣人帮我揉揉嘛！”
“你还有心开玩笑！即使我帮你捏一捏，一会儿我走了，你还不是照样疼？”
“唉！老头拄拐棍儿，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苏开山嬉笑着说。
“你是舒服了，当临时佣人伺候你，我可不舒服！”
“揉吧！我的临时佣人。求你了！哪儿有主人求佣人的。”
“你什么意思呀！我成你的佣人了！”牛犇说着就在他那肥胖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然后，又拍拍自己的屁股准备走人。
“很疼的！你知不知道？”苏开山轻轻地揉了揉他那可怜的小屁屁，大叫道。
“再拍一下我就更爽了！”牛犇依然没好气地说。
“噢！别……别……！我不敢了！”他见到牛犇这个样子，条件反射地捂着屁股。牛犇生气地走了。他自言自语道：“我还不如不说呢！差点让我的屁股又挨一下！”
我和吴新天打着游戏机，把苏开山一人扔在了沙发上，像是他不存在一样。此刻，我才意识到牛犇已经走了。
他对着我们抱怨牛犇：“这家伙真不够哥们！我让他给我揉揉屁股，可他却一走了之。认识他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呀！”
吴新天打趣道：“这不怪他，怪你自己说话不好听！”
“我说话不好听，你的话也未必好听！”说着苏开山一屁股坐了下来，但马上又捂着屁股趴在那儿痛苦地说：“哎哟！我的屁股蛋儿呀！疼死我了！”
“我说话不好听？可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完，吴新天看着他那哭笑不得的样子，不禁暗暗发笑。
苏开山一边揉着他那金贵的屁股，一边对吴新天说：“我说不过你，可你也别用嘴欺负我呀！有种跟说相声的人比试比试！我保证你是比他们不足，比我有余！”
吴新天一听，反倒用他的话来对付他：“你去比比！我也保证你是比他们不足，比我也不如。”
两人的语言既幽默，又精练。妙极！妙极！他们还在争执不休。
苏开山边说边斜着眼望了望钟表，这一看不要紧，把他吓得头上冒冷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还是快走吧！再过五分钟我爸爸就下班了。”
“唬弄谁呢！我可不吃你这套！”吴新天眯着眼睛，装着近视眼没带眼镜的样子说道。
“你爱信不信！我爸六点下班，现在已经五点五十五分了。”
“我可不怕你爸，量你爸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是不是王朕男？”吴新天得意地回头望了望我。
“咦？人呢？”吴新天自言自语。原来，我早就没了踪影。此刻，他也顾不得和苏开山打招呼就跑出去追赶我了。
“这小子！不是不走吗？跑得比王朕男还快呢！”苏开山嘀咕道。
“你怎么跑了呀！”吴新天很快就追上了我。
“天有不测风云，他爸爸要见到我们不动武才怪呢！”我边走边说。至于苏开山的命运怎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自己要紧。虽然，我也被吓的胆战心惊、惊慌失措；可好在这一关总算躲过去了。愿苏开山也能躲过那只即将发威的“雄”老虎。
几分钟后，和上次去苏开山家时的结局一样，我和吴新天在公交车站前分道扬镳。
看来，在假期里我们不能像上学时一样天天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