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看着眼前这一摊大大小小的事,有些抓狂,孩子和学生,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不安分,猴子一样蹦来跳去,实在是烦心。再加上两边家里的事,纠缠在一起,叶辰又一味的在外面忙,谁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问也不怎么吭,不过就连那个脑子不够数的孟家老二见到他到尊敬地叫声先生,想来也没做什么坏事。
这天厚照赶了驴拉的小排子车赶集卖桃子,正好过礼拜天,想着花儿在家,中午到家里坐会儿,把从地里新摘的一些瓜菜送过来,喝点水吃些干粮。厚照还是那老习惯,说了几句话,就到里屋掀开盖儿,看看米缸面缸,生怕妹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很快,花儿擀了面条,叫哥来吃。
“还另做什么呀,我带了干粮的,喝口水就行,再这么着,以后赶集我就不来家了。”
“也没有特别做,现成的,今天中午家里人都吃面,豆角麻酱卤,拍黄瓜。叶家爷爷给了好些面,过夏天再不吃完会长虫子的。”
“该留给孩子们吃的,我成天在外面走动,什么好的没吃过。叶辰咋还没回来呢?”推让不过,说要等叶辰回来一起吃。
“不用等他,今天一大早,白大拿来找他,可能有些什么事,说不回来吃饭了。”
一听说白大拿来找,厚照不大乐意,“那小子怎么老在这一片晃悠,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跟妹夫说别跟他混啊。”
“你还不知道他那脾气,眼里就没坏人,别管谁遇到难处都一团火似的帮着,家里两个孩子花钱也就罢了,再加上他提溜着,老爷子辛苦赚的钱都给放了粮,就这,还嫌家里生活过的好。这种人,只配给他咸菜棒子面吃。”花儿嘴里埋怨,脸上却是一团笑意,叫小妹端了饭到一边去喂两个孩子。
厚照吃过饭,晾了一大碗面汤,开始跟花儿闲聊。“前些天,王二托人到家里来提亲,想来想去,觉得不妥当,后来爹就找个借口,跟媒人说王二人虽好,可是到底没个庄活地产,不是个事。本来是个推托的说法,总不能实打实地说,我们家玉儿不能嫁给你这个当土匪的。没想到后来这小子借着这个由头,就跑到他姥爷家里,说要分地分家产。王老抠儿一向最疼的是儿子,哪里肯分地给外甥?王二说自己从小也帮着姥爷做了好些活计,家里的产业也有分,不分地给拿钱娶媳妇也成。后来不知怎么吵翻了,王老抠儿说能打牌输了也不给王二,还说什么出了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本地的风俗,嫁出去自然继承着婆家那份财产,不能再来娘家要。”
“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着,趁着夜黑风高,有一天土匪把王家给抢了。王老抠认定是王二给招来的,谁不知道王二在胡子行里做事。人家王二不承认,说我再没人性也不能干这事,肉烂到锅里,怎肯便宜了外人?这不正打官司呢,一直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王老抠儿又开始卖地,连地边长几十年的大树都刨了换成钱,说宁可打官司送了礼,也不能便宜了那小子。说不定白大拿来找叶辰也是为这事,那小白就是个包打听,家里败光了,成天叼着洋烟在外面帮人跑事,顺便也捞些好处。”
“有这事?等小瑞他爸回来我说给他,叫他别跟着白大拿瞎掺和,到时王老抠儿要真打官司败了家,那可不是说的。有名的民不与官斗,人家官家打官司那就是工作,一天到晚挣着工资喝着茶叶水儿单等人上门来打官司送钱,寻常小老百姓哪里奉陪的起?拖家带口,一天不挣钱吃的喝的都没有。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一场场法定程序走过,开庭取证,送礼托人,车费店费饭费,哪不是钱?不事生产,耽误工夫,全家连带乡亲朋友都不得安宁,不到冤死的地步,说什么也不能打官司。想当年大清末年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轰动一时,那杨家多有钱的主儿,多少年官司打下来,楞给败个精光,穷的连回家的路费都是别人给凑的。进了民国也有唱戏说书的,说什么杨三姐告状,也是难的很。那些法呀律的,都不过是哄人的。”
太阳下山时叶辰才回来,进门就催饭,说跑了一天,饿得不行。
“你不是跟着白大拿出去办事吗?怎么一天了回来?”
“咳,这个姓白的,白长个好人样子,办的那不叫个人事。”叶辰匆匆咽下嘴里的桃子,“哪里来的桃子呀,怎么吃着跟你们村的品种差不多?”
花儿莞尔一笑,“本来就是我家的桃子。今天我哥来家里给送的,还有一大堆蔬菜北瓜,明个儿熬粉条瓜菜给你吃。”
“好些天没见照哥了,今天来了我偏又在外面。”
“就是,光嘴上说的好听,我哥可想见你来着。也不知你这个大忙人成天忙什么呢,大礼拜天连家也不着。”
“还能忙什么?这不你们村白大拿来找我有事。”
“你就说白大拿找你有事就行,别提是哪个村的,我们村庙小,可搁不下小白这个大菩萨。你没事也少跟他在一起,那小子鬼的很,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他这次来是为了别人打官司的事,听说我常去县里办事,人头熟,想打听点事。”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我跟你说。”
“以前光听你们说,没与他共过事。这一共事才知道,这小子的确不是个东西,把那个土财主哄的一愣一愣的,连棺材本都拿出来送礼了。跑了一天,白忙,现在这官司不在县上,卷宗全送到清风城了,我一个穷教书的,在那里没人脉,帮不上忙,这不就赶着回来了。中午光顾着招待别人,几乎没怎么吃,好饿!”
“叫你再管那些闲事,不务正业!”花儿咬着嘴唇,端了碗热汤给他,坐在一边。看着叶辰就着铁锅里的长豆角菜把黄白两掺面的窝头一口口咽下去。不知怎么回事,这种长豆角在铁锅里一炒熟颜色就由绿转为暗黑的绿色,要是在开水里焯一下捞出来,就还是绿的。偏偏叶辰夏季最爱的还就是这种发黑的豆角,其次就是拌着蒜泥和醋调的莙荙菜茎。
“我也不爱管那些事,这不是看在是你们一个村人的份上,再说那你姨就是王家的,沾着亲的。”
“这是人家王家的内部纠纷,不好管的。”
“好,好,反正我清风城也没熟人,不管正好。”
这一带轻易不出一个在外面做事有头有脸的人物,象叶辰这种在外面读过书有公事做的人,等于是公共财富,寄托着许多不识字也没见到世面的乡亲们的希望,有事难免有人来找,不帮着四处跑跑是不可能的。花儿知道这个,清风城?官司真要是打到清风城,那必然会把赵家给卷进去。除了赵家,本乡本土真没有什么人能在清风城里说上话的。
赵家会帮着王老抠儿还是帮着王二?这事真不是花儿那简单的小脑袋瓜能想全乎的。她能做的事就是教好书看好自家孩子,别的事真没想过。原以为叶辰那么爱自己,结了婚会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样一样的,除了能从爷爷那里带点粮食,家事一点也帮不上,还得照顾着他的衣食住行。一时照顾不到位还得落褒贬,真是!
有一次叶辰无意中称赞了一句,说上次来学校参观学习的一个女老师长得不错。花儿心里介意了好半天,原以为上了学读了书,找新派人士结了婚,就能过上舒心日子。没想到男人是几千年进化来的,进化到如今,文明还只是在口头上说说,实际还是那种封建思想,没到手时千求万求,正经成了自家老婆也不过这么着,家花永远没有野花香!虽然花儿也在外面有工作,但想让他帮着做点家务活,门儿都没有,宁可出去帮别人,办交际,图个面子,多认识几个外人,也不肯窝在家里照看半天孩子。
想到这里,花儿禁不住叹了口气,或者嫁给波儿也是这样,不过就是多个年轻婆婆帮着,婆媳之间处长了,勺子也难免碰到锅沿,不一定就能轻松多少。说到底,还是自己存了懒惰的心,累到极点时,盼望着多一个帮手,没有人帮着就怨东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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