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狄和韩升几乎是飚车到达了医院直奔医生的办公室,看着医生那一脸沉重的表情,两人相视了一眼然后在椅子上坐下,但是两个人谁也不敢开口询问安心的检查结果,因为,医生的表情让两个人都鼓不起勇气开口。
看着焦急万分跑进来最后却都没有开口询问的家属,医生叹了口气将安心的检查报告拿了出来,将报告摊平放在两人的面前,“韩夫人擅自停止治疗导至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加快,检查结果是,骨癌中晚期,接近晚期。”
医生的话落,付狄和韩升犹如晴天霹雳,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摊在椅子的靠背上。
“中晚期,治愈的概率有多少?”半响,付狄有声无力的问。
“骨癌本身就是一种相对比较难治疗的癌症,再加上韩夫人已经是中晚期,即使接受治疗也无法痊愈,就算接受化疗和骨髓移植,能做到的不过是拖延几年的生命,至于多几年这就要看病人原本的体质,以韩夫人这样的病人,我估计不会长过三年,毕竟,韩夫人要接受治疗之前还需要进行人流手术,人流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供她恢复身体就必须接受第一次的化疗,否则继续拖下去,可能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这一次,韩升几乎痛到喘不过气来。
医生的办公室内一瞬间陷入沉默,而办公室外,安心默默的蹲下身子,无力的靠在墙角,眼泪夺眶而出,她使命的忍住自己的哭泣声音,生怕惊动里面的人。
在韩升和付狄出发以后,安心就想着来医院做个详细的B超检查和孩子做个最后的告别,没有想到,一路尾随而来却让她听见了这样的消息,骨癌中晚期,就算接受化疗和骨髓移植最多不过是多活三五年。
这对安心来说是致命的打击,甚至比让她打掉孩子还要痛苦,以前是她想死,现在却是老天要她死。
安心很想问老天,这一辈子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对她?坎坷了二十几年的命运,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幸福的时候,老天却在她最幸福的时候要收走她的生命?
听见办公室传来脚步声,安心惊恐的起身,神魂落魄的一路狂奔出了医院,走在街上,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就好像,在这一刻起,她的世界变得一片灰暗。
她的手轻轻的覆盖在还平坦的小腹上,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寻到一丝安慰。
孩子,告诉妈妈,妈妈究竟该怎么办?
“姐姐?你怎么哭了?”路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突然拉住安心,看着安心的眼泪用着她肉嘟嘟的小手轻轻的,像个大人一样擦去她的眼泪,一边安慰,“我妈妈说,女孩子哭了就会不漂亮了?所以姐姐不哭哦……”
小女孩长的白白净净的,那肉嘟嘟的小手就像费晚馨的小手一样可爱。
看着单纯天真的小女孩,安心的眼泪更加汹涌,伸手将小女孩抱进自己的怀里,撕心的呐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妈妈究竟该怎么办?”
安心吓坏了小女孩,小女孩在安心的怀里害怕的挣扎着,叫着,“姐姐,我不是你的孩子,姐姐,你认错人了……”
孩子趁着安心失神的时候跑了,时不时回头看着,但是始终没有敢再回来。
安心就那样远远的看着孩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海中,她伸手想要抓住,却只抓到空气一片,连忙伸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有她的孩子。
安心的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回到家的时候,韩升和付狄还没有回来,安心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有了动静,韩升和付狄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客厅发呆的安心愣了片刻,“你怎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睛怎么红红的?”
安心摇摇头,“一想到要把孩子打掉我就难过,然后一难过眼睛就这样了,怎么样,报告出来了吧?“安心尽量的让自己看上去和昨天一样,然后故作不知的问着。
“我去倒杯水给你们。”韩升转身进了厨房,假装倒水,但是一进了厨房,整个人就靠在墙壁上无力的瘫软。
“医生说很幸运,还是中期,还说了,过两天安排你进行人流手术,化疗加骨髓移植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付狄在安心的身边坐下,心疼的在安心的眼睛在轻轻的按摩着,责备着,“怎么可以让自己哭成这样呢?嗯?”
听着付狄的回答安心再次流泪,要不是她无意的知道了自己的检查报告,她几乎会相信了付狄的话。
“哥,陪我出去走走吧,我们好久没有好好的散散步聊聊天了。”安心忽然道,还未得到付狄的回答就朝着厨房喊道,“韩升,我和哥出门散散步去了,你平时工作那么辛苦,今天没事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嗯。”韩升在厨房里发出了声单音,然后听见安心和付狄开门离开后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的杯子和进去的时候一样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滴水。
安心所住的小区绿化非常好,有假山,有湖,有花草树木,就像一个小公园一样。
两个人在人工湖的边上停了脚步,安心远远的望着湖面,但是湖面上的景色却没有入了她的眼,“哥,检查结果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瞒着我了。”
付狄惊愕的看向安心,“什么瞒着你?”付狄以为安心是试探他,所以他故作茫然不知。
“骨癌中晚期,即使接受一系列的治疗最多活不过三五年,而像我这样的,最多活不过三年。”安心将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话落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又道,“孩子我是不会打掉的,反正我自己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只要孩子能健康,孩子就还能有一辈子的生命,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多活三年就抹杀这个还有一辈子生命的孩子。”
“安心,就算只有三年哥也不准你放弃,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奇迹,说不定你会创造奇迹,你看,历史上有那么多的伟人不都是在医生的决断下创造了那么多生命的奇迹吗?”付狄已经不在意安心是怎么知道的结果,在意的是安心要放弃自己那三年的生命。
“哥,我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奇迹存在,我不要拿着那所谓不存在的奇迹去赌孩子的生命,用我的三年换取孩子的生命,哥,我觉得很划算的,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我多么的想当妈妈,现在,孩子正在我肚子了一天天健康的成长着,感受着孩子的存在对我现在来说就是幸福,是奢侈的幸福。
“那么哥哥呢?你让哥哥怎么办?你让韩升怎么办?我们都是这样的爱你,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吗?安心,哥已经亲眼看着爸爸妈妈死去,你可怜可怜哥哥好吗?就算是给哥哥一个希望,别让哥哥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行吗?”付狄的语气近乎请求,他已经尝尽了生死离别的痛苦了,送走了爸爸妈妈,难道还要他亲手送走安心?
“哥哥,对不起,但是,我不想三年后我死了,连我的孩子都没有能留在这个世界上,哥哥,就算将来我死了,但是我的孩子还留在这个世界上,看见孩子,你和韩升就等于看见了我,孩子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不是吗?”安心安抚着,看着付狄默不作声,最后态度坚决,“哥,我意已决,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只是我想问哥哥,你愿不愿意帮我?”
“帮你什么?”付狄问。
“帮我瞒着韩升,我不想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拼命的阻止我。”
“既然知道他一定会阻止你为什么你非要这样做?”付狄试图让韩升成为安心改变主意的关键。
“因为我不想等我死的时候还要遗憾没能留住这个孩子,哥哥,这是我和韩升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自私的将孩子的生命扼杀,我想,韩升以后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孩子将来一定能代替我陪着韩升。”安心的固执在这一刻算是体现了出来,就如同陈景彤当年离开陈家坚持和陆鸣在一起时候一样。
“你想我怎么帮?”付狄知道,如果他在不妥协,安心或许会为了躲避他和韩升从此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
“帮我骗韩升,说你在美国帮我联系了专家治疗,骗他说我不想他看见我光头难看的样子,不许他去美国看我。”安心道。
付狄无言,但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可是一想到,安心生下孩子甚至连三年都活不到的时候,他的心就千穿百孔的疼。
两兄妹站在人工湖边一直聊到临近中午才折了回去,打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而桌上也摆满了菜,韩升正围着围裙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两人回来,笑着打着招呼,“回来了,洗个手马上可以吃饭了,早餐我们都没有吃好,午餐一定要都吃点,也当作是庆祝安心即将可以接受治疗恢复健康。”
看着韩升,付狄的眼里一闪而过意思怜悯,到底,可怜的不止是安心,还有深爱着安心的韩升,骗人的却终究反被骗。
洗了手上了桌,安心一副很有食欲的闻着饭菜的香味点头称赞,一边好似心情很好的大口吃饭,一边道,“韩升,我刚才和哥哥商量了下,我决定和哥哥去美国接受治疗美国那边的医疗比这边发达,而且,到时候化疗头发都会掉光光一定会很丑,我才不要你看见我丑丑的样子!”
韩升端着碗的手一顿,“去美国可以,但是我要跟着去,无论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不要!我才不要被你看见光头的样子!我要自己在你心目中一直都是美丽的!我和你说哦!你要是敢跟着去我就不治疗了!哥哥刚才说了,治疗的时间不会很长,中期治疗的话最多一年就能好的!你不会就连这一年都不愿意等吧?要不然你们又是像上次一样瞒着我什么?不然干嘛那么反对我去美国啊?刚才我也是求着哥哥半天哥哥才勉强答应我的,我就觉得奇怪了不过就死去美国治疗一年嘛,又不是不回来,你们干嘛要反对啊?”安心扁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然后用着怀疑和审视的眼光看着付狄和韩升。
一听安心有所怀疑和不接受治疗韩升就慌了,连忙答应了安心,生怕晚一秒就会被安心发现什么,“看你不高兴的,我答应了还不行?但是你得答应我,在美国天天要和我打电话啊,每天和我汇报治疗的进程!”
安心点点头,一脸笑的开心,然后为两个人能加菜,一边貌似随口的问着付狄,“哥准备什么时候回国啊?”
“今天晚上,到达美国刚好是白天。”付狄答,这是他和安心商量好的时间。
“这么快?”韩升一愣,今晚就走,一走就是一年,而且看不见安心,韩升万分不舍,但是不舍得归不舍得,但知道安心去治疗也没有挽留,怕耽误安心去美国治疗。
安心的病已经瞒了韩家两年多了,这一次,三人依旧选择隐瞒,用完午餐,付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韩升的家。
韩升无比珍惜和安心仅剩下的这一个下午,晚上的分别意味着整整一年无法相见,两个人坐在大阳台上,相互依偎的眺望着阳台之外的风景,静静的享受下午的时光,那么的祥和,只是,两个人的心里,各自深深的隐藏着一种悲伤。
“韩升。”安心轻声的唤了声抱着自己的男人,抬头对上韩升的眼,缓缓的道,“老公。”
结婚将近两年,安心习惯的叫韩升的名字,而韩升也一直习惯叫安心的名字,这是安心第一次叫出老公这个称呼,在这个宁静的下午,这个让他一辈子回忆的时光。
“老婆。”韩升的唇角微微上扬,一边含笑喊着老婆,一边微微低下头在安心的脸上落下温柔的一吻。
安心静静的等着韩升的吻,然后忽而调皮的笑道,“相公。”
“娘子。”韩升满眼宠溺的应答着,圈着安心的手臂紧了紧,手心忽然轻轻的抚摸在安心的小腹上,这里有即将失去的孩子,他在心里轻轻的说着,孩子,爸爸爱你。
若时光能停止,停止在这一幸福的时刻,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幸福没有悲伤?
若生命有得选择?选择在这一刻终止,是不是,他们只剩下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