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你,但我觉得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秦袅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形容尚小,看上去温顺乖巧的小姑娘,完全没办法和那个众人口中特立独行,不拘管教而又放肆无忌的苏五儿联系起来。锦绣也只是一笑,心中想着,这种事情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来的,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袅袅姐姐听到的那些个传闻,锦绣自己也是听过,既是传闻那多的是不尽不实的地方,人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姐姐有所疑惑是应当的。”秦昭在一旁听了不由一笑“姐姐,这锦绣才不像外人说的那样不拘管束,她呀,可比外人说的还要特立独行。”说完还对着锦绣挑挑眉,那日画舫拼酒,他就见识过锦绣公子的厉害了。锦绣气不过,才欲开口争辩,就听见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传过来“何止是特立独行,简直是别具一格。”
秦昭望去,那青衫玉冠正是沈漾。“在下玲珑阁沈漾,幸会秦少将。”说罢抱拳一恭。“沈公子客气,玲珑阁近年也是声名远扬,上次圣上赏赐中亦有玲珑阁中玉石器皿,看来玲珑阁还供宫中之用,日后势必更上一层楼了。”秦昭此话一出,沈漾嘴角微微上扬“这些都是兄长打理得好,我也不过是闲人一个,生意到哪里也不过就是物价相意,士农工商,商最末,比起少将军这等保家卫国之士真是不足挂齿,小富即安罢了。”
“好个小富即安,若你玲珑阁才是小富,那我等岂不是贫民。”秦袅心直口快,倒也不含恶意。承镜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大家也算认识了,也无需拘泥这这些身份地位的,有缘来相会,凡事呢也不必计较得太清楚,快快入席吧。”秦袅也不便多说什么,就被秦昭拉着入座,沈漾也依着坐下。
锦绣四下环顾了一番,三哥承钦并不在坐,所以这剩下的四哥也就成了那些闺秀们关注的焦点,承镜也似乎有所察觉,但毕竟是万花从中游走过的人,也见怪不怪了。倒是锦绣向来和木槿走得近些,又常常去春风烟雨楼跟碎玉学些糕点,知道木槿待他这份心思,见承镜这不拒不迎的样子心中有些冒火,又忌讳着今天这种场合和,也不便说什么,只得自己生闷气离开。身后砚清不知道她又闹哪门子脾气只能一路跟随着出来“小姐小姐,你慢些,等等我。”“砚清,你替我去一趟春风烟雨楼。”
“小姐,今日府中人多事多,我这时候走了回来又该被责骂了。”
“你只管去就是了,有什么我来给你担着,府中这么多可用的人,到时候有你什么事情我找人替你顶了。”
“是,但凭小姐吩咐”砚清扁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
“噗嗤,我知道你想什么心思,你就想着在厨房打下手可以打打牙祭,你放心锦绣公子从来不会亏待手下的。”
“砚清知道,小姐要我去做什么。”听了锦绣这番话,砚清就放心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近朱者赤,古人诚不欺我也。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本来一时冲动,现下想起来,又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四哥与木槿,自己也无法干涉,罢了,随缘罢。“算了,不用去了。”
砚清看见锦绣脸上隐约有些失落之色,知道肯定是和木槿有关的事情,这个小姐最大的优点就是重情重义,一旦认定了的朋友就掏心掏肺,这么爱管闲事不晓得是不是件好事。
“表姐这是要去哪儿啊,怎的又不用去了?”砚清听见这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不由背脊一凉。转头望去,正是那蛮横孤傲的表小姐江藏仪。
“见过表小姐。”砚清淡淡施礼。江藏仪却是理也不理,径直向锦绣走来。锦绣看着眼前这个有两三年不曾见面的姨姊妹,面容倒是渐渐长开了,显得俏丽清秀,因为尚未及笄,也只挽了半头青丝,用银色发带绑住,身上的孺裙是大红织锦料子,细看就可看见那用同色红丝线绣的点点蝴蝶,行动起来在光线明暗处更觉得摇曳生姿,外罩的短衫小褂是月白色的恒山丝绸,纯色简单,简洁得过分却也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这丝绸料子的绝佳之处,比之大红孺裙才不喧宾夺主。锦绣心中暗自赞叹,姨母为这肯定费了不少心思,看来姨夫入京三年一个区区五品中侍郎的女儿何以能有这样的名贵衣裙,这些料子名贵就在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为了能够比过锦绣,姨母和这个表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锦绣表姐,许久不见了。”江藏仪一脸高傲自得的笑容,顺带打量了一番锦绣。
素来不爱红妆的锦绣公子哪里比得上这只娇蝴蝶的花里胡哨,只不过素色衣裙,头上除了桃色的发带再无其他。“藏仪这多年未见倒真是变化颇多。”锦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身衣裙。那江藏仪只当她这是嫉羡她的华服衣裳,却听到锦绣淡淡开口“变得更加知书达理了。”江藏仪脸色忽变“我记得从前你可从来不叫我姐姐的,怪不得古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这京中风气果然能有教化之用。”
江藏仪只不过比锦绣小了几个月,心性又好强,凡是都喜欢与锦绣比较,自小母亲就样样拿锦绣与她比较,锦绣字写得多漂亮,锦绣书背得多流畅,锦绣锦绣,处处都是锦绣,但凡她哪里不如锦绣母亲都要责骂,所以藏仪自小就是追着锦绣的影子长大,她讨厌这个样样比她出色的女孩子,更讨厌的是她连出生都比自己稍微早上几个月,让自己不得不叫她一声姐姐。所以她从来不称呼锦绣为姐姐,样样想要比过她。这次得知要来姨母的寿宴,早几个月就让母亲遍寻京中有名的衣坊做了这一身衣服,为的就是能在这一见面就比过锦绣。
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你执念的敌人,却从未在意过你的存在。
“苏锦绣,你不要太过分了。”
锦绣看着江藏仪那带着怒气的脸,莞尔一笑,转身向回廊处走去。江藏仪在身后气得直跺脚“苏锦绣!”也只是风扫过竹叶几声飒飒。
“锦绣,方才去哪儿了。”才回到宴席处,承镜就过来了。一见承镜方才的事情又想起来了,也不应他,自顾自地坐下了。承镜一脸茫然,转头看向砚清,砚清也是摇摇头。承镜看着锦绣略带薄怒的样子,实在想不出哪里又得罪了这个妹妹,女人永远是女人,男人永远都猜不透,哪怕锦绣是他朝夕相处的妹妹。
秦袅见承镜被锦绣冷落了,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为他斟酒。原本对秦袅的几分好感现下也所剩无几了,心想着得亏木槿不在这里。秦昭看她这气愤的样子觉得好笑“你这无名之火还真是让你四哥招架不住,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的。”
“秦少将你威名在外,所到之处那个女孩子不是当英雄一样看你,可有谁会甩脸色给你瞧呢,我和四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任性无礼也总是惯了的,秦少将自然是不曾见过我这样无礼刁蛮的女子。”
秦昭先是一愣,继而笑问“那今日这无名之火又是所为何事。”
锦绣转头看着秦昭,剑眉入鬓,虽然稚气未脱但眉宇中透着一股轩昂之气,这样的男子怕也是桃花无数,是不少京中少女心中的梦郎。“倒也没什么,就是恨我那四哥哥长了张桃花脸,太招女孩子喜欢。”锦绣饮一口水酒,看向承镜。
秦昭也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承镜正和秦袅把酒言欢,又想起那日画舫中跟在承镜身后的木槿,也猜出锦绣几分心思。“锦绣,我知道你与那春风烟雨楼的木槿交好,但你得顾及她的身份,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也绝不可能娶一个那样身份的女子,何况是你父亲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这样败坏门风,以我对承镜的了解他此刻心中怕也对此事颇为忧心,若你再这般误解他,他心中就更加苦闷了,很多事都不是你相像的那么简单。”秦昭毕竟年长几岁,比起锦绣更能了解这其中利弊。
锦绣不言不语,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年少轻狂时,都不愿意轻易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