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上下忙的不亦乐乎,具是在为藏仪入宫准备。
而藏仪一早没了去向,江岑发怒“她还能去哪里,肯定去找苏家老三去了。”
便要派人去寻,被江陈氏拦住了。
这天下母亲最懂女儿“藏仪的性子,肯听你的进宫已是不易之事,我这做母亲的知道她心里苦,你便放她去罢,承钦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有些话你还是让他们说清楚的好。”
“你说的轻巧,若是耽误了,可是欺君大罪,是你我能担待的起的吗?”
“纵使藏仪再怎么任性,承钦如今可是三品的尚书郎,他总归是个识大体的,有怎么会不顾君臣礼制,你一手将他带入的官场,你还不了解他的性子?”江陈氏急急拉住江岑“别逼急了他们,物极必反啊。”
江岑几番犹豫,虽说这进宫之后便是前程无忧,可毕竟心中有愧于藏仪,亦觉得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不再过问。
而藏仪是个胆大纵意的性格,而淡漠怯懦如承钦面对这样一个浓烈如火的女子总是抗拒着真心,但今日藏仪跑来找他时却不同于往日的凌厉之色,平静温婉得让承钦陌生。
“明日我便要进宫了,今日你便陪我醉一次好不好?”藏仪眼中带泪,热情似火如她,淡雅兰馨如她,承钦点点头。藏仪便破涕为笑,清酒自壶中流出,一杯接一杯,两人都有千番万番的话,到最后是一饮而尽的酒酿。
承钦心中有痛,不言不语闷声饮酒,花雕清冽,后劲大,承钦平日里不多饮酒,到似已经开始泛起醉态,以手撑头。
藏仪倒是笑,直勾勾地望着承钦傻笑,头上的金丝步摇直颤,承钦忍不住伸手去够那颤颤的金步摇,藏仪一头青丝便倾泻下来,带着几分妩媚,几分纯涩。
铜质镂花的香炉里青烟冉冉,带着几分香气。
“承钦,我知道,在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藏仪笑的风情万种,承钦就一直看着,不说话,怕一开口就由不得自己控制了,怕酒后吐真言,怕情难自禁。
整座酒楼空有灯火辉煌,藏仪一早包下来,连着掌柜跑堂都一并捻了出去。
所以此刻,这空荡荡的酒楼只有承钦和藏仪两人,承钦渐渐似有醉酒之意,只觉得眼前景象开始模糊,使劲甩甩头,眼前只看见藏仪那妩媚撩人的笑,越来越放肆的笑意,带着散碎的像珠玉相撞时一般的笑声一直钻进承钦的耳中。
藏仪那柔软的身子便贴上来。
“承钦,我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像一句呢喃,轻若羽毛落在承钦耳后,有些痒痒。
承钦听不真切,想开口问清,而下一瞬便有温润覆上唇来,带着浓烈的花雕酒香,而五内也撩起火来。
承钦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只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拥住了怀中的人。
沉沦便沉沦,就是此刻死了,也是足矣。
烛火具熄,只有香炉里仍有袅袅青烟,如鬼魅一般缠绕着幔帐。
承钦空瞪着眼睛望着床顶的鸳鸯戏莲,大红的幔帐,金丝勾鞘。昨夜种种有如春梦了无痕,承钦昏沉着头支起身,身侧的枕席早已凉透,再看那早已烧化了的红烛,原来藏仪,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蓦然发现红艳的丝锦床单上有一处暗红,看得并不真切,只是在这一片同色的红丝锦上有如着墨一般的深色。窗外雨声阵阵,承钦猛然间醒悟,穿上衣鞋就往外跑,一路瓢泼大雨,从发梢到鞋袜都是雨水,而承钦心中却似燃起一团火,这大雨无法熄灭。
“藏仪,藏仪。”承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带着藏仪走,去他的仕途前程,去他的君臣礼制,终究还是老四要胜过他这个懦弱无能的哥哥。
除了正宫,其余的妃嫔进宫只能从皇城侧门,藏仪一身宫装,坐在马车内,眼神空滞,只在雨声中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撩开帘子向后看去,承钦在雨中竭力奔跑,这样勇敢无畏的承钦真是像极了她想象中的样子,就像个英雄一样。
藏仪笑笑,是无尽的悲哀与苍凉,便只是这样也算无憾了。
可惜你懂得的太晚,既然你不敢爱我,那我便要你永远亏欠于我,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永远记得我,不能长相守,那不如长相忆。
有泪水从侧脸滑过,滴落到华美的宫装上,渗透不见。
宫门缓缓关上的一瞬,承钦无力地跪倒在风雨中,垂着头的样子,有如丧家之犬。
人在花阴却寻花,枯木只有瘦枝桠。
竭尽此生青云志,坐拥繁华失了她。
终究,还是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