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吃完饭,南宫荀彧带着锦绣他们去到玉壶堂,将那药方列出交予在药柜前的老先生。锦绣见那老先生并未像别的药房伙计一般拎着一杆小称称量许久,只对着药名拉开药柜上的小格子抽屉,轻轻一捻放于那铺开的黄纸上,再将纸张折叠成一个个小包裹,并排着列起来用棉麻绳子捆好,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锦绣目瞪口呆,这帝都之中果然人才辈出。
等到去客栈换好衣裳,稍作洗漱出来已是接近傍晚。冬日里太阳落得特别早,锦绣穿着厚绒的袄子还觉得冷,便披了一身墨色斗篷,到江侍郎府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老爷,夫人,姑苏表小姐到了。”管家是个热心肠,不顾地上打滑跑着进门通报。
“姨夫姨母好。”锦绣弯腰施礼。
“快快快进来,外头冷可别冻着。”姨母一脸的笑意。
“五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四弟呢?”三哥承钦倒是见了几分好气色,看来姨母倒是照料得好。
“四哥,四哥他得帮衬着家里,总让大嫂一人也忙不过来。”锦绣有些冒虚汗。
“也好,老四这性子也该收收了。”承钦并未多想。
“锦绣啊,这一路可辛苦了,来先吃晚饭,姨母已经让人为你收拾好了厢房,准备了热水,好好歇歇。”姨母一腔热情。锦绣亦是受不住这寒暄,也客套了几番“姨母费心了,怎么不见姨夫和藏仪妹妹?”
“你妹妹那德行,你还不知道,这天冷就早早围了炉子,也不懂规矩,你们姐妹两页别计较她这孩子气。”
“哪能啊。”锦绣笑笑。
“你姨夫被皇上召去商议事情了,这朝政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倒也不好多问。”
“姨夫为君分忧,姨母照顾哥哥辛苦了。”锦绣打官腔。
“行了,五儿,先吃饭。”承钦倒是熟络地招呼着,看来这大半年住的倒是舒心。
好容易回到房中,热气蒸腾着泡在浴桶里,锦绣竟渐渐泛起困意,朦胧中听见一阵吵嚷声,惊醒过来发现水已微微凉了,便唤来砚清伺候更衣。
“这外头是怎么了?”
“好像是侍郎大人回来了,正在前厅和三少爷商议什么呢。”砚清一边替锦绣扣扣子一边答道。
“今年这场大雪使得北方遭了寒荒,皇上找群臣商议对策,只是群臣无非就说是拨款之类,毫无新意,但凡遇到天灾人祸便是拨款,前线战事又吃紧,皇上还未决定呢。”江岑脱下朝服,只穿着寝衣,露出几分忧虑之色。
“姨夫的意思承钦明白,承钦一定想出两全之策。”
“恩,听说今日你妹妹锦绣来了?”
“母亲思虑承钦,让妹妹来看看我。”
“既是这样你也多带你妹妹出去逛逛。”
“是,承钦明白。”
承钦轻轻带上门出去,门外隐约又在飘雪,不知道又要多少饿殍冻死骨。
“承钦,我也同你们一同出去。”江藏仪大红斗篷衬得面色粉嫩。锦绣自然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向来喜欢与自己唱反调的表妹会这般热心地想带着自己出去,那么,锦绣看着江藏仪对着承钦的眼神,并且直接称呼三哥为承钦,看来三哥这般的文弱书生倒是对了江大小姐的口味,不由嘴边一笑。
“哥哥,我想独自去逛逛,你与藏仪表妹先回吧。”锦绣看出一路来藏仪的恹恹之色,便也忧心做了这成人之美。
“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你一个女孩子家..”承钦颇为忧虑。
“哎呀,三哥这大半年不见你怎变得这般婆妈了,是不是藏仪?”锦绣对着藏仪眨眨眼。
江藏仪一愣,愣生生点点头。
锦绣不待承钦开口便一个人先跑开了,浅紫色的斗篷欢快而愉悦。
最后那浅紫停在了玉石舫在京中的分号。
“小姐这边先坐等片刻。”小伙计将锦绣带到后堂,奉上热茶。锦绣应声坐着,手里用火钳搅搅炭火,烧红的木炭火在金属火钳的摩擦中飞出一路火星子。锦绣闲的四下走动,早上挑了半天的织锦衣裙略显单薄,将手靠近了炭火,冷不防木炭中爆开一朵火花。
溅到锦绣手上,锦绣猛的缩回手。
“怎么样,我看看有没有伤到。”身后一个玉色斗篷贴近,带着淡淡的竹墨气息。
“无妨的。”锦绣没说谎,真的无妨,心里倒是一股子的开心。
“还说没事,这都红了。”沈漾刚从外头进来,手上还带着门外的寒意,这会儿敷在灼烫处倒是凉丝丝的舒服。
“几时来的京中,怎么也不派人给个信。”沈漾回头看锦绣,人就是淡淡温笑。
“昨儿刚到。”锦绣抬头看他,几月不见,眉目依旧。
“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不冷么。”沈漾注意到锦绣身上的衣裙。
“我坐不住,倒也不觉得冷。”锦绣笑笑,可不是冷吗,这天寒地冻的。
“对了,你来的赶巧,赶上今年的上元节,京中的上元节可与姑苏不同,到时候皇城大开,若是有幸说不定还能得见天颜。”沈漾将茶盏中凉透的茶水换成热的递给锦绣。
“可不是赶得巧。”锦绣捧着热茶,只觉得有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