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童冬月与兄长莫离亲密无间,她习武之时,莫离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书,所看之书多是《搜神记》《封神榜》和《山海经》之类的奇书。童冬月目染耳濡,便也记得些。
“……还有,传说秦国时,南方有一种人,俗称‘落头民’,每天夜里他们的头都能离开身体,飞出屋外,天亮时便飞回,重新长在颈项之上,完好如初……”
童冬月一连讲了十来个《搜神记》里的神话传说,雷舒麟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时而惊叹,时而感慨,时而哈哈大笑,时而鲜衣怒马。
直至天色将晚,方才兴尽而归。
城外的官道上,雷舒麟紧随冬月身后,只见她伏于马背,纵马疾驰,发丝飞舞,衣阙猎猎飞扬,与生俱来的飒爽英姿,无人匹敌。
一马平川,天下任她驰骋。
“雷鳞,快!”童冬月回头望向身后的雷舒鳞,在这冰天雪地里送他一抹清浅的笑意,然而这笑,却似那轮浸着夜色的冷月。
雷舒麟分明看到她在笑,可心自己里却无端地隐隐作痛,他闹不明白,索性扬鞭催马向她奔去。
他们一路飞奔到城门口,才放缓速度进了城。放晴后,不少孩子在街道上玩雪。
此时,夜色降临,雪又兀自下了起来。远远地,童冬月瞧见一个破旧的推车向他们缓缓而来,推车的是一个低头卖力的汉子,身后跟着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伯。
“…叔,都说了让你不要卖了客栈,你硬是不听,秦家姐夫的性子您又是不知道。现在可好,他们拿了钱天天逍遥快活,也不管你的死活…老丈为了女婿砸锅卖铁,到头来,他们却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你大雪天的出来卖炭,他们一点内疚都没有,哪有女儿榨干老爹,然后不管死活的?我哪天非得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老者摇摇头,叹道:“罢了罢了,就当小老儿我养了只白眼狼吧。”
都说儿女不是还债的,就是来要债的。他倒霉,唯一的女儿是来索债的。
这愤愤不平的男子就是当日被张福生独女——张杏儿赶走的伙计大柱,他一面走一面抱怨着张杏儿的不孝,以及秦寿的冷血无情。
童冬月临近一看,没想到这正是她早上心心念念的张福生,惊喜之余,又惊愕于他此时的景况。
“张叔?”
张福生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厚重的棉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他两颊深陷,愈显憔苍老。他看见童冬月,亦是感慨不已,顿时老泪纵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难以置信道:“这是童丫头!?”
童冬月见他那般凄楚模样,不知怎的鼻子一酸,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本想还像以往那样唤童冬月一声丫头,可转念一想,童冬月是鼎鼎大名的捉妖师,而且还是明城的救命恩人,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怎敢再托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