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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梦境异常真实,就仿佛发生在昨天,我甚至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梦里吹过面颊的风,冰冷如同刀割。
那是一个充满绝望与痛苦的画面,人们并肩站在一座山上,山峦并不高耸,但在意识中那就好像是世界屋脊。山的前面是一座黑沉颓废的现代都市,俯瞰过去,一座座高楼大厦就如同破旧的玩具。
我站在山腰处环顾四周,整座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挤满了人,人群就像一件厚厚的棉袄将山体完全包裹。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在寒冷的冬天站满一座山,当我试图询问身旁的人时,却根本没人理会我,每个人的双手都相握于胸前,他们目光空洞,仰头朝向同一方向。
城市被厚厚的云层笼罩着,天空被压得很低,翻滚的云团并不是乌黑色也不是灰白色,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红褐色,云体很亮,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人们视线的会焦点就在那里。
正当我看着那神秘的云团陷入恍惚中时,身边突然响起人群的嘈杂声,每个人都在低吟,仿佛在祈祷,也好像在忏悔,密集的声波在稀薄的空气中交汇凝集,渐渐形成一股洪流在空中不停回荡。
伴随人声鼎沸充满绝望的祈祷,大地开始摇晃,城市的中央裂开一道巨大的深渊,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撕裂了繁华的都市,汽车楼房这些人类文明的结晶在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堆被遗弃的玩具,大地震动将它们粉碎,无尽黑洞将它们吞没。
在这被恐怖吞噬的时刻,城市上空的浮云突然迅速扩散开来,顿时笼罩整个天际,红褐色的天空让世界瞬间变得阴暗,人们已经不再低语祈祷,而是在极度恐惧中无助地哭喊。云团中有成千上万个闪烁的东西在逐渐清晰,破开云层的那一霎那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一幕令人震惊,只见一只只巨大的眼睛从云层中翻出,漫天巨眼俯瞰着狼狈的人类。
我突然想起预言中所提到的“最终审判”。
被物质所迷惑的人类将被留下,与可以看得见摸得到的物质文明一同毁灭;而内心世界完美灵魂善良的人类将被带走,进入宇宙的另一种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空间,一个精神的世界。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心情被昨晚的怪梦搅没了,早上六点醒后就难以再次入眠。我起床拉开窗帘,窗外漆黑一片。小区的集中供暖今年还是蛮尽力的,即使摆了两台加湿器,屋里仍然干热如同烤箱。
我冲了杯咖啡,坐在客厅里不停回忆着昨晚的梦境。
昨晚由于下大雪,睡前我把窗户关得很严,屋里非常暖和,绝对不应该在梦里感受到那样真实的寒风。即使做恶梦,也应该是跟热源有关的东西。难道是暖器半夜停了?这个解释也不合理,现在的楼体都有隔热层,而且长时间供热,挨家挨户的墙壁就像暖器似的,仅靠楼体温度,七八个小时也不可能凉透,何况现在暖器还烫手呢!越琢磨越觉得头疼,大概是昨天和刚子聊了太多,有点神经质吧,我只能这样劝告自己。
凑合吃了点东西,我便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上面。三四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本来准备将写好的草案给刚子电邮过去,却发现网络连接不上。起身伸懒腰的时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现在已经几近中午,但是窗外仍旧黑乎乎的。我疑惑地走过去将窗户推开,突然,一股刺骨的寒风猛灌进屋子,顿时我的脑袋被冻得嗡嗡直响,皮肉似乎在一瞬间被剥离开来,只觉得骨头在被锥子猛锥,阵阵猛痛。窗外飞舞着鹅毛大雪,天空被厚厚的黑色涂抹,令人窒息。
我挣扎着关上窗户,回到客厅打开电视,但奇怪的是电视也没有信号。这时候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变得忽明忽暗,似乎是电压不稳,我猜想应该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对外面的线路电网造成了一定影响吧。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后悔这个周末没有回爸妈家过了。
我的隔壁住着一位研究“反物质”的山科院老博士,姓赵,同为三国迷的我们是不折不扣的忘年交,老爷子很有生趣,爱好极为广泛。眼下无事可做索性去赵爷家坐坐,凑合穿了几件衣服我便匆匆出了门。
如我所料赵爷家的电视也果断罢工了。没有电没有网络的现代生活简直称得上恐怖,好像所有故事一下子全部都被截断了序章,让你无所适从。那些本应该顺利去做的事情,顷刻间变得比登天还难。
闲来无事,我和赵爷决定杀几盘象棋娱乐一下,于是整个下午两人都完全沉溺于炮兵将相的厮杀之中,对外界的变化毫不在乎。直到赵婆婆从阳台过来叫我们,我和赵爷的思绪才被拉回到现实。赵婆婆平时是个很安静的人,此刻却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我跟在赵爷后面匆匆赶去阳台。
当我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仰望天空时,我简直惊呆了。广阔的天空中出现了色彩斑斓的光线,它们一条紧挨一条轻舞扭动着,就如同波浪一般从天空至极处来回荡漾。
我被这壮丽的奇观所震撼,虽伴有一丝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但更多是兴奋。
“这是极光。”赵爷唏嘘道,“这些光出现在极地之外时,预示会出现极强的太阳风暴,但是现在气温这么低,一点也不像太子黑子在剧烈活动,再加上从昨夜开始突然而至的暴风雪,这个混乱的天象究竟应该怎样解释?”
从赵爷家吃过晚饭之后我回到家中,将窗帘拉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舞动的极光。沉醉于美景的同时,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赵爷刚才的那句话……
这个混乱的天象究竟应该怎样解释?
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结果仍然没有半格信号。出门的时候外面依旧飘着星星点点的碎雪,寒冷而并不强烈的风忽忽悠悠地吹着,小区的街道以及两边的绿化带被厚厚的白色覆盖,在视线可以触及到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存在。
昨天的暴雪下的很大,公路几乎处于瘫痪边缘,原本不到半小时的路程用了近两个小时。然而到了公司之后才发现除了刚子之外,其余小兵们一个都没到。
“昨天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手机一直没信号。”我一边将风衣挂好,一边对坐在沙发上的刚子说道。
“不是你手机的原因,看看这个吧,太阳风暴席卷地球。”刚子将报纸递给我看,“这是省科学院发布的最新消息,因为通讯瘫痪目前没有更上级部门的通告。”
“这意思就是说电视、网络、手机这些东西在目前状态下,全部都变成一堆废品了吗?” 我快速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呆愣在原地。
“对于通讯时代的目前文明,我看不会仅此而已。”刚子注视着窗外清冷的冰天雪地,若有所思地说道。
前天我们热衷谈论的话题,而今天我们却都有意去回避。2012这四个简单的数字,在此时此刻的我们看来,似乎在潜意识中正取代着死亡以及绝望。
正当我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办公室的吊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一明一暗的房间顿时如同进入了末日隧道,恐惧与慌乱占据一切。
有时候人在异常紧张的状态下,反而会变得异常镇定,刚子在此时看起来就很沉着,他打破沉默,在幽暗的房间里发出淡定而低沉的声音,“是太阳风暴的关系,已经开始影响地球的电能了。”
我接过刚子递过来的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看着窗外苍白的城市,末日降临的感觉在心中变得更加真切,“说真的,这让我想到了古代的战争,灭其粮草,断其后路,无论怎样强大的千军万马,都会变得不堪一击。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自然的智慧,人类无论怎样成长壮大,在大自然面前,仍然无法摆脱身在其中,受其左右的局面。”
“如果末日来临,这几天你最想干点什么?”
“吃喝玩乐的奢侈日子也都有过,理想的生活在短暂的几天也不可能实现,报复社会杀人放火的疯狂行为做了也没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说:“我看多这几天也没什么用,今天直接玩完就挺好。”
刚子喷了一口浓雾,说道:“我一直都想再爬一次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小山……”
我看着外面被冰雪覆盖的茫茫世界,再想想刚子那傻瓜不要命地疯狂提议,然后毅然决然地投了赞成票。
是啊,其实早就该去了,平日繁忙地工作让生活失去了很多闪耀的光泽,少了很多应有激情,为什么我们总是被紧张的生活逼得一直快步前行,却从来也不懂得在美好的记忆里驻足停留片刻?
我和刚子小时候住在一个市郊的铁路宿舍,离家不远有座光秃秃的小山,传说当年一皇帝来此游玩,行至山脚下,随行一匹雪白宝马突然受惊,直奔山中而去。那白马是皇帝最为心爱之物,因此召集数万官兵封山搜马。然而近一个月的时间,小小一座山几乎被翻了过来,但是那匹马却始终不见踪影。无奈之下,皇帝只得放弃,忍痛为此山提名为“白马山”。
后来有一道人,路过此地时道破其中原由,白马山曾住有一位修道之人,皇帝经过之日恰好正是其修成正果之时,那白马异常通其灵性,于是追随那位神仙成仙去了。
流传民间的故事大都这样,尤其爱增添这些奇幻色彩。无法考证的久远年代不必再说,据我所知的白马山,早在几十年前被济南药厂所购买,但是因为效益不好,后来改建成了啤酒厂,如今被青岛啤酒吞并,成为济南地区青岛啤酒的一个生产点。
刚子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而在末日预言的阴影笼罩下,他变得更加雷厉风行。
意见达成一致,我们立刻动身,鉴于目前的环境状态,刚子决定公司休业。因为通讯系统瘫痪,所以我们用水笔在A4纸上写了“公司休假”,然后贴在门上。这感觉让我们似乎回到了小学时代,弄个板报,留张纸条,写写画画,简简单单。
下了楼,两人分头行动,刚子去提车,我则准备去超市买点零食与饮料。
写字楼的地下超市入口已经被阻断,无奈之下我只好跑到外面的超市去买。人生有时就是充满种种难以解释的巧合,在我为买白酒还是香槟犹豫不决时,我居然碰到了我的初恋女友,这让我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世界末日前的大团聚。因为我和她已经五年多没有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