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将从张琦那里收集的情报整理出来,次日一早我便把马龙独自约到天台,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
马龙仔细地翻阅了案件目前的进展,眉头逐渐锁紧。
“组织果然没有选错人。”马龙递给我一支烟,并且给我点上:“有话要对我说?”
“是的。”我依靠着围栏坐下,仰望着清早墨兰色的天空与火红的朝阳,像失去了奋斗方向一样,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我们为这些十恶不赦的畜生伸张正义,那正义还算什么?我不知道曾伟的父亲究竟有怎样的社会关系,总之我不想再继续对此案深入调查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马龙沉默片刻,叹气道:“即使我们不管,刑侦局也会继续进行侦查,如果一切真是厉鬼所为,难免在此之后将牵连到更多无辜的生命。”
马龙以我相同的姿势蹲下来,侧脸看着我:“所有人都有阴暗一面也都有善良一面,阴暗面的张琦在诱惑面前沉沦放荡作恶多端,而善良面的张琦却始终封闭在自责与悔恨之中,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失言供认自己的罪行。”
张琦昨天最后一段时间痛苦的模样在我面前一闪而逝,但我对他却没有半点同情之意。
“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案子的抉择权由你自己定夺。”马龙说罢站起身子,壮硕的身影走到楼道口时停了下来,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相信你,一定自有分寸。”
独自一人坐在天台上沉思,迎面而来的晨风让我逐渐清醒。
五年前的罪行以这种方式被审判,其原因不得不承认是因我等一些同职人员的不作为而引起。如果我们特案编纂科此时放弃此案,难免会有很大几率印证马龙的猜测。
相同的错误我们不可以屡犯不改,无论最终真相如何,作为此类特勤人员确实有义务首先将其掌握。而理性一些思维,特案编纂科的存在意义不是为了单纯的区分善恶。避免人类遭受鬼怪伤害,才是我们的首要之举。
上午,我将昨天获取的情报告诉了沈美妍以及林枫,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商议下步走向。
“乐哥!听您吩咐,我已经查过了张琦今天早上的上网记录。”林枫贼笑着对我说:“拜你所赐,他整个早上一直都在搜索关于警察是否会随身携带录音笔的问题。”
“你挂个马甲回复他,除非在审讯室里,否则一般警察不会随身带那东西,尤其在吃饭的时候。”我一边玩弄着火机一边胡说八道:“嗯,再加上一条,如果是警员同意和你共餐,那么就更不会有意针对你,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在向你索贿!”
“乐哥!我怎么觉得你把对方当作一个傻瓜似的看待。”
“照我说的发就行,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家伙脑袋早就生锈了,尤其眼下身处这等被动田地,贪生怕死安于享乐的生存习性会把他完全变成一个傻瓜。”
林枫虽仍半吊着无精打采的眼皮,但嘴角却挂上一个夸张的弧度,转过身开始对着电脑打字。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果然响了,如我所料,正是张琦打过来的。
“警察同志,有时间我想再约您聊聊。”
“好吧,这次希望你聪明点。”我故意把话说得意味深长,张琦,你这家伙这次算是栽了!
挂断电话,我走到周晓婷办公桌前,对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杂志的小婷说:“把针孔摄像机借我用用。”
依然是昨天那家粗菜馆,不过张琦这次不仅点了一桌子菜,而且还为我们两人的单独会面隆重的准备了一间宽敞的包房。
将年轻的服务员支开,两个男人并肩而坐,头上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让我不禁直打哆嗦。
张琦见面就开始有意跟我套近乎,我也顺着他的意思嬉皮笑脸。
“哥们,我看你比我小几岁,就喊你个弟弟,其实昨天找你问话也就是例行公事,但你老对我装逼似的不讲实话,真把我惹烦了。”我故意装出一副同道中人的丑恶嘴脸,试着撬开他的嘴。
“大哥教训的是,可该说的我真说了!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你就不知为何对您产生了一种敬畏感。”张琦只是被眼前突然而至的事态逼迫得过于紧张,但他并不傻,他知道什么话绝对不能重复第二遍。
“还给我装孙子呢?强暴顾敏的六人之中难道没有你?”我冲着张琦怒目圆睁。
“哥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张琦立刻矢口否认,我心里清楚他同样也有备而来,此刻他就是在试探我。
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扔到他面前,顿时张琦便讶然失色。
“还有话说吗?”
张琦呆若木鸡似的无所适从,半响也没憋出半句话来。
“行了!不放心就拿走,我这里没备份,要逮捕你昨晚就办了,还会等到吃这顿饭?”我笑着整理着衣领,其实是在调整针孔摄像头的位置,好戏要来了。
张琦如梦初醒似是突然顿悟,点头哈腰地收起录音笔,将手探入皮包,转眼取出一张银行卡,贼笑道:“大哥多多包涵,小小意思,请一定笑纳。”
我尽量表现得习以为常,接过他送上的大礼:“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这么客气!”我把银行卡故意在胸前晃了晃,然后才塞进衬衫口袋:“五年前的案子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只要没有外界因素谁也不会注意到它。我们现在是受曾伟父亲的权利压迫在调查曾伟的死因,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除了会以权力以内的能力对你采取保护之外,绝对保证不会泄漏你们的半点秘密。”
我故意贴近张琦的耳朵,给他吃下一粒定心丸:“有曾伟的父亲压阵你还怕什么?我们都是为他服务的,以你与被害者曾伟的同流合污关系,没人能动你。”
听到这话,张琦垂下眼睛思索着,我不给他仔细琢磨的机会,立刻问道:“除了你们宿舍的四人之外,强暴顾敏的另外两人叫什么?”
“我和他们并不熟,只知道道上混的人管他们两个叫老虎、老豹,他们大约比我大三、四岁,是吴聪在外面认得干哥。”张琦的嘴巴终于被撬开了。
为了借机获取更多证据以便日后将张琦绳之以法,我继续追问:“我想具体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当时都做了什么?除了强行和顾敏发生过关系之外,你还做过什么?”
“杀人这种事我绝对没干!我有自己的分寸与底线!说实话和吴聪曾伟胡混的那几年我们确实没少干过强奸妇女的勾当,每次几乎都是以金宇翔做诱饵把女人骗出来,然后我们便集体齐上。一般被选择的目标都是逛夜店的独身女性以及网络聊天室的小太妹,而顾敏则是唯一的例外,其原因大概就是她确实太具有诱惑力,高挑的身材,典雅的气质。”
张琦说到这里,居然暗自神伤起来,也许这正印证了马龙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善良的一面:“也就是在我们第二次强迫顾敏发生性关系时,一直拼死挣扎反抗的顾敏咬伤了吴聪的生殖器,正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其实当时在场的我和金宇翔都怕把事情闹大,曾试图阻止吴聪,但碍于有老虎、老豹为其撑腰,地位最低的我们根本无能为力,甚至为顾敏求饶的时候还被他们痛打了一顿。”
说着说着,张琦眼眶居然有些发红:“吴聪当时不知在哪里找来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一步步逼近遍体鳞伤下体流血的顾敏,之后的情景我实在不愿多想,手起刀落血肉横飞,顾敏痛苦地嘶吼伴随着利器剁开骨肉的声音,直到悲鸣的女声逐渐消失……”
昨天已经获取的虐心情报,今天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张琦更加详细地描述出来。
“你好像很恨吴聪?”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岔开话题。
“是的,这几年大学生活他完全把我当作畜生一样使唤,我虽然表面对他言听计从,但谁没有尊严,我真恨不得他死!”张琦咬牙切齿地说。
“根据这些话我可以怀疑是你杀害的吴聪。”我干笑道,这自然只是玩笑而已,张琦不可能是凶手,否则他在收到恐吓信后,不会狗急跳墙似的向我寻求帮助。
“你别乱猜!以我现在舒适的生活,绝对不会干那种傻事!”张琦矢口否认。
“有办法找到那两个人吗?”
顾敏被害当时在场的六人,目前除了存活下来的张琦之外,还有身份不明的两个外号被称为老虎老豹的家伙。
“他们具体在哪里我不清楚,但我想如果去海鲜市场应该可以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海鲜市场?那个全市最鱼龙混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