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说,他先愣了一下,然后侧头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走吧。”
“去哪里?”
“不知道。”他转身扬扬手里的打火机,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而我听了他的话,也跟着跑过去。我说过他是罂-粟,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让人跟随他到任何地方的魅力,而我偏偏无法抗拒这种魅力。
直到我跟着他上了公交车,才清醒过来,看着旁边落座后不慌不忙拿出耳机的他,有些疑惑:“去哪里?”
“问司机。”他努了努嘴,然后把耳机另一个耳塞递给我,“喏。”
而我只能无奈地坐在座位上接过那只耳塞塞进耳朵里,听着里面的民谣,觉得很舒服,而我开始会以为他喜欢听那种灵魂乐或摇滚。我们就在这辆暂时不知道目的地的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听着耳机里播放着的音乐,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车子不知道停了几个站,直到司机走过来提醒我们已经到终点站,我们才摘下耳机下车。外面是我从未来过的地方,车流来来往往,霓虹灯闪烁着,热闹繁华却也让人不安,因为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一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走。”直到池繁拉起我的手臂,又把我拉上另一辆公交车。
“喂,干嘛,我们应该等同一路公交车返回学校。”我按住他的手臂,皱眉看着他。
他抬起手腕,指了指腕表:“离门禁还有两个小时,我会按时送你回去。”
说罢,他找了个位置,看着我,然后指了指靠窗的座位,我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却又不得不乖乖坐过去,等我落座后,他坐在我旁边靠走廊的位置。
“是不是觉得这样坐着舒服很多?”他把耳机递给我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眼眸里情绪让人看不透,然后他把耳机塞在我的耳朵里,用我恰能听得清的声音开口,“靠近窗户让你觉得视野开阔,不觉得压抑,而靠近走廊的这个位置坐了一个你信任的人,又让你觉得有人在保护着你,很有安全感,对不对?。
我猛地抬头看着他,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向往自由、冒险的生活,讨厌禁锢束缚,却又没有安全感,不喜欢接触太多的人。还有,莫名的莫大的孤独。”
随着他越来越清晰的话语,我开始觉得自己手指冰凉,额头的燥热也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麻又冰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这么清晰又完全的看透真实的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大白天裸-体站在人群中央一样尴尬、羞赧、愤怒。
可是,却有一部分是被人理解,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的轻松,安心。自从见到这个人,我可能已经疯了。
“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跟自己的朋友倾诉,而是从人群中分离出来,用一种叛逆的方式发泄,甚至相信一个陌生人,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不是坦率,而是孤独。”他拿出手机翻着音乐列表,丝毫没有看我的表情,只是随意点了一首歌,然后在音乐响起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可惜,我跟你是一种人。”
“那现在就在这两个小时,看看你生活之外的景色,逃离你不想面对的现实。”他坐正,手抱臂仰头靠在座位的靠背上,闭上眼睛。
“你话真多。”然后我把头抵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匆匆划过的景色,不再与他有任何交谈,除了我们此时此刻听着同样的音乐,感受到同样的孤独和一丝莫名的情绪。
不知道停了几站,不知道坐过了几辆公交车,不知道坐了多久,终于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无论逃避多久,还是要回来面对一切问题,可是,我仍然因为这暂时的脱离而感到开心,可是也会因为回到原点感到无以复加的失落。
“回去早点休息。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打火机放在我的手心,“上次已经送给你了的。”
“谢谢你。”
闻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用谢,小女孩。”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诶?你不回学校吗?”我看着他,突然开口问,或许是我想知道他是谁,除了名字外的其他信息。
“大四,建筑二班。”听到我的话,他没有回头,却像洞察了我的心思一样,说了我想要的答案,然后摆摆手,大步离开。
“你没发现你少带了什么东西?”等我走到寝室楼下,却看到路灯下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身影,还没等我走近就听到了这句疑问。
黎修,他怎么在这里。我走过去,确认是他没错,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这里。直到他把什么东西伸到我面前,我才想起来我的手机忘在了协会训练室,却又突然感到一丝失望。
“谢谢。”
我接过手机,正打算离开,黎修却又叫住了我:“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你还是在把我当小孩儿吗?”我停住了脚步,却也没有回头,只是用冷淡的声音质问。
“罂-粟固然诱人,可终究对人是有害的。所谓的美丽,都只是假象而已。”
“那我宁愿相信假象。”我不想听黎修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只想逃离现在的氛围,所以我大步朝寝室楼走去。
“你不是小孩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即使离开,却也仍然能听到黎修最后的那句话。
也许我真的是幼稚,一直坚信黎修或许会像池繁那样看透这张幼稚又任性的表面隐藏着怎样的林简,却又害怕看透林简的黎修会不喜欢我这种消极充满压力的情绪。
可是,我从不在意别人看法,却单单因为黎修的话乱了阵脚,这才是真正可悲的事情。甚至因为察觉到自己对他不同的感情开始逃避,开始远离,我不喜欢因为不相干的人就变得丧失理性的林简。甚至,是厌恶那样的林简。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见到的最多的人是池繁,觉得开心的时候是和池繁在一起,即使,知道他是快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人,即将离开这个留下太多青春回忆的地方,我却仍然仍然觉得想要和他待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只有他能让我暂时离开我不喜欢的令人压抑的现实。
也或许,是只有这个人能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你叫林简啊,怪不得不喜欢我那个介绍方式,那我重新介绍我自己,林简,我叫池繁,森林的池,简单的繁。”简单和复杂是相对的,但或许也是因为这种相对,才会彼此存在着,以一种不同的方式。
“每次我都给你调一种酒,不过每次你只能喝一口。”不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不喜欢聚会上出现酒,却独独喜欢他每次只给我一个人调的只能喝一口的酒。第一次尝试曼哈顿,第一次尝试僵尸,第一次尝试长岛冰茶······直到最后却只有曼哈顿那种略带药草苦味的味道没有办法忘掉。
“每次有不高兴的事情,就把它写在纸上,然后烧掉,试着这样忘记你的烦恼。”他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折叠起来,用那个刻着“cf”的打火机点着烧掉。
他知道我想要的所有东西,给了我从未有过的东西,也留下了太过重要的痕迹。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生命中如果没有出现池繁,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我想,如果池繁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我,那是不是会很好。
我一度觉得池繁是另一个我,一样的孤独,想要一样的放纵,想要一样的自由,也想要一样的安全感。甚至有着相似的,不愿意对人提起的痛苦的过往。看到他,我会觉得自己原来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但是却也会像照镜子一样看到最真实却又不愿意面对的自己。
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不是爱情,不是友情,却难以捉摸,想要靠近却又因为太多的相似点觉得不安害怕,想要依赖却又排斥,又爱,又恨。
我很久不再见黎修,因为不愿意更因为害怕,不想看到眼里的我很幼稚的他。可是很久之后再见他,却是我和池繁待在一起,他和夏唯娅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