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一个人出了文澜阁,子墨自然是跟随王爷留在了文澜阁。
沿着青石甬路,心音意有所思地走着。
来时与子墨疾走间,发觉妃竹轩与文澜阁挨得很近,中间隔有一片竹林和一片嶙峋怪石。
第一次,在与君上一同见过林汐如后,心音便再也没有见过林汐如。因为后来两次面见王府里的二位强势女主人,让她觉得,要想洁身自好,明哲保身,还是远离是非的中心才好——什么时候,女人总会是是非漩涡中的话题人物。所以,心音便有意识地、尽量地,不与王府里的三位女主人照面。
但内心里,心音却对弹得一手好琴的如夫人产生了好感。因为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却是她初中看书时便为之掬一捧泪的女主。那个时候,正是她少女怀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自然地,对林黛玉的好感便延续到了林汐如身上。
现如今明月公主的到来,心音在冷眼旁观了王府两位强势女主人的表演后,又令她越发觉得:有着林黛玉容颜般的林汐如,不是那攀龙附凤、俗不可耐之人。
谁让她对有些尖酸刻薄的“林妹妹”抱有同情之心呢?
但,本着不多事的原则,心音在听过《墨子悲丝》之后,便再也没有主动找上门去,聆听雅音。今日却是顺路,出了文澜阁,便行到了妃竹轩。
其实也不能说是顺路,因为远远地,心音就听到了幽幽的古琴声。脚步便又不受支配地往妃竹轩方向行去。
这回是一首千年经典的《凤求凰》……司马相如自比为凤,琴挑富翁之女卓文君,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二人月夜私奔传为了千古佳话。
聆听着古韵悠扬的琴音,心音从中感受着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体会着琴曲中深挚缠绵而又热烈奔放的意蕴,操琴者亦将旖旎绵邈与清新明快融为了一体,只是在琴曲之中若隐若现地流露出了淡淡哀怨。
还是有丝丝悲愁……
心音立于妃竹轩院门外,禁不住要打消操琴者的悲情哀怨,便高声朗诵:“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兰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声音甫一停歇,院门“吱呀”一声开启了。顺着小丫鬟打开的院门往里瞧,就见幽碧竹林下,一方琴几边,端坐着幽怨如水的佳人——林汐如。
心音毫不迟疑地踏进院门,边走近边微笑道:“如夫人,心音又打扰了!实在是您的琴声太吸引人,心音忍不住便呱噪了,惊扰了夫人操琴,还望夫人莫要介怀才好。”
如夫人似是毫不在意心音的歉意,蹙了如烟罥眉轻言细问:“姑娘方才诵的,可是与这凤求凰曲子相配的琴歌?”
“正是,夫人难道不知?”
如夫人娇俏玉颜起了一丝赧色,楚楚水眸中满是不知的意味:“司马相如鼓琴的曲子流传很久了,但并未听说还有与其相配的歌辞。姑娘可否再诵一遍?”
“当然可以。”
如夫人转头,对着已将院门虚掩并悄然走近的小丫鬟道:“墨竹,去将纸笔取来。”
墨竹轻点头,弓身回屋迅速将纸笔取来,摆在琴几案边。林汐如饱蘸墨竹研好的墨,轻悬皓腕,悠然写下了首句。然后,微抬螓首,示意心音再诵一次。心音轻声亦复又诵了遍。
旋即,林汐如写就。
心音看着纤细清秀的笔迹,暗道一声“惭愧”:自己的字真是拿不出手啊!
如夫人笑吟吟地道:“姑娘看可有错处?”
“没有,夫人的字一如夫人本人一样,清秀婉约,只是这字纤细单薄了些,就如方才夫人弹的曲子,有些哀怨在里面就不好了。境由心生,字、曲子都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境,心胸开阔了,心情开朗了,操琴、写字都会变得很大气,自然而然地又会带动心胸更加的开阔,心情也越发的开朗。如此这般,就会形成良性循环,人才会活得滋润。夫人您看,心音说的在理么?”
心音不惜得罪人的一番说辞,实是为了开解过于愁怨的林汐如。上次的墨子悲丝,弹得如怨如诉,心音一直记忆犹新。
如夫人几不可察地瞥了眼心音,轻叹道:“姑娘好眼光,好听力,汐如也一直觉得这样不好,根本解不了……”似有千言万语般顿住,又是轻叹一声,不再往下说下去。
却螓首低垂,轻声念了遍刚刚写就的歌辞。
心音望着有着林黛玉般气质容颜的林汐如,如被感染了般地,也轻声细语起来:“如夫人的美貌与气质着实像极了心音旧日的一位友人,她也姓林,叫黛玉。黛玉感时花飞去,做了一首葬花词,夫人如若弹唱,一定韵味十足。”
如夫人抬首,睁了美眸:“姑娘上回脱口叫的‘林妹妹’就是此人了?这葬花词的名字就很有韵味,想必曲子也是好听的了。姑娘不妨念来一听。”
心音点头轻声道:“这是一首词,也是可以用来唱的。”于是正了正身,轻展歌喉将电视剧里“黛玉葬花吟”低唱了出来。
清唱的心音,目光划过林汐如身后的一片碧竹,又停歇在眼前琴几边的娇弱美人身上,内心不觉联想到“碧竹清幽,美人冷幽”几个字,不自然地,她的歌声也少有的幽怨起来。
林汐如在听了一段之后,低首伸指,轻拢慢捻琴弦,幽幽地弹了起来。和着心音的浅唱,林汐如精湛的琴技将一首葬花吟表现得如泣如诉,淋漓尽致……
不自觉间,心音已唱了两遍。
住了口,林汐如却依然沉浸在琴曲中,又弹奏了一遍。
之后,依然意犹未尽,复又幽怨地弹奏了遍。
尽管幽咽泉流,却正符合此曲的意境。心音竟不知不觉间,听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