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雅静静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眸中的光慢慢聚拢,彷佛从遥远的时光里回神。他垂眸看了看腕表,心知墨瑾决意不会和他见面了,于是慢慢收起桌上的文件。
走到门口,方才看见之前的助理并没有走远,似乎还在犹豫着斟酌措辞,却正好和慕容雅打个照面。
慕容雅微微一笑,抬手将文件袋递给这位助理,道:“请将这些文件转交给瑾,谢谢你。”
助理似乎受宠若惊,忙接下文件点头。
慕容雅最后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电梯走了。
…………
墨珏斜靠在宽大的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本厚厚的文件,目光懒懒地瞥向端坐在书桌后的墨瑾身上,咂了咂嘴,道:“啧,我说,家主,你跟他闹掰了?”
墨瑾手上刷刷签字,头也不抬。
墨珏似乎觉得有趣,摇头笑了:“真看不出来啊,我早知道这家伙有两把刷子,这一动起真格的来,还真丝毫不逊色啊。”
他的手指敲着茶几上的文件,虽不说话,但意有所指,十分明显。
几份文件,包括之前墨家和慕容家合作的几个大项目,也有两个墨瑾已经和雪家谈好的合作项目,现在纷纷都换成了慕容家和雪家合作。文件是之前慕容雅亲自送到墨家大厦的,墨瑾当时避而不见,慕容雅便让墨瑾的助理把文件带给了他。
“瞧瞧这手笔,”墨珏还在煽风点火:“咱首先不论慕容雅怎么得到这权力的,他老子是慕容家的家主,这就不说了。但是这个雪家啊,这可是墨家的亲家,他是怎么勾搭到的?何况还是之前就跟咱口头约定的项目。这慕容老五,不错的,真不错。”
墨瑾任由他说,不动如山。
“啧,”墨珏撩不动他,颇为无趣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你这哥们,十多年的交情啊。”他这话似褒似贬,听不出好坏。
“你有这些时间感慨,为什么不早点把莱恩家族的事情查清楚。”墨瑾看完最后一份文件,飞快签好字,抬头淡淡扫了墨珏一眼。
“咳咳,”墨珏干咳两声:“我也觉得奇怪,之前这家伙动作那么大,这会儿倒是没影儿了。难道在酝酿什么诡计?”
“看紧点,可能就是这几天了。”墨瑾站起身来,眼里毫无波澜地收好茶几上的文件,随手放进书桌一侧的抽屉里,转身往外走。
墨珏倒是若有所思,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打电话。
墨瑾抬脚走到门边,刚拉开房门,就看到朝歌站在门外,咬着唇欲言又止,眼睛里全是慌乱。
墨瑾的眉眼一瞬间柔和下来,他自己都没发觉这是怎样的迅速,连坐在书房内的墨珏都忘了,伸出手揽住朝歌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拉着朝歌的手回房间。
朝歌咬着唇,另一只手捏紧了手机,粉色的指甲都捏成了白色。
直到这一刻他才回过神来,这件事,是不能让墨瑾知道的。
一个小时前,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雪安妟。
只有一句话:等我接你回家。
雪安妟不止一次这样说过,朝歌也不止一次这样提醒过自己。
他不属于这里,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只等雪安妟来接自己走。去一个自由的地方,充满光和热,希望与自由。不做谁的替身,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朝歌知道,这条短信透露出一个信息:很快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那一瞬间他想的竟然不是雪安妟,不是欢欣雀跃,也不是对未来踌躇满志。
他只想到,自己走了,墨瑾呢?
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当走到墨瑾书房门口他才回过神来,却不知自己已然站了一个小时之久。
他觉得心里很乱,想立刻看到墨瑾,看到让自己心安的人。但是当墨瑾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心中却又充满了犹豫。他从未想过,要告诉墨瑾什么。
朝歌深深吸了口气,澄澈水亮的眸,倒映着墨瑾微微凝眉的表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墨瑾半抱着朝歌坐在床上,蹲在朝歌面前,嗓音柔和:“告诉我好吗?”
“墨瑾……”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朝歌心中的点,他连声音里都带了哽咽:“我……”
他的停顿让室内一下安静下来,墨瑾也慢慢站起来,坐在他身边,深墨色的瞳孔直视着他,幽幽地彷佛要透出千丝万缕的纠缠。
“如果,我是说如果……”朝歌却在这奇异的安静中冷静下来,他侧过头,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骗了你,得到了并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那个人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
朝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回头看一下墨瑾的表情,却被他眼里的认真和灼热烫到,猛地又回过头去,低低道:“只是……借用,他……会走的。”
“去哪里?”墨瑾猛地抓住朝歌的手,指骨用力,捏得朝歌眉头都皱起来,他的声音却淡漠得好似随口一问:“骗了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朝歌一震,被墨瑾手心的温度烫到,却下意识地别开头不去看,默默咬牙,不知道怎么反驳。
“说出实情,”墨瑾慢慢吸了口气,方才不着痕迹地缓缓松了手中的力道,状若不经意道:“也许我能原谅。”
朝歌的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他果然是十分在意的。
我做了那么不堪的事情,取代了别人应有的幸福,偷走了墨瑾的信任,甚至为此一厢情愿地不想离开。
实在是……卑劣极了。
这样的话,还能奢求什么原谅呢。
墨瑾的冷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的。
朝歌极轻极淡地舒了口气,明澈的眼里一片雾霾,他看着墨瑾,竟是微微一笑:“我只是……假设而已,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一个故事。”
墨瑾倏然敛下眼睑,墨色的云雾在沉沉的眸子里翻转沉淀,透出无边的戾气,几乎要实质化。
他终究,不愿意说。
在这一刻,连墨瑾自己都茫然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朝歌心中的地位,也不能将自己和雪安妟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较。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