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依旧衣角飞扬,杯盏交错,侍者来回走动,灯光错落暧昧。
慕容雅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朝歌的神色,看出他的犹豫挣扎和失落,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朝阳?你还好吗?我想……瑾一定有他的苦衷,你也不用……”
“我……”朝歌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只好双手捧住瓷杯,深深吸一口气,一连喝了几口方才平复呼吸。他垂下眼,低声道:“没事……”
“对不起朝阳,真的很抱歉。”慕容雅皱着眉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为朝歌续杯,倒满瓷杯,轻声叹息:“本来是准备邀请你出来好好休息享受的,结果……对不起。”
他反复道歉,反而让朝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现在多少也有点疲于应付,勉强扯了扯唇角:“没事,我……我想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款待。”
“你……”慕容雅顿了顿,犹豫着开口:“要下去看看吗?我觉得,也许瑾他是有原因的……”
朝歌紧紧咬住嘴唇,指节捏得发白,终于还是忍不住侧眼去看楼下。
墨瑾坐在一侧的休息区,身旁是之前的那个女人,她穿着低胸的礼服,量身定制的服装使得她的身材被勾勒得极度完美,雪白细腻的肌肤,惑人的沟壑紧紧贴着墨瑾的胳膊,软软靠坐在圆形的手工沙发里,挽住墨瑾的手。四周坐着一些成双成对的世家子弟,时不时低声交谈调笑,看起来似乎和墨瑾关系匪浅。
女人半伏在墨瑾手腕上,低声娇笑,似乎在说什么动人的情话,听得墨瑾不由微微勾起唇角,自怀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女人惊喜地低呼一声,打开来看,竟是一枚漂亮华丽至极的钻戒。她却微微一愣,眼眶有些发红,愣愣地看着墨瑾。
墨瑾却只是淡淡一笑,好像若有所觉,原本已经送到唇边的酒杯停下,他倏然抬眼,猛地看向朝歌所在的方向。
几乎四目相对。
朝歌吓了一跳,好像被墨瑾的目光烫到,倒吸了口凉气,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墨瑾是没办法从外面看到这里的。
他缓缓松开捏得发白的手指,低头审视。
纤长而白嫩的十指,干净精致,宛若玉雕,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心口慢慢有什么东西在噬咬,酸酸麻麻,疼痛难忍。
朝歌咬住嘴唇,慢慢垂下眼,遮住眸里的水汽。
再次冷静下来往墨瑾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时,却再也没见那人的身影。包括……原本依靠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
这里是酒店。
十分方便快捷的地方。
朝歌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闷痛几乎让他呼吸紊乱。他勉强站起身来,眸光躲闪,轻声道:“谢谢你慕容,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欲走。
“等等。”慕容雅站起身来,拉住朝歌的手,蔚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关心和担忧:“你都没怎么吃,要不要再吃点?”
朝歌怔了怔,疲惫地摇头:“不用了,谢谢。”
慕容雅轻叹一口气,握紧朝歌的手,似乎想传递一点力量过去:“我送你回去。”
朝歌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谢谢。”
…………
夜色暗沉,透出些微黯淡的星光。
黑色的加长车稳稳在墨家别墅门口停下。
墨林早就候在门口,见车停下就立马走过去,打开车门,接过墨瑾递过来的外套,低声道:“家主。”
“嗯。”墨瑾应了一声,揉了揉额角,起身从车里出来,淡声问:“他呢?”
“夫人上午十点出门了,是慕容先生接走的,似乎是提前与夫人约好的。”墨林跟着墨瑾走进大门,抬手示意菲佣端上解酒的茶,接着道:“我回到别墅时是下午三点,夫人三点半乘坐慕容先生的车回来。据他说,似乎是在这里不远处的别墅群买了一套房子,距离这里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墨瑾倏然皱眉,原本送到唇边的杯盏生生停下,他的声音有些发冷:“他今天去哪了?”
墨林略一思索,道:“夫人走的时候没说,只是后来慕容先生送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句,似乎去了市中心新开的M酒店。”
“啪。”清脆的杯盏交碰之声响起,墨林看着被墨瑾放在托盘上的杯子,为这有些失礼的举动略微怔忪片刻,再次抬眼时就只看到墨瑾上楼的背影。
…………
昏黑的室内,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光亮,空气里只有冷气浮动和加湿器工作的声音。
墨瑾扯开领带,解开袖扣,大步走进卧室,随手锁上门。
床上隆起的被条有些微的颤抖,低低的吸气声响起。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墨瑾逐步走近,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朝歌身后响起:“出去玩得怎么样?”
“……”没人回答。
“慕容很不错吧。”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竟全是酸味。墨瑾怔了怔,在床前停下脚步,看着朝歌起伏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逐渐便听到隐约的抽气声,极低极微,却实实在在地拉动着墨瑾的神经。
他微惊,走到床的另一侧,抬手拧开床头灯。
少年紧紧咬着唇,苍白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鼻尖微红,一双清澈的大眼里有着粼粼的光,羽睫湿润,被泪水压塌下来,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墨瑾看着那晶莹的泪光,几乎要融在自己沉沉的目光里。他不由叹了口气,俯身躺在一旁,抬手轻轻将少年拉入自己怀里,低声问:“怎么了?”
一向顺从的朝歌挣扎起来,他伸手格挡住墨瑾的胸膛,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道竟和上次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次和上次,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朝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清楚地记得雪安妟的话,也明白现下他和墨瑾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是再好不过的状态,但还是忍不住哭,忍不住心间的酸涩和疼痛,一见到这个人,眼泪就愈发止不住。
墨瑾的吻落下来,轻柔地覆在朝歌的眼睫上,慢慢吮走他湿润的泪水,一边低声哄着:“别哭了……怎么了,告诉我。”
也许在今天下午,他就以这张相同的嘴亲吻过别人,以相同的口吻安慰怀中温软香甜的美人。
朝歌为这个想法一怔,随即骤然用力,想要推开墨瑾。
后者却早有准备一般,由得朝歌用力推拒,只是自顾自地亲吻安慰,温热的气息含着淡淡的酒味喷洒在朝歌脸上,他不由皱起眉头,声音比之平时都上扬了几分:“墨瑾,你放开我。”
墨瑾出乎意料地松开了,他的眸光里透着些微的寒意,冷冷地看着朝歌:“终于肯说话了?”
朝歌别开眼,咬着唇侧过头去:“你身上有味道。”
腥甜的鸡尾酒味道,以及女人略显浓艳的香水味。
墨瑾神色冷凌,他呼吸了好几下,方才缓缓平复呼吸,而后倏然起身,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