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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川控制不住手的颤抖,翻开了郝小麦苦心藏着的这个小本本。小本本第一页写着一句话:我知道人都会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乔一川继续翻,郝小麦写着:被他看中了。
“他说,你男人要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混得好,只有一条路可走:你做我的女人。自从公公自杀后,一川消沉得像个木头人。而我,这只从前骄傲的孔雀,被领导频繁地带进了饭局之中。有时候,他们的手借故放到了我的肩上、我的腰上,还有我的大腿上。失去公公的光环,我从孔雀变成了一只人人都想食用一口的野鸡。长得漂亮,不是我的错。嫁给一川,也不是我的错。我也知道,如我这般长相的女人,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猎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一段话记录的时间是乔佰儒自杀后第三个月。乔一川这才发现他对郝小麦的忽略已经很久了,如果他关心她,如果他在那一段时间不是冷淡一切事,她会独自面对陪酒的尴尬吗?原来她的生活比他糟糕一百倍。他不过是被商场的规则挂了起来,他只要不为仕途斗争,不生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容易混过一生。可小麦不一样,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曾经目空一切的女人,生活的骤然变故,把她推进了男人的娱乐圈子之中。她的美,她的弱小,便成了他们都要咬一口、尝一尝的甜点。可这些,乔一川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以为天塌下来,压倒的只是他一个人。
郝小麦继续写着:这不都是他的错。
“这不是他的错。我这样说不是为了自我安慰,更不是为了给他辩护。他的话很对,我要想继续保持我从前的生活,就得依靠他。他并没有强逼我,只是他的话击中了我。我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至少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他是能一言九鼎的。我也不知道怎样和他有了联系,以他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公公还在世,我也很难走近他。但还是阴差阳错,我和他走到了一起。从第一次开始,我就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快乐——痛苦;幸福——自责。我该怎么办?我是一个好女人吗?好多次,当我处在快乐中时,都会不由自主想到一川。那种感受太让人痛苦了!我也为自己辩解过,认为一川自从父亲去世后就一直沉溺,变得冷漠和萎靡,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但这并不能减少我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依然爱一川,可我也爱他。他并不是一个世人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是一个好男人,一个难得的好男人。要说错,都是我的错,谁也没错。也许那次我不该去帮他检查身体,更不该在那之后又三番五次去。这个男人的目光里有股让人沉醉的神情。”
这一段话记录的时间是父亲自杀半年后。乔一川这才发现他真的对郝小麦的忽略已经很久了……读着小麦的日记,乔一川忍不住泪水长流。也许只有在失去后,你才会知道自己有多需要这个失去的对象。尽管在日记里小麦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他知道就是成道训。只是小麦对成道训的描述让他难受,不单单是因为父亲、因为职场,更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小麦在电话里流露出来的温柔和对那个人的欲望,那种表现是从未在他面前有过的。和小麦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从认识到结婚成家,小麦一直都没有那么疯狂过,尽管她喜欢浮华的生活,但她不是那种耽于肉欲的女人。乔一川回想起那天晚上,他的心就痛起来。他突然认识到了,小麦是爱那个男人的。他为此难以承受,看起来他真的不了解成道训,或者是小麦原本就是被他迷惑住了。
乔一川继续看着,时间到了半年后,郝小麦这么写着:“我很少能见到他,他工作太忙了,整天不是会议,就是在外面,周围总是有一大群人围着,似乎从来就没有私人空间。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喜欢做一个没谁在意的人。但我能理解,他天生就是一个具有强烈征服欲的男人,他需要这些,就像一川需要他那种颓废一样。我对一川越来越失望了,不是因为他不求进取,而是他的萎靡不振。一川冷落我了吗?也许吧。我是个女人,也希望能得到自己爱的男人的怜惜疼爱,当然还有生理上的需要,我也想要个孩子。人们都说,一个女人不经历这一切,尤其是孕育和分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可是一川那种样子,我敢生孩子吗?我能生孩子吗?
“而他就不一样了。我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把自己最柔弱的那一面展示给了我。这样一个男人,有人说他是枭雄,有人说他冷漠,说他权欲过重,可我看见的是一个普通的人。那天他真的像是一个孩子,安安静静地就在我身边睡着了,头钻在了我怀里。我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第一次我经历了传说中的那种欲仙欲死,开始很紧张,而后来就忘了任何事情!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那之后我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他。但一川呢?一川怎么办?
“爱情,这是多美的一个童话呀!可我怎么总是觉得惶恐,甚至有时感到恐惧呢……
“那不是我的错,可又是谁的错呢?我安慰自己。只是面对一川时,我真的好内疚。在享受和内疚之中,我摇摆不定。在唾弃和虚荣之中,我挣扎徘徊。我发现自己是一个坏女人,无可救药。我真的越来越无法面对一川……
“也许我能为他做点儿什么,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乔一川看到这里时,已经狂乱起来,心若奔马,可他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往下翻着。郝小麦写着:
“一川强暴了我。他终于还是知道了我在外面有男人的事实。他没有问我那个男人是谁。其实就算他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他。在他面前,我已经容颜尽失。
“爱情,这个我从前一直相信和向往的东西,在一川的强暴中荡然无存。只是我发现,我平静多了。与其这样偷偷摸摸地过日子,不如让一川知道,他的老婆有了别的男人。这样,取决权在他的手上,只要他提出来离婚,我会什么都不带走地离开他。这样,他才有尊严,他才有补偿。
“我等一川向我开口提离婚的事情,可一川没有提。一川越是这样,我的心越是疼痛和内疚。
“我还是对他开口提要求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提要求,为了一川。我说:让乔一川去北京吧。这样我和他就可以少点儿干扰。我这是为什么?真的是希望一川把北京变成他的转折点,能够东山再起,还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一川,也无法离开他?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是一个把工作和生活界限划得非常鲜明的人,他妻子之所以不在他身边,就是他俩在这方面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尽管他对我好,可从来不让我参与任何事情,我俩也一直努力掩盖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答应了一川去北京,我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我。他告诉我,他信任一个女人——梅洁,但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梅洁是一个善解人意,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人,从不会提出非分的要求。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有过很多女人。也许我看错了他,把他想成了那种庸俗的人。但他又一次主动对我提到了梅洁,强调他绝不会和这个女人有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关系。他说梅洁这样的人,有时你必须留着。
“一川去了北京,他能振作起来吗?我没想吴得喜被杀的事,不知道对一川是好还是不好。
“一川给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带来了投资,而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公司?他明明没有事情,可他还是要我留在省城陪他。我越来越担心一川,总感觉有无数个陷阱,我害怕一川会掉进去……”
乔一川的眼睛再一次模糊了。字里行间,他感受到了小麦对自己的关爱,这是没有丝毫虚假和做作的。但他也感觉到了小麦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甚至是恐惧,也许她知道了更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梅洁笑他“久别胜新婚”,他回忆起当时梅洁的表情。是的,这个女人早就知道了小麦和成道训之间的事,而且还在妒忌。
郝小麦的日记,记录着她的痛、她的泪,还有她的生命。
乔一川继续翻着日记。他发现小麦渐渐出现了疑虑甚至害怕。那个“他”,也就是成道训的世界让她无法不害怕。她又一次写道:“我偷听了他的电话,原来一川带来的那位老板真的有猫腻。只是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一川会不会有危险?
“我好害怕。我越来越感觉公公的自杀与他有关系,可是证据在哪里?
“为什么我的行踪他好像一清二楚呢?我不敢再接一川的电话,我更不敢主动给一川打电话。
“一川,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后来的日记写得很短,有时候就是一个问号。最近的日记,郝小麦写着:“一川和成思雨好上了,这是报应。成思雨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我,她和一川好,是为了报复我吗?他第一次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他说决不允许小雨和一川这样下去。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目光里有种冷冰冰的东西,让我不寒而栗。我好担心。
“一川没有回江南,他在秀湖岛上。他和成思雨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了?
“为什么我的心好痛?”
郝小麦最后一篇日记写着:“我怀孕了。我知道不是一川的孩子,我原以为是他换掉了我的药,可当他逼我打掉孩子时,我才知道我的药是一川换掉的。
“老天在惩罚我。
“我很害怕,他让我打掉孩子,口气那样不容分辩。可我不愿意打掉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呀!不,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他连一缕阳光都没看见,他是无辜的。我可以和一川离婚,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是不是好残忍啊。孩子,妈妈对不起……”
乔一川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是摔下去的,她绝对不是摔下去的。他们杀了她。
乔一川的后背、手心、额角全是汗。
恨,他的大脑、他的意识、他的所有细胞里全是这个字。
乔一川丢掉日记本,出了家门,给小马打电话,让小马送他去机场,他要回北京,一刻都不能留。
余秋琪很担心乔一川,可他说什么也要走。余秋琪想和小马一起送他走,他不让。余秋琪只好让小马多注意点儿,有什么情况马上给她打电话。在车上,乔一川不讲话,小马也没敢多问。
直到省城机场,乔一川也没有讲一句话。当他飞到北京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没有让伍志来接他,而是打了一辆车,直奔小雨的学校。
小雨在上自习课。乔一川打电话说:“你出来。”就这三个字,就挂了电话。小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假出了校园。
乔一川一见小雨,就抓着她,生怕她跑了一样。他把她直接带进了一家宾馆,整个过程,小雨完全是被动的。而乔一川的脸色非常差,阴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样,这让小雨不敢多问半句,任由他登记、开房,甚至把她推在床上。
整个过程,小雨没有说话,没有反抗。这让乔一川的怒火到了极致,他甚至认定,小雨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冲着小雨吼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雨困惑地盯着乔一川,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乔一川问她:“你早知道郝小麦和你爸有一腿是不是?你是故意让我接近你的是不是?你怎么是这么恶毒的一个女人呢?你和你的父亲成道训一样恶劣,你们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成思雨,我操你妈,你的一家人全是疯狗、毒蛇。”
乔一川口不择言地骂着小雨,小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乔一川骂到最后,小雨从床上跳了起来,对着乔一川的脸,“啪”的一声扇了下去。
乔一川愣住了,他傻瓜般地盯着小雨。小雨不解恨,从小到大,别说被人骂,被人大声吼过都没有,竟被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无情地伤害。她的倔强、她的怨恨、她的霸道让她又一次扬起了手臂,准备扇乔一川的另一半脸。乔一川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抓住了小雨扬起来的手,把她再一次推倒在床上。小雨改用脚踢乔一川,一边踢一边骂他:“你这种男人,活该被人戴了绿帽子。”
乔一川的眼里冒出了火光,他把小雨的双手反扭着,另一只手,疯一般地去撕小雨的衣服。小雨还在骂:“乔一川,你是流氓,你敢碰我一下,我爸一定会杀了你。”
乔一川的仇恨、乔一川的怒火,被小雨的话推到了顶峰。他撕衣服的动作越来越强,越来越粗暴。小雨被乔一川越压越紧,动弹不得,而她身上的衣服也被他扯下来了,她的肉体,还有那对被乔一川不久前摸过的酥胸,全景式地展现在乔一川的眼里。
乔一川完全疯了,小雨在他的身子底下越来越安静,而他的暴怒越来越强、越来越烈。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强奸这个女孩,他要报复成道训。
小雨不动了,她的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流着。乔一川视而不见,兽性在这一刻让他疯一般地扒开了小雨的两条大腿,那个让男人们疲于奔命的地方,写满了诱惑。那是少女的洞穴,密密匝匝的毛发如千军万马般地挡在小雨的私密处。哦,那片草地,他在心里想象了好多次,也向往了好多次。现在,她属于他,现在,这片草地任由他收割、践踏。现在,一切不存在了。成道训,去他妈的董事长,去他妈的商场,去他妈的绿帽子。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小雨黑白分明的肉体,只剩下小雨散发着芳香的肉体,只剩下小雨雨打芭蕉的凄美。
他进入的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多的快感从下而上地入侵着他,他忘了所有。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的一切梦境里,只剩下小雨的胴体。他开始温柔起来,他抚摸她的身体,他吃掉了她眼角边的泪水,他呼唤着她的名字,他叫着沉睡的爱人。
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是激烈还是温柔,身子底下那具肉体都不反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乔一川从小雨的身体上爬了起来。灯光打在小雨的肉体上,闪烁着一种让乔一川纠结的光泽。床单上散落的点点滴滴处女红,刺得他的眼睛生痛,小雨眼角的泪水越来越多,小雨的身体却越来越静止。他怕了,那种怕比失去郝小麦还要恐惧,那种怕,如无数只爪子抓着他的心尖,挠着他的身体,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搅了起来。他的脸顿时灰白一片,他摇着小雨喊:“小雨,小雨,小雨……”
他的声音落了下去,似乎落进了尘埃之中,没发出半丝响动。房间越来越静,静得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不停地撞击着他。
痛,那种痛不是流血的痛,也不是受伤的痛,而是揪心的痛、恐慌的痛。
“小雨,我错了。”乔一川跌倒在地毯上。
“小雨,我不知道你还是……”乔一川把“处女”两个字咽了回去。他看到小雨的身体在动,小雨坐了起来,他想去扶她,她却躲开了,她摇晃着走进了洗手间。
流水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安静,乔一川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如果郝小麦的死让他仇恨,那么占有小雨的罪恶让他宽恕不了自己。
小雨出来了,乔一川从地毯上站了起来,一丝不挂。小雨盯着他,眼里寒冰一片。突然,她对着他的裸体吐了一口痰,撕心裂肺地喊:“滚。”
“郝小麦死了。”乔一川说。他好像是自语,又好像是对着小雨说。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他怎么冲洗完自己的,又是如何穿起衣服离开宾馆的,他好像都不知道,他失去了一切知觉。
这个仇恨加耻辱的夜,掏空了乔一川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