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战帝与剑帝有着什么化不开的仇怨,一见到风忌出现,战帝原本平淡的脸上现出极度愤恨之色。右手微微一抖,电光火石之间,黄金长枪虚空刺出,一朵朵绚烂枪花绽放开来。
同样是使枪,一杆黄金长枪在手,战帝随手挽起的枪花,内中蕴含的力量凝练到了极点,远非那些帝临曾经遭遇的杀手能比。耀眼夺目的白光之间,无匹的力量澎湃而出,直扑向风忌。
像战帝这般修为的高手,出手之间,动静并不需要太大,更是将力量控制的极为精妙。
脸上现出无奈之色,风忌轻轻叹息一声,随手一拂,浅畅便飘了起来,蓝色衣衫在灿烂日光下起舞,一如曼妙仙子,不由自主地飞向了未知的远方。
帝临,不要怪我,生灵涂炭,实在非我所愿。心中想着,风忌意念所致,一道清色剑光从地下窜出,一化万千,分出无数细小剑气,轻易便将虚空中蔓延的枪花消散了去。
“哼,风忌,你把这姑娘支开,是什么意思?”见一招无功,战帝不再继续出手,如未动过一般,依然手持黄金长枪,立于原地,口气却显得恼怒,脸上亦是更加恼怒。
风忌本无意与战帝争斗,似乎也不想解释什么,转过身去,仰头微微一望,天空蔚蓝,晴空万里,他身形一动,已是破空远去:“镇海钟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会拿到手。”
“封印还未破解,就敢夸下海口,难道,他已经知道了破解封印的办法?”战帝于原地喃喃自语,他发现不了风忌的踪迹,微微摇了摇头,长枪一提,也是破空而去。
下方的屠杀正在紧凑地进行中,如同电视现场直播,丝毫不露地被上方的帝临三人收入眼底。
观三人面色,帝临冷漠中透着坚毅,隐隐有着莫名的兴致;孤夕淡漠,一副看戏的表情;云纵则一脸无奈,时不时摇头叹息,他毕竟是正道中人,不喜杀戮。
“帝兄,你还是阻止吧,你这徒弟已经杀了近万人了。”云纵到底忍不住了。
没有回答,不知何时,帝临的脑袋已经微微仰起来了,正以45度的倾角望着那一炼如洗的蔚蓝天空。在那遥远的天际,一点点乌色开始浮现,逐渐扩散开来,争夺天帷。
不多时,那一片乌云终于争到了整片天帷,轰隆隆的闷雷响声从天际传出,无尽的耀眼银白电光在黑云中翻滚,恍如九天银蛇,飞舞争锋,时不时有绚烂光芒划破乌黑苍穹。
没来由地,帝临的脸上现出一抹异样光芒,眼神忽然多出了神采,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一动,朝前飘了出去,便在孤夕和云纵要跟上去的时候,他倏地回头,挥手阻止。
乌云压顶,雷声阵阵,闪电纵横。在这不见光彩的漆黑天地之间,忽然多出了一团黝黑的万年玄铁,这玄铁被帝临操控,在天空中纵横,肆意汲取荡漾在天地间的无尽杀气。
这一幕让云纵看的莫名其妙,在他的印象中,帝临并没有炼器的本事:“他在做什么?”
“创造奇迹。”孤夕似乎明白帝临的想法,淡淡回了云纵一句,眼睛中闪着莫名的光华。
噗噗的轻声在这凄美的寂夜中响起,豆大的雨点不知何时猛然倾盆落下,疯狂地拍打着地面。
天色愈发漆黑,渐渐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乌云已经彻底化作了黑云,茫茫无边的空间之中,只有不断划过墨色天穹的银白电光偶尔会映出一张张属于人类的脸孔。
下方隐隐传出黄起接连不断的大笑声,沧桑,绝望,悲壮,疯狂,痛苦,无奈,孤独…
便是在战场的正上方高空,那一团万年玄铁一刻不停地运转,身着黑衣,身周杀气弥漫的帝临一脸紧张地望着这块玄铁,浑身的杀气也是不断涌入这块玄铁之中。
玄铁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材料,可以炼制各式各样的法宝,更能承载各种各样的力量。诛仙剑,还有当年的断月剑均是由万年玄铁凝练而成,帝临便是想集天地间的杀气于这块万年玄铁之中,为黄起这个徒弟炼制一把趁手的宝刀,他倒是不曾想过让这即将出世的宝刀具备多少威力,毕竟他不会炼器。他所要做的,不过是让这万年玄铁化成一把真正的杀戮战刀。
还好,万年玄铁不愧是一流的材料,果然能够承载杀气,竟还能随着帝临法力的侵入,吞噬他身上的法力和杀气。当然,玄铁很常见,恰好万年的万年玄铁便真正是百万千万年难遇之物了。便是这一块,也是他特意向风忌讨要的。即便以流星阁的能力,数百年来,在风忌尽施手段之下,也不过攒下了这么一块而已。
帝临清楚地记得,风忌答应给帝临这种在无极大陆上,堪称无价的绝品材料的时候,脸上那藏不住的百般不舍。
事实上,玄铁这种材料,是极为奇特的,不足万年的和超过万年的,都是无论如何也不如恰好万年的,恰好万年的玄铁,乃是天地之间,不论何等层次存在,都希望得到的炼器材料。
“万年玄铁。”远在北极大陆的一间茅草屋内,一个须发皆白的暮霭老者正在蒲团之上,静静打坐的时候,忽然睁开了双眼,这一双已经凹陷下去的眼睛中散发着惊人的光辉。
下一刻,这老者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欣喜之色缓缓退了去,重又闭上了眼睛,安然打坐。
“真他娘的浪费,这么好的材料,居然被帝临这小子拿来这般使用。”无尽的黑云之中,阴无猖心中实在郁闷到了极点,若非风忌时隐时现,他早就冲下去,抢了帝临的万年玄铁。
当然,这种材料,固然无限极品,但若********,也未必就不能得到,事实上,无数年来,至少在无极大陆上,得到这东西的人,还是有一些的,不过,能基于这材料,炼出真正非凡兵器的人,也就那么一个承天而已。
下一刻,阴无猖轻咦了一声,似发现了什么,身形忽然消失不见,当然,本来就没人能看见。
徒弟,杀吧,尽情的杀吧。原来,杀戮也是一种境界,嗜杀更是一种非同一般的境界。
无尽的黑暗挡不住帝临的双眼,下方的杀戮直播一幕幕展现,如同近在眼前。
事实上,帝临心中明白,黄起虽然会是杀道的最佳继承人,却终究难以达到最高境界。
进得去,走不出来,这是黄起最大的悲哀。当然,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他必将是杀道高手。
看不到了?不,没关系,黄起的军刀在手中反转,耀眼的白色光球在地面上来回滚动,带起了灿若星河的光辉,照亮了磊国将士一张张夹杂着血色,近乎绝望的脸。
这不是人,这是杀戮的机器;那不是刀,那是索命的死神。
恐惧,无限倍放大开来,磊国的将士哪里还有坚强的意志,顽强的斗志,不屈的精神。
一人死亡,十人死亡,百人死亡,千人死亡,万人死亡。
当身边只有尸体,当眼里只有鲜血,前进可见刀光,后退仍然是刀光,谁能不恐惧。
天上地下,无路可逃,因为有着那样一双来自地狱深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永远在注视着。
浓烈的杀气掩盖了一切的气息,黄起没有承载杀气的本领,自有人为他收集这蔓延的杀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已经卷了,却仍然泛着夺目的光芒,力气已经尽了,速度却不曾减缓。
“阁主,前边是不是两军还在交战。”风忌后发先至,带着浅畅一起赶到了战场。
感受着浓郁的杀气,浅畅没来由地心中窒息,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望生出,赶忙询问风忌。
风忌微微叹息一声,脸上现出疾苦之色,右手一张,一大片清光荡漾开来,却是想要照亮一方天空,让浅畅自己去观看下面的逆天场景。
可惜,阁主终究悲天悯人,使我难尽全功。清光甫一出现,帝临便发现了异常,不用感应,他也能猜出前因后果。虽然心中无奈,手上却是一刻也不曾停缓。
“咦…”他惊呼了一声,脸上又现出欣喜,不由自主地,多朝远方天际望了几眼。
便在那清光荡漾的一瞬间,无尽的黑气涌了出来,又从下面挡住了漫天的清光,却是阴无猖出了手。他自知不敌风忌,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你清光遮天,我黑气挡你清光。
或许,今天会有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阴无猖的到来,使得帝临不得不怀疑。毕竟,此人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唯利是图。只要是哪里出现点风吹草动,一般都能见到此人。
难道,镇海钟会出世?帝临心中不由得想到:不对,当年用浅畅的血,都没能破除那道封印。
除了镇海钟,也就只有我手中的万年玄铁对阴无猖有吸引力,既然他不抢万年玄铁,那就必然是为了镇海钟,可镇海钟又远在千里之外。想了半天,帝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不再多想,毕竟风忌在场,他也不甚担忧,只是专心用万年玄铁汲取着源源不断,震惊天地的杀气。
事实上,他之所以这般做,一来,是想要帮黄起炼制杀戮战刀,这时候的他,并未想过为自己锻造一把兵器,二来,则是效仿远古之时的承天,将杀气聚集,免得天降惩罚,把黄起给诛杀了,那他可就损失了一个大好徒弟。
当然,以此时帝临的实力,根本不能与当年的承天同日而语,但他领悟了杀道,对杀气的运用恐怕也未必会输于承天多少。再者说来,承天是在杀气完全聚集,天罚降下的时候,才想到炼制诛仙剑,帝临却是早早就一点点汲取掉杀气,免得自己最后落得个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大半日,黄起已经杀十几万人之多,天地间的杀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被帝临引导着,不断涌入了万年玄铁,又在这块万年玄铁之中生生不息地流转。
恰好万年的万年玄铁的功效,在这一刻,得到了绝对的体现。
待到后来,帝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将这万年玄铁中近乎液化的杀气不断引入自己的体内,淬炼一番之后,才重又导入万年玄铁,这般一来,竟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循环。
不说帝临和黄起都是忙的不亦乐乎,风忌见阴无猖出手,遮去了自己释放出的大片清光,心中略生恼怒,却也没有计较,干脆不再出手。望了望浅畅,他直接道出了下方正在发生的人间惨剧:“就在下面,不是两军交战,而是黄起一人在屠杀,目前,他已经杀了十几万人。”
“这…怎么可能?”浅畅大为震惊,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身子一软,娇躯竟滑了下去,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多少个日夜的期盼,他怎会忍心舍下我,去做那天地不容的事情,这些人都是鲜活的生命啊。
风忌又是叹息一声,随手打出一道法力,没入了浅畅的体内。很快,浅畅便又悠然醒转。
“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下方的冤魂久久不散,怨气滔天,便是风忌,也是一脸震惊。
阴无猖,这个时候,可就只有你能做出一点事来了。对帝临而言,下方的军人死的越多,他即将打造的战刀才越发令人恐惧,虽然风忌屡屡帮助他,这会儿,他却更希望阴无猖能挡下风忌,阻止浅畅唤醒已经迷失在杀戮之中的黄起。
即便是风忌,在此时冤魂遍野的时候,也无法感知出黄起此时的确切情况,帝临却能仰仗对杀道的领悟透彻明白。
此时的黄起,其实已经没了功力,也没了力气,他不过是进入了一个虚无的国度之中。那个国度,正是帝临给予他的。
便在黄起足足杀了二十万人的时候,他终于彻底力竭,双脚开始虚浮,浑身没了力气。
陷入无尽恐惧中的磊国将士,反倒早已也沦落为了杀戮机器,只知道一昧地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冲杀黄起。
在那生死存亡之际,帝临将一股强烈的杀意凝成实质,映入了黄起的脑海之中。
得这股意念,黄起迷失了自我,进入了杀戮的国度,那一道伟岸的身影仿佛附进了他的身体。
“黄起,停手吧,不要再杀了。”看不到,听不到,却能感受到,浅畅失声大喊了起来。
不好,这声音落到别人耳中不打紧,帝临一听之下,挥舞中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果然,这声音远远传入了战场,透过重重风雨,传进了黄起的耳朵。
下意识地,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便是这略微的停顿,好几把军刀都重重落到了他的身上。
血,溅洒而出,这血又让黄起想起了那个理想的国度,手中那把已经卷起的军刀又动了起来。
“这个风忌,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阴无猖随手一抖,一片漆黑之中,不经意地在战场上方布下了一层隔音护罩:“不能让你破坏了大计,嘿嘿,这次本宗出手够巧合了。”
漆黑天地之中,夹杂着滚滚的雷声,无尽的闪电和淅淅的雨落声,这一切仿佛是天地的悲鸣。
阴无猖此次出手,风忌还真是没有注意到,因为战帝此时也赶来了,他正在感应战帝的位置。
“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天地之间,除了来自自然的声音,便只有浅畅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发自内心的呼喊,这是最深沉的失望,可惜,黄起一句也听不到,他沉浸于杀戮。
阴无猖又出手了?帝临不由得狐疑起来,偏偏他什么也感应不出来:他是怎么避开剑帝的?
天黑了,真正的黑了,是黑夜降临了,却无人知晓,因为这天帷一直都是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难道浅畅也不能唤起黄起的良知?风忌大感意外,略微感应,便发现了下方的护罩。这阴无猖是怎么做到的,竟能躲过我神识的感应?
既然发现了,风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随手一动,一道无形气劲便朝护罩扎了上去。
然而,这气劲才到半途,就被一点淡淡白芒击散,却是战帝忽然出手。
“浅畅,停下吧。”风忌朝浅畅摇了摇头,脸上无奈:“唉,难道,这一切也是天意吗?”
他将头仰起来,望着天空。黑,很黑,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便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了。
浅畅已经口干舌燥了,心中又极为痛闷,脑袋一重,又一次昏迷过去。
“唉,睡吧,醒的时候,一切都已过去。”风忌身周数丈之内清光笼罩,竟是亮如白昼。
又有高手来了?帝临心中慨叹,这一场杀戮只是个引子,很多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他的预算。
“这实在是人间悲剧。”不知何时,云纵的眼睛已是略显红润,他心中矛盾重重。
倒是孤夕静静立在他身边不远,脸上始终是一幅淡漠的神色,仿佛一切都不曾入眼一般。
没人知道,孤夕不仅对这些无动于衷,此时的她,心思大半落在跟祭宗对话上了。
“祭道友,帝临能否借这个时机,成就一把绝世凶兵?”
“嘿嘿,孤道友,你想太多了,真个那么容易就能成就绝世兵器的话,绝世兵器就不值钱了,在你们这片大路上,我也不过感应到两件这种兵器罢了。”
“嗯,这么少见,诛仙是一样,另一样,应该就是当初遗落的属于辰宵的断月剑了,可惜了,当初有顾虑,就没有取走,如今,估计落到那边的人手里了。”
听了孤夕这段话,祭宗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在你们这一位面,应该还有这类兵器存在的,或许还有一些洪荒老古董留在这个位面也不一定,至少当年那个妖族狂人的兵器,我就没能感应到。”
“嗯,你是说,如果有那种老古董级别的存在掩盖了兵器的气息,你就感应不到?”孤夕淡淡接了一句,心里还是不以为意的,那种程度的高手,留在这个位面的可能性,实在近乎无限低。
此后,两人都无语,孤夕也就继续关注场上情况了。
在这个风云变幻,天地哭嚎的日子里,水寒郡的多家门派势力都出动了。
然而,这一人屠杀数十万人的战场,却没有哪家门派势力前来干预。不说凡人的事情,修士不能干预,便是可以干预,阴无猖的存在,也足以让这些修士止步。
一处平行空间里,正躲着韩香和无名高手两人,下方的厮杀尽皆被两人从头看到尾。
“师尊,这么多凡人惨死,我们就真的无动于衷吗?”韩香忽然问起了无名老人。
在她的感应中,原本四十万之多的磊国将士,此时已然只剩下十余万人。
无名老人微微皱眉,叹息一声,道:“不说风忌在这里,便是天道宗和万佛寺不也没有管这事?我们又哪里管的了,凡人的事情,自有天意早早就注定。”
“可是,师尊,我们也是从凡人修炼过来的啊?”韩香越发迷糊了,脸上却是一副疾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