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帝临再次迎来了一场生死决战,这次的对手依然是一个王级中期的佛修,号惠天。
内心里,帝临是有些奇怪的,他很清楚,作为大路上最强大的佛门教派,万佛寺的王级佛修,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多,却偏偏连续找出王级中期的修士来对战自己,摆明了是因为自己还是王级中期。
惠天是一个相貌刚毅的男子,眉宇间现出一股霸气,隐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若是不做和尚的话,蓄上头发和胡须,绝对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将军。甫一见到他,帝临就明白,此人的实力却是在惠茹之上,若不用血幕剑,自己必将面临一场残酷的战斗,但他是独一无二的帝临。
这一点,让帝临还是有些震惊万佛寺的底蕴的,万佛寺不大可能派出底牌来对付自己,即便是王级中期中的底牌,帝临估计自己也绝不可能见识到,但短短时间,就连续有资质过人的王级中期佛修,他不震惊都不可能。
依然是在那一片广阔的场地中,依然是玄夜带着一众佛修观战,陪同帝临的,依然是应东来。
望着那古井不波的玄夜,望着那批麻木的佛修,帝临忽然有一种萧然的感触。三天前的那一战,让他感慨颇多,他也终于渐渐有些明白圆孔说的那句话了:敢于杀则死,敢于不杀则活。
修杀道,当行杀戮之事,代天意伐天下生灵。接触的面广了,帝临的见识自然也宽阔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菜鸟了。近些时日以来,他越发觉得杀道本就是天数的运转。
圆孔确实极有悟性,可惜他终究是个佛修,是个绝对的老好人,所以还脱不出佛家慈悲仁义的束缚,不过是苦苦挣扎罢了。帝临有些庆幸:若是自己也入了某个门派,修炼了某种特定的功法,恐怕也难免会步入此类误区。当然,先后遇到多名奇人,也是他非同一般的造化了。
“帝施主,若要胜过贫僧,你需要使用血幕剑。”惠天远远朝帝临施了一个佛礼,声音低沉。
这个和尚,倒是有些心机,我便满足你的愿望就是。望了望手中倒提着的血幕剑,帝临朝前走出了一步,跨过了十余丈的距离,然后松开了右手掌心,那血幕剑便落到地上,没入泥土。
面上现出一丝傲然之色,帝临也似多出了几分睥睨天下的神姿,冰冷的眼神充斥着唯我独尊的漠然,他缓缓张嘴,也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你我终究层次相同,帝某不屑于使用血幕剑。”
背后传出了血幕剑的鸣叫声,叮铃铃地响个不停,似乎在嘲笑着帝临的狂妄。惠天达到了目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之色,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却又随即便恢复正常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只能尽可能多地寻求有利的机会。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比武,这是一次生死之间的挣扎,惠天不能杀害帝临,帝临却可以杀他,他不想死,只能减少帝临的筹码。
仿佛有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帝临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就见到玄夜再度隐去了身形,只剩下无尽的佛光笼罩。这个老和尚,是不是根本就不在这里了?不知为何,他忽然多出了这想法。
“出手吧。”他朝惠天望了望,明白这样的战斗对这和尚不公平,也就不想多说,毕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本就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永恒法则,他也不过是在这至高法则之下挣扎。
不施展血幕剑的帝临,倒也不至于带给惠天太大的威胁,他自认能够全身而退,当即镇定下来,单手合十,朝前跑动起来,竟是越来越快,带起了呼呼风势,这强劲风势宛如一条风龙。
“降龙伏虎,大罗佛手。”惠天高呼一声,震得帝临的耳朵略微发麻。只见得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抬了起来,两只手由合十分开,如划太极,朝两边拨开,浩然的气势从他身上生出。
果然是个劲敌,见得这气势,帝临就明白自己的龙卷风是不必用上了,因为对方也是使风的行家。他将两腿微张,全身法力贯注,稳稳立于原地,随即握掌成拳,快速轰出漫天拳影。
“大罗佛手,破。”漫天的拳影并没能阻挡惠天前进的脚步,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从他的双手之间生出,泛起耀眼金光。这手掌狂猛地往外拍了出去,竟有着莫大的威势,轻易就击溃了大片的拳影。便是帝临精纯的法力,也是一触即溃,根本就不能抵挡这一只巨大的手掌。
难怪他有如此自信,却是专修一门神通,将这所谓的大罗佛手修炼到了极致了。帝临总算明白了惠天的神通,偏偏倒还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即便他的法力要高过惠天些许,却也拉不开太大的距离。略一沉吟,他连续打出了四道三重掌,重重地轰击那个飞扑过来的手掌。
只是两道三重掌,就轰散了金手掌,可是却立即又有一道更大的灿灿金手掌飞扑过来,穿过了重重阻碍,直朝他的脑袋拍了上来。还未曾真个临身,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已经极为强烈。
好厉害的大罗佛手,帝临身形一缩,化作侏儒,险险避了过去,半边脸上却有种被烧焦的感觉,火辣辣地疼痛,显然是被巨大手掌擦到了。刚刚恢复身形,他就感应到那道手掌又从后面反攻了回来,心中不由得一惊,只好祭出一道道护罩,同时转过身去,疾速轰出精纯法力。
不愧是杀神,临阵经验极为丰富,本来他还真不容易杀死惠天,然则此时惠天一昧猛攻,最后必然是法力空虚,难以为继。到那个时候,如若帝临还未曾受重伤,杀他就是易如反掌了。作为一个极高明的旁观者,应东来前世不知战斗多少次,自然很快就看出了帝临的对敌策略。
难怪玄夜会同意帝临无礼的要求,这些佛门弟子,未逢战阵,也确实需要经历血的洗礼了。
终究是帝临的法力更加深厚,在他霸道的掌力支持下,这一道威力已经减弱了几分的手掌在回攻的路途中,就被轰散开来了。同一时间,又是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自惠天双手中升起。
“大罗佛手,临。”随着他一声高呼,这只金手掌诡异地在空中一个跳跃,仿佛是瞬移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帝临的面前,竟没有一点征兆。当然,便是有轻微的波动,帝临也发现不了。
佛门的神通却是多的数不胜数,不愧是传承了无数年。帝临不禁生出一丝念想来,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将自己的杀道修炼到极致,创出一脉来,将之发扬光大,或许也是天数下的功德。
“好神通。”他赞叹一句,身形忽然化作一道墨色光芒,浓郁的法力波动传开,仿佛是一柄利剑疾闪而过,竟是奇异地穿过了这只巨大手掌。之后,他的身形恢复了,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却现着释然之色,脚步也稍微有些踉跄,而那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则已经消散无踪了。
不再是血魔,模仿血魔大法的神通,身体难免遭到反噬。此时的帝临虽说破解了惠天的这次攻击,却已经受了内伤,正运转法力压制了住。当然,他的脸色则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见帝临突如其来地破解了自己的攻击,惠天吃了一惊,脸色微变,忽地动作起来,如旋风刮过,转瞬便到了帝临的面前,竟是选择了近身作战。他将双手展开,一掌又一掌拍向了帝临,每一掌都会带出一道金灿灿的手掌。出乎帝临意料的是,他的武艺也颇为精湛,不可小视。
只要不是像先前那般猛烈的攻势,帝临便不难应付。他本就精通多种武学,招式大开大阖,加之缩骨大法更是不可思议,总能避开惠天拍出的一只只佛掌,时不时地,他还会猛烈反攻。
连续施展了几次猛烈的攻击之后,惠天的法力已然出现不支之态,他也终究意识到了自己临阵经验的不足,脸上现出了慌乱之色。出手之间,逐渐缩回了力道,战局转而呈现胶着之势。
单从法力上讲,帝临此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向来没有留手的习惯,自然掌力便越发霸道雄浑,法力越发精纯,非但招招都是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轰击,更是聚出了一片无形劲气。
惠天的脸上终于现出了苦郁之色,他祭出了一道金色护罩,分散了部分法力,来抵挡下了四方无形劲气的攻击。接着身上金光荡漾,一只比他还要大上几分的巨大金手掌迅速凝聚成形。
看来,惠天是想要做殊死搏斗了。帝临不敢大意,将浑身法力聚起,凝于双掌之间,聚成了一道墨色的光芒,就好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墨色利箭。对方浸淫大罗佛手数十年,威力之大,已然到了不可想象的境地,帝临哪愿意硬撼,却是想以点破面,化解掉惠天的巨大金色手掌。
“大罗佛手,印。”面对帝临的举动,惠天无动于衷,只是高喝一声,将双手合十,又再分开,那一道巨大的手掌立时携着莫大的威势朝帝临猛地压了过来,强烈的气势隐让人生畏。
看来,将最简单的招式修炼到极致,也足以威震天下了。感受着惠天强势的攻击,应东来不由得翘了翘嘴唇,露出欣然之色。像他这种存在,能够领悟到一丝,往往都足以改变许多。
在他看来,帝临无疑也是在这方面做的极好的一个人。招式不多,却都是极为精妙,大开大阖之间,隐隐有纵横无敌,唯我独尊之势。他意外地发现,帝临将每一招都运用到了极致,往往是很平凡的一招,总能绽放出不同一般的光彩。比如说,他只是平平淡淡的轰出一拳,却能瞬间将攻击化作防守,抑或是将防守转化为迅猛霸道的攻击,已然没了绝对的攻和防。
应东来应劫转世重生,前世见证了无数的高手,自然也曾见识过许多将武道发挥到了极致的存在。此时见得帝临的出手,也不由得生出欣赏之心,换作他来出手,多半就是以力破力。非是他没有帝临那般手段或是高超的武技,实在是他的前世,本就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修士。
便在应东来感慨之时,那巨大的佛掌像是忽然从高空倒下来了一般,将帝临掩盖了去。在那一个瞬间,帝临忽然一阵心悸,仿佛处于死亡边缘。那携着巨大威压的佛掌竟是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威力,就好象只是一道装饰品,自己凝出的墨箭根本无从着力,轻易就穿透了过去。
佛掌好像有生命一般,在墨箭穿过的时候,自动张开了一个孔洞,将墨箭释放了出去。墨箭一发,便不可收回,威力不减分毫,疾速朝惠天射杀过去,却见他只是祭出一道道金色护罩。
待墨箭穿透之后,佛掌忽然朝帝临的身体涌了进去,竟又一瞬间生出了无匹的力道,仿佛化成了一张巨大的佛网,一点点收缩,将帝临体内剩余的法力紧紧地束缚了住,丝毫不能动用。
原来是要封印我的法力,可惜我修炼杀道,便是没有丝毫法力,也可将浑身的杀气瞬间转化为凌厉的攻击。一霎那之间,帝临将浑身的杀气荡起,形成辐射开来的波浪,正是逆戮十方。
“怎么可能?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动用法力?”惠天终于再不镇定,大罗佛手的威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论是谁,一旦被封印了法力,便是能够挣脱出来,消耗的时间,也早已败北了。
从帝临的身体里,迅速扩散开来的无形力道一举击溃了正不断收缩的佛网,并继续荡漾开来,传播出去,射向四面八方,笼罩了数丈的范围,而惠天则很不幸地正好处于这个范围之中。
惠天惊呼的时候,正是墨箭射到他身前的时候,他祭出的层层金色护罩及时起了作用。虽然被尽数破开了,却也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面对威力已经不大的墨箭,他只是随手一掌拍了出去,就将墨箭轰散了。而真正的危机,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他感应出了射来的力道。
“帝某修炼杀道,便是没有法力,也能以杀气转化为攻击。”淡淡解释了一番,帝临身形晃动开来,四处移动,打出漫天的拳势,封死了惠天所有可以后退的空间,只能面对无形力道。
惠天也意识到了不好,明白自己恐怕难以逃出生天,却不甘放弃,当即施展了身上最后的法力,化出了一片耀眼金光,这一片金光微微一荡,再次讯猛地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
这和尚的法力倒也极为深厚,难怪能排到万佛寺明面上的王级修士中的第四位。右手中指微微一动,这个时候,帝临已经不再惧怕惠天的临死反扑,只是神色漠然地一步步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一步踏出,周围的天地灵气开始紊乱,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无形的力道顺着地面朝惠天袭杀过去。再一步踏出,大地开始出现龟裂,惠天脚下的土地猛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他的整个人也直朝下坠落了下去。他当即大惊失色,赶忙提起一股法力,腾身而起,迅速躲开。
“弱者死亡。”帝临冷冷哼出一句,又一步迈出,已然到了惠天的面前,猛然一拳轰了出去。
先是施展斗转星移,封锁了惠天身周的空间,接着龟裂大地,使他疲于应付唯我逆天这一招,正好创造了最佳的时机。对于作战经验丰富至极的帝临来说,这一点战机足以让他杀死惠天。
果然,好不容易才稳定了身形的惠天,正要再度出手的时候,忽然见得眼前多出了一道伟岸的身形。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对方冰冷的眼神,在那双漠视一切的瞳孔之中,他仿佛已经是个死人。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鲜血仿佛已经在飞快地流逝,难以承受的剧痛莫名来袭。
下意识地,他垂下了头,不是已经死亡,而是想要看清自己是怎么死的。结果,他看到了一支被黑色衣袖包裹的手臂,正贯穿了自己的胸口。在他的胸口上,鲜血正汩汩地不断流逝着。
一拳洞穿了惠天的胸口,帝临便立即疾速收回了手臂,转身暴退而出。有了惠茹的例子,他有些恐惧于佛修的玩命自爆。尽管他不相信惠天会是那样的一个人,却也没有把握去冒险。
惠天没有自爆,非但是因为自身已经没有法力自爆了,更是因为他不甘心。他已经没有能力止住伤口,便连飞行的能力都不具备了,但他还活着,他竟是奇迹般地稳稳落到了地上站定。
胸口上的巨大血洞颇为骇人,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无动于衷,只是缓缓回转身,望向了一众观战的佛修,望向了玄夜。这个时候,玄夜又一次现出了身形,正一脸疾苦地望着惠天。
惠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满口涌出了鲜血。玄夜见状,随手一拂,便有一道金光闪过,包裹了惠天的身体。下一刻,惠天身上不再有伤口,人却是死彻底了,死不瞑目。
惠天想说的话,便是说出了口,也不会得到结果。帝临不诧异于玄夜的做法,换作是他,处于同一位置的话,多半也会那么做。
他不想再多望玄夜一眼,远远离去,只是留了一句话:“我已负伤,七日之后,再战第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