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荷一壶饮尽,又添了一壶。王捡远远瞧见她面飞红霞,目光迷离,持杯之手也微微颤抖,猜知她已然醉了,心下暗自焦急不已。
便在此时,只见两高一矮三名携刀带剑的跋扈汉子,高声喧笑着进了酒铺。王捡见其中那名矮个汉子面目极熟,略一思索,已认出此人正是当年在太行帮蜀北分坛中,百般欺虐折磨自己的田胜。
一时心中悲喜交集,忖道:“没想到能在此地得遇你这恶贼,真省了我一番追寻,一会待杨姑娘走后,定要取你狗命!”
田胜等三人一入酒楼,立时见到了杨清荷。三人齐齐一愕,随即赸赸上前,向杨清荷抱拳施礼,恭敬说道:“原来杨姑娘一人在此独酌!属下参见。”
杨清荷目光扫了三人一眼,嘴角一披,却不答理。田胜等人互视一眼,正待退出酒铺。杨清荷忽然道:“喂,田胜,你先留下。”
田胜全身一震,颤声道:“不知杨姑娘……要属下留此……有何……有何要事?”
杨清荷先向另两人挥手示意,那两人心下一宽,立时转身急步离去。杨清荷随即又道:“田胜,你且过来坐下,陪本姑娘喝上几杯。”
田胜一听大惊,变色道:“这……属下……不敢!”
杨清荷格格一笑,道:“怎么,你敢违抗本姑娘的话?”
田胜闻言又吓了一跳,期艾说道:“不是不是,属下……属下……受宠若惊!”
杨清荷指着凳子道:“那还不快坐下。”
田胜无法,只得打横坐了。王捡眼看杨清荷竟叫田胜坐陪饮酒,心中大感惊奇。
此时,跑堂小二添来杯箸,田胜颤手持壶,为杨清荷斟上了酒。
杨清荷举着杯子道:“田胜,你可知当年在蜀西分坛……受你等欺辱的那位少年,如今在江湖之中是何名头?”
田胜本也举着杯,一听杨清荷此言,顿时吓得全身一哆嗦,杯子“当”一声跌在桌上,酒水洒了一身。
杨清荷格格一阵娇笑,举杯一饮而尽,漫声又道:“你可是……也曾听说了么?”
田胜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颤声答道:“属下……听……听说了。”
杨清荷笑容一敛,正色道:“本姑娘还听说,他眼下正四处寻你,以报当年之仇!”
田胜一脸惊怖之色,立时游目四顾,生怕王捡突然出现,来取自己性命。
杨清荷面带轻蔑之色,斜睨了田胜一眼,仰头又喝了一杯,突然大喝一声:“他还托本姑娘取你狗命!”话声中拔剑直刺田胜。
这下变生肘腋,实令田胜万万料想不到,一呆之下,杨清荷短剑“噗”一声已刺入了他的咽喉,一股鲜血登时急喷而出。杨清荷收剑后跃,闪避开来。那鲜血喷在桌上,又顺桌流下。
田胜以手捂喉,双目死鱼一般凸出眼眶之外,另一手指着杨清荷,似欲发声呼喊,但喉间却响起一阵咯呃异声,跟着身子一歪,倒地气绝。
酒铺之中众食客一见杀人流血,吓得大声惊呼,纷纷夺门而逃,场面顿时乱成了一片。
王捡眼睁睁看着杨清荷拔剑杀了田胜,也是惊愕异常。暗自忖道:“她竟然向本门弟子下手,这事要是被他爹爹知晓,可该怎生是好?”
杨清荷还剑入鞘,有如无事人儿一般,自顾自重拈一张桌子坐了,大声喝唤小二添酒上菜。叫了半天,一名跑堂才颤巍巍行上前来,双手抖个不住,将一壶酒端上桌来,转身便跑。杨清荷格格一笑,再次斟酒举杯,开怀畅饮。
过不多时,数名公差直奔酒铺而来,入屋一瞧,人人面上变色。一名公人指着杨清荷大喝道:“你这妖女胆敢当众杀人,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杨清荷“啪”一声将短剑拍在酒桌上,仰头饮酒,对众公差毫不理会。众公差见她盛气凌人,均是一呆。
此时,又有七八人直入酒铺,王捡见起先随田胜同来的那两人也在其中,知是太行帮帮众到了,心道:“且看此事如何收场?”
几名公差互视一眼,扬刀举链,便待上前拿人。却听太行帮中一名中年汉子暴喝一声:“住手。”
几名公差又是一愣,太行帮帮众突然间刀剑齐施,竟将那几名公差悉数斩杀当堂。
那中年汉子收剑入鞘,向杨清荷抱拳道:“在下鄂西分坛副坛主翟如锦,请杨姑娘移驾江边,向韩长老解释擅杀我分坛弟子田胜一事。”
王捡心道:“原来那田胜竟已投归了鄂西分坛!只不知追魂叟、林景福等人,是否也同样投归了此地?”
却见杨清荷面色微变,大声道:“我不去。”
翟如锦沉声道:“韩长老听说杨姑娘在此,亲口向我等传令,无论如何,也要请杨姑娘移驾一叙!”
杨清荷冷哼一声,道:“我看是你假借韩长老令谕,想以此为田胜报仇吧!”
翟如锦面色丝毫不变,沉声又道:“杨姑娘擅杀我分坛弟子,此事韩长老马上便知,你若不去,难道要韩长老亲来不成?”
杨清荷娇叱道:“本姑娘若是不去,你等又待如何?”
翟如锦面色微变,道:“这……杨姑娘若执意不去,我等……便只能用强了!”
杨清荷闻言登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你等真敢向我动手?”翟如锦抱拳道:“杨姑娘虽是白虎执法的千金,但帮主并未授予你生杀大权,杨姑娘擅杀帮中弟子,此事若是被你爹知道……”
杨清荷面色立变,怒道:“你……”口风一转,又道:“即然如此,那好,本姑娘就随你等走一遭,看那‘白面阎罗’又能把本姑娘怎样!”说完扔下一颗碎银在桌上,随翟如锦等人出店而去。
王捡忙也付清账,远远蹑在众人之后。心想:“这酒铺无端遭此一劫,多名公差糊里糊涂死在店中,今后非但再难经营不说,一众伙计与掌柜、账房等,定还免不了吃官司。唉!太行帮行事丝毫不计后果,遭殃的还是这些老百姓!”
抬眼望去,见杨清荷似乎饮酒过量,一路歪歪斜斜,连那青驴也不要了,在翟如锦等一干人乖的簇拥下来到江边,直向一艘泊于江畔的乌蓬竹编渔船内行去。
众人上船之后,那船随即启航,顺流而下。王捡加快身法,来到江边,一掠近六丈,鬼魅般飘上了船顶,借着竹编船顶上的细小间隙,向内张去。但见“白面阎罗”韩又残居中而坐,一名白衣尖颚老者与翟如锦二人打横相陪,杨清荷独坐下首,其余弟子均站立两侧。
只听“白面阎罗”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就算田胜真得罪了杨姑娘,也自有本帮帮规处置,杨姑娘怎可向自己人痛下杀手?”
杨清荷偏着头道:“那田胜真正该死,本姑娘杀了他,又……又有何错?”
白面阎罗厉声道:“别仗着有你爹撑腰,就可胡作非为,田胜就算真该死,也轮到杨姑娘动手!何况那田胜本没有错。此事你如何解释?”
杨清荷愤愤说道:“本姑娘杀了便杀了,你待怎的?”
白面阎罗哈哈一笑,道:“你爹身为本帮白虎执法,却纵容你肆意妄为,本座只需将你送返你爹处,看他还有何话说!”
杨清荷粉腮变色,站起身来道:“此事与我爹无关,况且,我也不要跟你回去。”
白面阎罗冷哼一声,又道:“去不去却也由不得你作主。池坛主,且将这目无尊长的野丫头擒下再说!”
那白衣尖颚老者闻言站起身来,直向杨清荷迫去。杨清荷惊叫道:“你等真敢对我动手,我……我……”
话未说完,那池姓坛主已伸手抓向她肩头。杨清荷拔剑在手,正待拼命,忽听船顶“喀喇”一响,一人从天而降,拦在自己身前。
杨清荷一见来者正是那日逐走“朱雀执法”董婆婆的赤面怪人,心中又是惊喜,又感诧异。
王捡变着声音喝道:“今日谁敢动这姑娘一根毫毛,区区定要将他大卸八块,扔到江里喂鱼!”
“白面阎罗”韩又残等人眼看这面色赤红如鬼的精瘦汉子突然裂顶而下,似乎早已藏身于船顶,而自己等一干人却毫无所觉,均是吃惊不小。
那池姓坛主收手退步,厉声向王捡问道:“你是谁?”
王捡寒声道:“区区……天涯落魄客!”
池坛主大喝一声:“天涯落魄客?嘿嘿,滚你奶奶的雄,老夫要你的命!”话声中身躯前倾,右掌一骈,以指作剑,斜里向上挑出,直刺王捡颈项要害间。用的正是武当派“两仪剑法”中的一招“孤蟾浮天”。
王捡从他出手招式已然猜知,这人定是武当派叛逆无疑,一个侧步偏身,双掌虚抱成团,施出五成功力,用一式“雷霆掌法”中的“天宇圆融”,以攻应攻,向他反击而出。
但听“嘭!”一声大响,池坛主口喷鲜血,凌空飞旋着跌出丈余开外,将船内桌椅板凳等物压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