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砚芝只道是洛青阳听得她说“养他”一事而生气,却也没料到洛青阳生气是为其他。觉得挽回了几分面子,抽出一条红绸绕在两人的手腕上,系了个活结,思考片刻,又将活结换做死结,“开玩笑罢了。哪有摸一下就砍手的规定?这样保险一点,不然走散了我肯定就死在这里了。要抱好你这颗大树啊。”
少女的发丝划过手心,痒痒的。
雪砚芝系好结,想从洛青阳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洛青阳却握得更大力了。雪砚芝挣扎一阵却无法将手抽出,黑眸疑惑地看着洛青阳,后者面色如常。
“你握这么紧干嘛?绑好了就不会走散了。”
“这样保险一点,不然走散了肯定就死在这里了。这样雪姑娘才能更好地抱紧这颗大树。”
“你……哼!”刚刚雪砚芝的原话驳回,直直把少女说得气结。
雪砚芝从未在口头上吃亏过,却在洛青阳这个冷冰山这里接连吃亏,心下不满,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只是不满地轻哼一声,便着手细细打量着周围环境。
洛青阳依然紧紧地握住雪砚芝的手,雪砚芝无法挣脱,只当是为了避免两人走散,也就随他去了。“我要验证一件事,你跟着我走。”
“好。”
雪砚芝摘下一瓣迷雾花花瓣丢在地上,殷红的花瓣牢牢固定在地面之上,就像古老的回廊上深深扎根的一点血滞。
寂静无声。
越是这种静谧,越发将周围的一切衬托得幽暗诡异。回廊上刻着的浮雕壁画,细细看来,却好像是一幅幅宏伟的历史巨卷,墙上的一切分明只是抽象的寥寥数笔,却能让人感受到画中生灵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
雪砚芝随着浮雕壁画边走边看,高山之巅,圆月之下,神祇、鬼怪、妖魔、人类,所有的生灵都参与战争,伴着那一轮不变的圆月,史诗般浩大的画卷在面前铺展开来,恢弘磅礴,气势万钧。
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这部历史却并未给出结局,最终不能看到究竟是哪一方胜利。幽黑的天幕掩盖了最后的结局,十六血字在眼前呈现:“九重血月幽冥之巅回落千仞廊转西头”
“别看,壁画会吸食人气。”
雪砚芝抬眸,“可我并未感到哪里不舒服。”
洛青阳空濛的眸子望着雪砚芝,少女不像被吸了人气,只是脸色略显苍白。“这壁画上面有着阵法,这阵法会吸食人气。”
雪砚芝道,“阵法?你不是不懂阵法么?”
其实洛青阳本身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齐云山之上并未学习阵法,但冥冥之中好像有谁在对着自己说,壁画之上暗藏玄机。
雪砚芝心下好奇,见洛青阳却并未多言,便也不问。想到方才在浮雕壁画上面所见,也知道这浮雕壁画有所古怪,回头打量着回廊上的浮雕壁画,浮雕依然是浮雕,壁画依然是壁画,没了方才的宏伟场景。刚才所见,皆是黄粱一梦。
“你既然知道墙上有阵法,那你在墙上看到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雪砚芝还以为洛青阳不会回答的时候,洛青阳道,“有上古禁制,无法说出。”
“我看到的应该是神人魔大战。还有十六个字——‘九重血月幽冥之巅回落千仞廊转西头’。”这下雪砚芝不解了,她能说出来。只当是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像洛青阳这种大门派的弟子,应是他不愿意说吧。
雪砚芝并未探究洛青阳所言是否是真话,想到方才要做的试验,拉着洛青阳往回走,在迷雾花瓣前蹲下身子,带上手套伸手去摸地上的迷雾花瓣。迷雾花瓣分明在地上,两头微微翘起,但花瓣却像是虚影一般,手从花瓣上穿过无痕。
“我们又回到原地了。准确来说,这也不是原地。每时每刻,这个回廊都在变化。”雪砚芝得出结论。
长廊幽深,分明无风,雪砚芝却觉得有阴风阵阵,不禁打了个寒噤。
“此处阴气极重,怨灵颇多,常人都会感到阴寒。”洛青阳没有说的是,尤其是绕着雪砚芝的身边,怨灵更多,只是碍于天阳冰蚕衣,怨灵无法近身。不然以她的体质,自是不出一刻工夫,定然被怨灵啃得尸骨无存。
“你是说这里有怨灵?你能看到怨灵?”也是了,齐云山隶属道家,要是你对付这妖魔鬼怪没有一套办法,也就枉为齐云山得意弟子。
“开了天眼,便能见到。”
“你确定这里有怨灵?”
“嗯。”
雪砚芝脸色蓦然变得惨白。
“怎么了?”
雪砚芝一叹,早该想到了,“你听过九幽回廊没?‘九重血月幽冥之巅回落千仞廊转西头’。将这十六字取字首,便是‘九幽回廊’。”
饶是洛青阳出奇冷静,此刻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雪姑娘说此处是九幽回廊!”
但凡身具灵力之人,大多都知道这个传说——
最初‘九幽回廊’并不叫‘九幽回廊’,而是通往第十八层地狱的通道。传说中的第十八层地狱时间空间皆为停止,无限的幽暗时空会让人折磨地发疯。几千年前,九幽魔君误入第十八层地狱,后来逃出,便将第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回廊连着回廊之中的万千怨灵生生搬离收入囊中,这便是后来出名的‘九幽回廊’。九幽回廊之名,一来是因为九幽魔君所创,取其“九幽”二字,二来“幽”字一说,本就指其幽静,幽暗之意,“九”字暗含“极限”,“九幽”自然就是指地底最深处,又正好映衬了九幽回廊来自十八层地狱之说。传说中九幽回廊有进无出,有来无回,没人知道九幽回廊之中有什么。因为知道的人,除了九幽魔君本人之外,都已经死掉。直到后来九幽魔君在一场大战中销声匿迹,生死不明,九幽回廊便也随着九幽魔君的消失而不知所踪。
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九幽回廊并非无解,若是有纯阴之人,以精血和灵魂献祭,便能得到一刻钟的工夫让九幽回廊的门大开。几千年来,正好没有进来的人有纯阴之体,即便是有,又有谁会说明自己是纯阴之体,以自己灰飞烟灭为代价,为他人做嫁衣?
当然,雪砚芝此刻也不会说明,九阴绝脉其实也算作是纯阴之体。若是以她的血灵献祭,洛青阳自然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