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不透一个人所以恐惧,这就是韩陆青面对苏夏至时的复杂心情。
“方才陈公子也是头次去您府上拜会,这里也需要人打点着,我便没有跟着去。”韩陆青过来与苏夏至见了礼,并解释了几句。
苏夏至对着他一笑,不置可否:“陆青,帝都是你的老家,今儿这边安排好就回家去看看你母亲吧。”
“是!”韩陆青听到‘母亲’二字,心里一阵愧疚。
这许多年,他一心追逐着安静的脚步,从帝都到平县,一切以她马首是瞻,直到那一天梦碎,他才明白自己是处在一个多么不堪与尴尬的地位!
他固执地留在了平县并未离开,一方面是因为想在仕林春跟着苏夏至多学点手艺,一方面也是想看着安静嫁人,然后彻底死心。
于是一晃几年光阴,仕林春的生意稳中有升,他也年年托人往家里捎银子,唯独没有回去过!
“我把你请回帝都,就是因为知道你的家在这里啊。离家人近了,才会心安吧……”
在请同来的那些人去了客栈的雅间之后,苏夏至对走在最后的韩陆青说道。
请一行人大吃大喝了一顿之后,第二天,苏夏至就让车队住进了还未开张的铺子后院。
“这是咱们的新铺子。”苏夏至把自己对这间铺子的设想粗粗的讲了一些给韩陆青:“暂时这里只经营各种汤面小菜,你是大厨的手艺也会暂时用不上,所以我的先问问你愿不愿意留下。”
韩陆青抬头看看装饰一新的气派的二层楼,再对上苏夏至平和的目光,他点了头:“东家,我留下!”
“哎呀娘啊!”他的话才说完,就见苏夏至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后指着身后的铺子说道:“这里重装改造一直都是我在盯着,都快累死了!”
“嘿嘿!从明儿起……不!从现在起,剩下的活儿都归你了!”苏夏至如释重负的说道。
“……”韩陆青跟着车队摇晃了二十多天才到了帝都,还没来得及回家见老娘一眼便被无良的东家给拍了一堆活儿,他望着将账本丢给自己之后扭身就走的女子,只能无奈的摇头!
有了韩陆青到来,苏夏至身上的担子终于松了很多。
店里的小事都丢给他去处理,而外面需要抛头露面应酬的事情也交给他,苏夏至一心只管教授新招的大师傅调底汤做抻面……
帝都四处飞花的初夏时节,南城护城河岸边不远处官道上的一间装潢别致的面馆开了张,而那间面馆的牌匾据说是前科的探花与状元合写的!
就为了一睹二位的墨宝,这座原本位置并不算太好的铺子从开张伊始便是顾客迎门!
然而当那些本来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来这里的看客们心不在焉地点了一碗面再吃过随面赠送的特色小菜之后,看客几乎都转变为了吃客,从此面中滋味的汤面与只有在这家铺子楼下才能买到的挂面和辣椒酱一起成了帝都初夏季节的一道风景……
这边面馆的生意迅速的上了正轨,而苏夏至也迅速的全身而退,把掌柜的事情全部都丢给了韩陆青,她自己则做起了甩手东家。
小胖子在把货物留在帝都后,又雇了苏夏至的车队回去拉了一批平县都不曾有人贩卖的锦缎,并与苏夏至做了一番密谈之后,志得意满的回了家。
以后一年三趟,闵家的车队来往于平县与帝都之间,送来作坊里产出的挂面与辣椒酱再拉回去平县和镇子上紧俏的商品。
如此几年下来,竟引得附近的商贩都要去山下村找小厮才能买到一些别家没有的货色……这是后话。
帝都的春天极短,才过了春天,苏夏至还没觉得舒服几天,便已感觉到了热意。
面馆的生意一做起来,她反倒闲了下来。
拉着小武一起在家又开始折腾。
五月初,闵岚笙放衙回家的时候看见厨房门口的一小片平地的地砖被刨了出来,地上被填了一层过了筛子的黑土。
再过几日,一茬绿油油的韭菜齐刷刷地冒了出来,一场细雨过后,头发丝粗细的韭菜喝饱了水,竟也郁郁葱葱地长高了不少。
闵岚笙放衙回来,每日都会负手而立看上片刻,更是常常会不自禁的俊脸上挂上笑意。
与秀才喜不自禁的表情相反,姜温在看出那一地冒出的竟是韭菜之后,每每对着嗤之以鼻,甚至偷偷的去拔过一些:“壮阳的东西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五月过半,书房前的几块地砖又被刨了出来,同样在撒了肥又盖了土之后,苏夏至不知从哪里买回一架紫藤花来!
请人做了一副精巧漂亮的花架,指使着小武把那些已经挂了大量花苞的藤蔓小心的挂在花架之上,她又买回来一套带着四个石凳的石桌安置在了花藤之下。
“我本来想买架葡萄回来的,可一见这花就喜欢上了!”夜里,孩子们都睡下的时候,苏夏至拉着闵岚笙出来看她新栽的紫藤:“现在这家又有韭菜又有花,秀才,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闵岚笙低头吻向娘子的发间:“家里的一切,为夫都喜欢……”
她总想在家里种一畦小菜,种一架绿荫,如今才种上的紫藤已经挂了层层叠叠的一串串花苞,等不了几日,他家的院子里还会多一片繁花……
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是娘子种给他的一片安宁啊……
“唉……”后背靠在他的怀里,苏夏至淡淡的叹了气:“秀才啊……”
“听着呢。”他又低头在她的发髻上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