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瘀伤是不能热敷揉搓的,只能冷水敷,这样才可以快速的散瘀。”估摸着布巾挨着皮肤的那一面已经热了,苏夏至把布巾翻了一个面。
闵岚笙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侧着头静静地看着苏夏至:“你一点都不傻,我早就知道了。”
苏姑娘看着他腰上的大脚印子有些心疼,用手轻轻滴摸了一下:“我哥哥最不爱听这个字,你以后真要注意些。”
“傻子,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的。”闵岚笙挪动了下身子,伸手拽着苏夏至坐在床上:“我得罪了姐姐,把她气跑了,结果家里只剩了六十一文钱。”
“雇花轿,做新衣,这些钱差的太远,我只能留着一文不花将来留着吃饭用。我想,如果就这样能把你娶回来,那你肯定能和我过一辈子,不会因为我穷而离开我。”
“咱家里就是这个状况,如今我把底交给你,是不想你心里存了结。”
“朝廷不是给各州县的秀才们发廪膳费么?你的呢?”苏夏至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有的。”闵岚笙点头:“而且我是壬辰年县学考试的第一名秀才,廪膳费比旁的秀才还要高些,每月有九百五十文钱。”
“也不少了啊。”苏夏至不解的望着他,九百五十文钱,养活一个人还是够了的,只要不乱花,依照现在的物价他就算不富裕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啊。
“我从未胡乱花过银钱。”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闵岚笙接着说道:“从那年有了这笔费用,我一直没有领过,都是姐姐到县衙去代领了,然后按月给我买好粮食纸张等物,然后再给我放下五十文零花,若是买书,也是要告诉姐姐,她会另给一些。”
“初二那天我把姐姐气跑了,原本想要一些银子回来,也没有成功,而平日我与邻里素少走动,借钱这等事,我是开不了口的……”
“所以,昨日我是硬着头皮去迎娶的娘子,你若是不肯跟着我回家……”
连个傻子都娶不回来?那他就成了十里八乡最大的笑话!这样的结果两个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每个月何时发廪膳费?”苏夏至拿起布巾站了起来。
“初五。姐姐会去领的。”
苏姑娘又把布巾头凉给他敷上:“明儿是回门的日子,正好咱家也没啥吃的了,就到我娘家去打打秋风,后天初五,我和你一早就去县衙,以后这个廪膳费我来领。”
“咱成亲了,得过日子,你姐姐那边要是懂事,就不会说什么,若是来家里找事闹腾,由我来对付,你不用为难。”
闵岚笙合上眼睛思索了片刻,终于点头:“姐姐好面子,你不要太过就好。”
“切!”这话听得苏姑娘一百个不爱听,伸手就在他腰上最紫的地方使劲按了按,看着秀才脸都疼地发了白,她才慢悠悠地说道:“谁不要面子啊?你我成亲的时候她面儿都没露,这让我怎么给她面子?”
“那不是被我气得吗。”不敢招惹又有发火征兆的傻子,秀才只能好脾气的劝慰:“毕竟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的亲人?”苏夏至两只手都浮在他腰上的瘀伤上:“说,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秀才侧着头趴在床上,黑漆漆地眼眸很认真的看着苏夏至,然后他慢慢地扭了一下身子,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你是我娘子,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离不弃,傻子,你可以愿意?”
他语调轻柔,说出的情话带着无法剥离的哀伤,苏夏至不知道他的这些悲哀来自何处,可她感觉的到,那些痛已经植入他的骨,来自他的心……
“我愿意。”她郑重点头,望着那样的一双使人沉沦的眼睛,她根本不想拒绝:“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啊……不离不弃!”
渴望一份东西便会加倍的怕失去,此刻的他执着的眼神里染着脆弱,苏夏至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是在害怕,如她一样的害怕失去。
更意识到他们的爱恋还没有到最浓的时候,每个人都如此的小心翼翼窥探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然后把这些在放大,犹豫着要不要付出自己真心的时候,却在要求着对方先要付出全部!
闵岚笙的眼睛亮了,灿若星辰,美得眩目,让苏夏至看了失神。
挣扎的坐起身子,他将身前的女子拦腰抱住,他撒娇一样的在她身上蹭着脸颊:“那就搬回来吧,好不好?”
“这个,我还是不愿意!”上一刻还神魂颠倒迷失在他美色中的苏姑娘云淡风轻地抛下这么一句绝情的话,瞬间就将二人之间才飘起的一丝浪漫打回原形。
“秀才,早饭你是吃贴饼子还是吃蒸饼子?”苏姑娘拿着热腾腾地布巾在屋外喊道。
“我讨厌大饼子!”欲求不满的闵岚笙又趴回到了床上,一只手拍着铺板发泄:“夏虫不可语冰!此女完全不解风情!”
知道吃瘪的滋味了吧?完胜一局的新娘子哼着小曲飘进了厨房,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从今儿开始,早中晚三餐皆为大饼子也……爱吃不吃!”
“吃!”里屋的某人赶紧应道。
自己最后的六十一枚铜钱都交了娘子,不吃大饼子吃什么?
“唉,悍妇!唉,可怜的我!”闵岚笙用手抠着褥子上的线头,叹了口气,微笑着轻轻地阖上了眼,心底安宁一片……
三天回门,新姑爷自然要陪着新娘子一起回娘家。
早早地就潜出家门托腰而行的闵秀才还是被山下村几个早起的邻居看到了,众人眼中皆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就差追上来拍着他的肩说上一句:年轻也要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