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自己早就被这些心急火燎的佃农给缠上了,哪里还能踏踏实实的做事。
如此这么一想,她便对县衙里那个油头滑脑而又不显奸诈的赵主簿更多了好感。
“妹妹你看!”杨巧莲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抓着苏夏至的手臂说道:“看见站在水渠边上的那个人了吗?”
“那个人也来了几趟了……”
“嗯?”苏夏至抬眼往大片的田地前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身材中等相貌俊秀的年轻人也朝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认识吗?”苏夏至低声问道。
“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杨巧莲也小声说道。
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人目光只在苏夏至和杨巧莲身上一扫便移开了,倒是在看到跟在她们身后的小厮身上时顿了一下。
“嗯?”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的苏夏至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大步走在众人前面的苏春来从那个年轻人身边直眉瞪眼的走了过去,对身边的那个大活人是完全的视而不见!
“妹妹,天暖了,再缓两天就能开犁。”他站在水渠的边上,眼望着前面那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开阔天地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大愣子,你家不是有地吗,咋不看你自己家的去?”蹲在地头上候着这片地的地主出现的一个佃农两只手拢在袖笼里仰着头看着苏春来问道。
听了这话,站在旁边的年轻人同样望向苏春来。
“这一片地很平整,若是有头牛就更好,套上铁犁……”苏春来根本不理会佃农的问话,而是眼睛放亮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片土地说的分外的温柔。
“那咱就买一头耕牛。”苏夏至迈步上了水渠旁边的田埂上,脚下的土地已经有了松动的感觉,不像寒冬的时候踩上去邦邦硬。
与哥哥并肩而立苏夏至显得愈发的娇小,而她纤瘦的脊背是挺直的,一只手如男子般的负在身后,轻松的开了口,她说:那就买一头耕牛……
一头耕牛当时的实价最起码也要十几两银子!这对一年从春忙到冬也未必能攒下一两银子的农人来说那就是十年的时光!
双手插在袖笼中的佃农茫然的望着这兄妹俩,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这地是你苏家的?”
“不。”苏夏至扭头对着他平和的说道:“这些地是我闵家的。”
“……”佃农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张口结舌的瞪着苏夏至,心里有太多的话想问,一时竟一句都说不出了。
“那平县夫子街的几间店铺是不是也归了闵家?”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开了口。
苏夏至与他之间隔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苏春来,因此想要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得探出头,苏夏至并没有探头去望他,而是依旧看着同村的佃农说道:“地虽然是闵家的,可现在都归了我哥哥去管着,你要是想到田里帮工就和我哥哥说吧。”
“帮工?每年不是都租吗?”佃户依旧面呈茫然的问道。
“我家的地要自己安排种植的庄稼,所以只请帮工,按月领月银。”
苏夏至说完那个佃农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跑下了田埂,朝着村子里跑去,边跑边喊:“大伙儿快出来吧,东家来啦……”
苏夏至从地里走回来的时候一下便被蜂拥而至的村民围在了当中,简直是寸步难行。
看着眼前这些相熟的或是不熟的面容,苏夏至很从容的说道:“都到我家去说。”
一行人跟在她的身后,并未走到村头的苏家,而是去了村子最里头的周里正的宅子。
拿出钥匙给了小厮,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小厮开了门,苏夏至迈步上了台阶回头笑道:“请进来吧……”
原来周家真的变成了苏家二丫头的家……
曾经富庶的周家如今一片狼藉,两进院子到处都丢着无关紧要的东西,苏夏至看了一眼,便把大伙留在前院,又从屋里七手八脚的搬出桌椅来摆在院子里,开诚布公地和围着她的老街坊邻居们说起了开春地里招工的事情……
离开杏花村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苏夏至没有在娘家用饭,这边土地招帮工的事情她已经当着大伙的面说的很清楚了,月银九百五十文,正和朝廷发给秀才们的廪膳费一样!
这样的诱惑对于一年到了冬季才能见到银子的农户是想当巨大的,但入门的门槛也挺苛刻,说是必须要苏春来点了头才行。
苏夏至对于种田一道是七窍通了六窍,唯剩了一窍不通。所以大主意她可以拿,但到了具体执行的时候就要行家去做了。
苏春来就爱种地,当然知道同村的这些佃户谁才是真正的好把式,因此挑帮工的事情哥哥说了算。
“把式叔,咱再去趟镇子上。”苏夏至上了骡车,对着等候了他多时的车把式说道。
“好嘞!”车把式答应了一声,骡车稳稳地驶出了杏花村。
苏夏至抬手挑开了车窗上的帘子,让外面的风吹进来一些。
早晨到晌午,她一直在说话,现在是口干舌燥,身子发热的状态。
“咔嚓!”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苏夏至把从娘家带出来的那个大梨啃了一口。
“他什么时候走的。”嘁哩喀喳的把一个巨大的梨子啃完,苏夏至把梨核从窗子里丢了出去,然后身子重重的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话说多了伤气,她自己已经觉出了气息不稳。一张嘴就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主子带着人去了新宅子,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