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上衣长裤把他的皮肤显得愈发苍白,死尸一般,金发在烛光下就像魔鬼的眼神,恶毒又充满you惑。她斜卧在沙发里,玩着腕上的玫瑰晶链,短发红唇,眼角排了一列碎钻,脖颈线条极美。她站起来向他走去,细细的脊梁骨犹如美人鱼在月下的尾线,玫瑰舞裙遮住左腿,右腿修长美丽,舞鞋上雕着金色玫瑰花,这是个及其痴爱玫瑰的女人。
把火红短发别到耳后,看着耳垂上的那对玫瑰水晶耳环,他挑了挑眉:
“戴着这个是想打瞎我的眼吧。”
“你送我的就这么一对。”
“明天送你一对新的。”他说着便咬住女人的耳垂,用牙齿把耳环取下来丢在地上。她并不觉得可惜,旧的东西应该换掉才对。比如心情。
乐音幻成天边高挂的苍月,空旷大厅变成夜空下诡异的血色舞池。邪魔揽住女妖,她蛇般柔软,把心luo露在恶魔面前,旋转下腰,极尽挑逗,似乎受不了魔鬼的诱惑,如焰红唇微微张开……
沉沦。
致死。
每分每秒活在一个多变的人身边,心吊在嗓子眼,如果他想要随时可以拿出来。
“迫不及待爬上妹夫床的除了蔚蓝雨雨还有谁?”旁系亲属的嘴巴总停不下来。
“哎,要咱妈也嫁给蔚蓝城主该多好!”
“孤女卖个花就成了蔚蓝家的二姨太,女儿有样学样,蔚蓝荣还就纵着她们了!”
任谁听到这些心情也不会好。
蔚蓝雨雨——
爬上妹夫床的****。
珑梵丢给她一对玫瑰耳环:
“这也是本事。”那张石刻的脸微微扭曲,似乎想起了什么无比恶心的东西。
“下次元老会,蔚蓝家的旁系不用来了,盖猪圈很费钱。”
“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把人骂得……蔚蓝雨雨抹抹眼泪笑起来,把玫瑰耳环仔细戴好。
在珑梵身边就是这样,每时每刻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可以纵容你发脾气,但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他可以忍受你挑衅,但是他挑衅的时候绝对不留活口。
他可以让蔚蓝雨雨爱他,却没有他爱人的时候。
但是,一对玫瑰耳环、一句冷冷的话,就够了。
音乐停止,血池之上她闭眼躺在魔鬼怀里,摸着石刻般的面孔,仿佛在做永远不想醒来的梦。他拿纸巾把火红的唇擦干净,浓艳的脸上浮出清新动人的唇色,犹如桃花。桃花香味渐渐浓郁,魔鬼舔着娇嫩的脖颈,吸吮迷人花香。
有什么东西越来越不受控制,快脱缰而去!
恐惧袭来,耳边轰隆巨响。
世界只剩这个女人。
不能。
他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缺点!
珑梵慢慢直起身,苍白细长的手指插进金发里,双眼紧闭面目扭曲,像头焦躁的野兽。女人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魔鬼血红的眼直勾勾地向她望过来。
那是杀人的眼神!
她往后退缩,眼角细钻快要刺进眼里。
魔鬼露出一个疯狂嗜血的笑,抓住她的后颈往面前一带,她跌进一片窒息沼泽,再也无法逃离。
下一秒就能折断这脖子,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深陷的眼里有些犹豫也有些困惑……忽然他疯狂地撕咬起身下的猎物。
血腥蔓延,浑身发冷,任由魔鬼把她的灵魂啃食殆尽。
他不动了,仔细看着她柔软的腰侧,那里有一道丑陋狰狞的伤疤,是这个美丽女人身上唯一的缺陷。
目中血光退去,他舔了舔这道疤痕,猎物抽搐了一下,就像被抛在岸上快死的鱼。
“当初怎么就替我当了这刀?真难看。”
冰冷的手褪下鱼儿最后的鳞。
她在温水里醒来,chi身luo体地躺在魔鬼怀中。
他搂紧她闻她身上散发的花香。
珑梵再次觉得有个蔚蓝家的女人是件好事,花草血脉滋养残破魔魂,无论怎么对她,她都不会背叛自己。
女人闭上眼又昏过去。
在珑梵身边就是这样,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在魔鬼身边就是这样,禁不住诱huo便要忍受死亡的恐惧。
岚城也是魔鬼呆的地方。
冷水一浸,更睡不着了。
镜子里的人看着她,眼圈青紫,眼神愣怔。
关上水龙头回到床上躺好,后背针扎似的得难受。怎么可能睡着?在这下面就是地下监狱,腐烂、腥臭,异兽咆哮,没有一点光。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门轻轻打开了。
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放在床头柜上。
淡蓝轻纱被夜风吹起。
奉晶不知道她会突然睁开眼睛,手脚无措地站着。
她从床上坐起来,晃悠了一下,一双微凉的手扶住她。
奉晶不敢看她,缩回手往面上一摸,才发现纱巾早被她撕碎,她连忙往门口走去,却被人死死抓住。
“晚了,睡吧。”细白的手指愈发用力,青色血管鼓了出来。
“谢谢。”好像在说对不起,她的感谢里竟有哀求。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现在的我,我会……”
“不是。”她打断她的话,转身。
“我告诉自己,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那便渐渐淡忘吧,于是上天给了我两年快乐,让我在幸福的幻觉中杀掉最喜欢的人。可是,时间越长越忘不了,我每天都在想如何弥补,每天都在想……如果能回到以前该多好,我们一起流浪,除了卓卡玛拉镇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她说不下去了。
漆黑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罗。这些年来我的心愿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我恨过、怨过,但我始终无法淡忘你对我的好,就像这碗汤。我不是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小禾,可我很想代替她成为你以后的伙伴。”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原谅和接受,原谅那不可挽回的过去,接受这变化多端的现实,我本困在冰里无法动弹,是你向我伸出手,对我说“会待我好”。这就够了。
“以后该叫你什么?”
“我的名字一直没变。”
“罗。”
“恩。那你呢?”
女孩沉默了一下,把头发挽起来,仰着一张素净的脸微笑:
“在那个世界,我叫禾之。无论小禾还是禾之,都想和你一起流浪,如果你能接受现在的我。”
罗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汤都凉了,我重新给你煮一碗。”门轻轻关上,原本失望的脸立刻生动起来。
蹲在窗台上的猫吹了吹胡子,他现在才知道她的本名。
夹隆靠在墙上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奉晶。
“怎么了?”
“没事。”夹隆敢肯定,她一定是遇到高兴的事,而这件是一定跟小禾有关。
“夹隆。”
“恩?”
“以后……叫我罗吧。”
“我是罗。不是奉晶。”她侧过脸,嘴角微微上扬,没有遮面纱巾一张干净面孔暴露无遗,眼底似乎有了温度,琥珀色的眼眸里映出他错愕的脸。
雨下了很久,快两个星期。
今天终于放晴了,可到了黄昏似乎又有下雨的势头。
金色的猫走在前面,禾之跟在他后面往黑暗深处走。
地下没有被连绵雨水淹没,周围墙面上全是滑腻腻的污物。
这里是岚城地下监牢,珑岚之战岚族大败后,关押变成异兽的所有人。岚族人在五年前不知去向,有人说岚族已灭亡,有人说岚族去找对抗珑梵的法子,有人说岚族躲起来或许已经不姓岚了……不管世人怎么说,岚族人已消失五年不是信口开河。
岚城是一座坟墓,一座没有尸体的坟墓,里面都是活着的生物。
没有机关,没有钥匙,没有任何法子能放出监牢里的异兽人,他们若是死了就只能在地下监狱腐烂,或者被饿极的同伴吃掉。
禾之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冥冥之中好像有人逼迫她再次来到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地底。她把黑发挽起来,露出一张线条柔美的脸,眼中无悲无喜。
“谁。”
一个异兽人发现了她,她停住脚步,不说话。
四周陆陆续续亮起无数兽瞳。
“滚出这里!你身上有珑族人的味道!”
铁栏愤怒地响起来,血液一滴滴落在她身上。
她握紧拳头,说:
“你们甘愿这样吗?你们就甘愿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死掉?你们曾经为岚城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岚族人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头顶的狼首异兽咆哮起来:
“大胆的丫头竟敢污蔑主人!主人正在寻找救我们的法子!”
“呵哼……哈哈哈!!”禾之大笑起来。
“救你们?把你们关在这鬼地方十几年是救你们?不让你们到地面上去是救你们?岚城就在上面,你们的主人早在五年前不知所踪!如果岚族真把你们当人看还会把你们关起来吗!”
“我们罪有应得,我们失败了……”左边一个蛇异兽人颓然地说。
“你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发动战争的不是你们,而是只想着自己利益的魔法师!”
眼前这个女孩目如天上明星,话语坚定有力,异兽人纷纷议论起来,她是谁?为什么跑来说这些没用的话?
头顶传来异兽沙哑的声音:
“那么,你能救我们?”她抬起头盯着那双讽刺的狼眼,道:
“不。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狼异兽人的血滴在她的额头上,顺着鼻梁向下滑,那张素净的脸瞬间多了一道凄厉的血痕。
没人说话,所有异兽人瞪着一双双充满绝望或希望的兽瞳看着她。
“想想你们的父母、孩子、爱人、朋友……他们在等你们回去!真正爱你们的人,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站在你们身边的。每天过着不知白天黑夜的日子,你们甘愿吗?每天抱着无望生活,你们真的甘愿吗!你们还活着,没有谁比谁更低贱!!”
地狱牢笼哭声四起,在黑暗中匍匐挣扎的岚城战士第一次反抗这不公的命运,野兽咆哮,吼声震地。
“对!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我们要出去!”
“莫拉、莫拉你等着我!我现在就来找你……”
“我们没有错!错的不是我们!!”
异兽人不惜一切撞着铁栏,血肉横飞,禾之压住心中的恐惧站在地狱中心,她告诉自己不能跑!这时候千万不能离开!
地狱铁栏岂能是随便撞一下就能碎的?
异兽人无法冲破铁栏,哭声、骂声、放弃声不绝于耳。
“怎么办……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等我!”
“放弃吧!我们出不去的……”
“可恶的岚族人!珑族人!!等我出去我会杀了你们!!”
……
破旧的衣裙染上血污,黑发如水浪散开,她颤着双手合在胸前,异兽人停止躁动,无数目光聚焦在这个瘦小的女孩身上。
她跪在腐烂地底,面朝天空的地方,声音凄厉,悲愤至极:
“你送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我看到死亡的吗!魔法师残暴无情你为何不绝?你若无眼那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若无口那我就是你的嘴巴!!”
一束金光从胸口射出,她惊讶地低下头,摸了摸脖颈上的细线,顺着细线拉出一个小袋子,这里面装着珑巫的血脉石,平时这个袋子都藏在她心口的。
打开布袋,原本透明的血脉石散发金色光华,地上的猫正在变化。
一头巨大金色野兽立于地狱之中,尖耳龙尾,獠牙森森,萤黄兽瞳犹如朝阳夺目耀眼。她浑身发麻站不起来,向前跪爬着抱住野兽的前腿,伸手把金色血脉石往野兽的胸口的凹槽处放去,野兽叼起她把她稳稳地放在背上。
菱形宝石漂浮空中,她似乎听到时间流动的声音。
忽然一阵撕裂疼痛,没等她反应过来,这枚宝石迅速嵌进她眉间裂开的缝隙里。金色羽毛漫天飞舞,野兽背上立着一个乌发金翼的女子,眸如烈阳,手持金色法杖,太阳的光辉照亮整个地下监狱。
异兽惊叹,战吼不止,地底震颤。
地动山摇,罗连忙从城堡里跑出来。
夜空无星无月,枯枝上的乌鸦瞪着血红的眼不叫不喊。
岚城大地破了个大窟窿,一头披着太阳光辉的金色野兽从中飞出。异兽五足,胸膛一足握着金色利剑,尾如龙,颈上金浪翻滚,萤黄兽瞳里充满不屈野性。
珑巫?!
纱裙纷飞,她飞跃而起停在半空中。
她看到了什么,目中竟如此欢喜?
那个乌发女子立在野兽背上,不着片缕的身体由金晶雕成,透明美丽,面孔和小禾一模一样,只是额间多了块发光的菱形宝石。她身后长出一对金色羽翼,光辉扩散化成珑巫背上的无形翅膀,手持法杖,杖上宝珠金华流转,穿透无边黑夜。
荒芜大地被点亮,受尽苦难的异兽人冲破地狱牢笼来到太阳身边,欢呼哭喊震天动地。
额间裂开,宝石落下,金色异兽消失不见。
惊呼四起,罗急忙要去接从高空落下的禾之,一个身影抢先一步。
黑云散开,星光璀璨,金发兽瞳的男子看着怀里的人,目中温柔如水,俊美强壮的胸膛上有一道可怕的疤痕,他缓缓落在地上,踏起一地星辉。
似是做了个美梦,醒来神清气爽。
习惯性地摸摸枕边。
恩?那只猫呢?
阳光透过纱帘,柔柔洒在一张睡得有些迷糊的脸上。
有人粗鲁地闯进屋。
腿脚修长的英俊男子手里端着一个盘,里面的点心歪歪斜斜地堆着。
罗靠在门边有些无奈地说:
“厨房已经不能用了。”
他扬起下巴,萤黄兽瞳里毫无歉疚:
“我亲自下厨!还不赶快起来谢恩!”嗓音粗粝不似人类。
罗现在才发现禾之笑起来是有梨涡的。
天空晴朗,阳光温暖。
这一切,原来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