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襟曲来到了一繁华的小镇之上,走进一家药铺,对掌柜说道:“先生,我要买些忘忧草、没药和九节菖蒲。”
掌柜的仔细打量了目襟曲,才摇头叹道:“客官,小店只有没药和九节菖蒲,不知您要不要?”
目襟曲轻道:“好,给我每样取一斤!”
时光匆匆,目襟曲已然在小镇上奔波了几个时辰,进进出出了好几家药铺,却没有买到忘忧草。这些药铺到也奇怪,不是今年没有销售便是刚有人买光了,让目襟曲心下诧异万分。正巧,刚在一大药房碰了鼻子灰,郁闷的走出来,却看见一个怪人正拦着一群七八岁的小孩童。这怪人穿着件洗得发黄的粗布旧衣,上面油渍斑斑,头发乱糟糟的,脖子上的尘垢盖得密密实实的,看不清皮肤的颜色,像是生来就没有洗过澡似得。
只见那怪人满脸认真的说道:“你们若肯给我赌,便给你们买糖吃。糖葫芦好不?”
一个孩童吐了吐舌头,咧了咧小嘴,奶声道:“你会有钱买糖?你骗人!”
另一个孩童说道:“看他那么脏,给我吃我也不要!”
这怪人约莫五十余岁,喃喃求道:“乖孩子,求你们给我赌一盘,就一盘好不好!”
这群孩童齐齐摇着头,向拨浪鼓似的,同声道:“不赌!”,说完便跑开了。
这怪老头似乎心又不敢,便向其它路人求赌去了。
目襟曲淡淡地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的忧郁之情也减了几分,向街道深处走去。突然,那怪老头跑到了目襟曲的面前,嘻嘻笑道:“小伙子,你眉膛紧锁,神色漂浮不定,面色凝重,脚步沉重,似乎有心结解不开。”
目襟曲怔怔的看了看这疯老头,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去。
这疯老头又道:“你若能和我堵上一盘,我便给你解除心结。”
目襟曲轻轻笑了笑,神色缓和了许多,道:“先生若想赌上一把,在下自当奉陪。至于在下的那点小事,先生却也解决不了。”
这疯老头嘟着嘴,吹着气,双手插在腰上,瞪着目襟曲道:“小东西,你敢看不起我。敢不敢给我赌一把,就赌我能不能给你解开心结。”
目襟曲应声道:“好啊!不知老先生想赌点什么彩头?”
这疯老头闭上了眼睛,把漆黑的右手食指放在了最终咀嚼着,似乎很有味道。突然,把右手指着目襟曲的脸,道:“如若我输了,我戒赌。若你输了,得同意和我赌三次,不过地点、时间、彩头由我定!”
目襟曲微微笑道:“这个彩头对我似乎很不公平,算了,看在你老人家的赌隐难耐的份上,我便应了。”
这疯老头用小手指掏着耳朵,很不赖烦的说道:“说吧,什么事情?”
目襟曲道:“在下想要一味草药,名叫忘忧草。”
这疯老头冷冷的笑了笑,侧着眼睛看着目襟曲,冷哼道:“还以为什么惊天大事,就这点破事儿,也好意思让我出手。罢了,罢了。走吧!”
目襟曲问道:“上哪儿去?”
疯老头不屑道:“你这人不仅蠢,反应还这般慢,难怪成了废人。还好不是我徒弟,太丢脸了!”
目襟曲听的面红耳赤,心中暗恨自己的悲凉,也没有说什么,埋头跟着老头去了。
只见疯老头走进了目襟曲刚去的那家药铺,对掌柜的厉声喝道:“把忘忧草的我拿出来!”
掌柜看了看这疯老头,也不以为意,怪声道:“忘忧草卖完了,客官还是去别的药铺看看吧!”
突见疯老头身子一转,如蜻蜓点水,霎间从目襟曲身旁飘过,一把大刀已然架在了那掌柜的肩膀上。一气呵成,不过眨眼之间。疯老头咧了咧嘴,道:“把忘忧草给我拿来!”
那掌柜吓得心惊胆寒,面色惨白,老泪纵横的说道:“大侠饶命,这儿,这儿就去拿。”说完便奔向了后面的药柜里寻药去了。
疯老头把刀扔给了目襟曲,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门外走去。目襟曲惊讶道:“好快!前辈好身法!”
疯老头喃喃道:“不快能显示我厉害吗?帅吗?”
目襟曲像个孩子一样,点了点头,道:“帅。”
疯老头道:“记得,我们的赌约!”
目襟曲称道:“晚辈不敢忘记!”
疯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叹气,道:“朽木不可雕也。”说完便消失在了街道那茫茫的人海中。只听见远方传来那疯老头的话,“小伙子,陪我赌一把吧,我给你银子,不信你看。”
这时掌柜拿来了一包粉体,给了目襟曲,喃喃道:“那老头是谁啊?好生霸道!”
目襟曲悠悠的说道:“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目襟曲满怀欣喜的离开了小镇,急匆匆的往草屋赶去。出了小镇不远,一处不见人迹的小桥处,流水幽幽,树木枯黄。路上十分安静,连鸟叫声也去了。
目襟曲凝了凝神,环顾四周,朗声道:“处来吧!”
只见从林中窜出一众黑衣蒙面之人,一个身穿紫色大袍子的俊俏男子也飞身上前来,淡淡笑道:“目少爷,玉面郎君有礼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下想得甚紧,便来看望您来了!”
目襟曲摸了摸背上的大刀,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玉面郎君假装满脸恐惧,嘴角却挂着丝丝微笑,眼睛也似乎在笑,让人压抑的笑着,道:“怕,当然怕!”一种黑衣人也跟着大笑连连,笑声不止。
突然,紫袍玉面郎君从怀中抽出一枚铁扇,只是上面了多了一条修补的痕迹。朗声笑道:“目少爷,只要你交出那女子,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只因我敬你是条汉子。”那把铁扇已然打开了,在他手中不快不慢的摇晃着。
目襟曲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拔出大刀,指向紫袍人,道:“动手吧!”
紫袍人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何苦呢?唉,只好得罪了!”说完便向目襟曲飞去。
铁扇重击而下,目襟曲虽然拔刀接过,却无分毫力道,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上的药包滚落一地。此时,铁扇扇锋已然顶在了他的胸膛。
紫袍玉面郎君面色凝重,道:“目少爷,小弟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目襟曲紧紧的闭着眼,高高的昂着头,只是脑海中浮现了那白衣仙子的美貌容颜,她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脸颊,都是那般的刻骨铭心,那般的辗转柔肠。不知为何,那个衣衫褴褛的疯老头也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他在愤怒的说道,“朽木不可雕也!”
紫袍玉面郎君把头轻轻一转,似乎不忍看下去,那扇锋向下斩去。
活固然艰苦,若要静静地死,也不容易。就在扇锋将至之时,一枚石子击中了扇面,那紫袍人居然也随着向后翻滚了四五圈才狼狈的停下来,险些摔在地上,而扇面却无丝毫痕迹。只是,地上安静的躺着一枚小石子儿,那样的普通。
这紫袍人心中暗惊,原来有此等高人在侧,自己全无半点察觉。若此人想取我性命,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见他惊声呼道:“不知何方高人,可否现身相见。”
一个疯疯癫癫的脏老头从一颗树上飞身下来,露着一口白皙的牙齿,对着那紫袍人说道:“他还欠我三次赌局,你等若把他杀了,我不是血本无归吗?”
那紫袍人右手一婉,铁扇已收,双手紧握着扇柄,躬身谦道:“原来是醉仙人,晚辈造次了。”
那疯老头似乎清醒了许多,眼神也明亮了许多,轻声冷道:“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我不过是个疯子!”
目襟曲看去痴痴呆呆,打死也难相信面前这位便是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风流侠客醉仙人。
那疯老头冷冷的看着紫袍人,长舒一口气息,才道:“我见你人品不错,良知未泯,劝你还是早日离开那鬼丫头,她不是个好东西。”
紫袍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疯老头,道:“您可以随意处置我,请不要对家主如此评论。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人能够理解她,那个人肯定是我。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永远陪在她身旁,那个人肯定是我。”但他心下一阵悲凉,暗自叹道:”只可惜,只可惜我永远进不了她的心房。”
疯老头面色缓了许多,轻叹道:“看来你也是一个多情的人,多情的人必定很幸苦,内心充满了愁苦却道不出来。你走吧!我不想杀你,望你好自为之!”
紫袍人向老头再拜,转身飞走了。
疯老头又看了看目襟曲,道:“你也好自为之!我能救你千次,可你命终究只有一条。把眼睛放亮点吧!你明白了吗?”
目襟曲摇了摇头,道:“还望前辈指点。”
疯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叹气,无奈道:“朽木不可雕也。”说完便消失在了静静的山野之中,唯有那湾溪水在欢快的流淌着。
目襟曲俯身前去拾打碎在地上的药包,看了看,没药和九节菖蒲都没有散落,只是忘忧草散落了一地,只剩些许。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向草屋奔去。
当目襟曲赶回草屋时,天色暗了下来。他暗暗道:“希望你还没有离开。”当他走进院门瞧见三具早已冰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篱笆里,暗叫不好。匆匆而入,昏暗的烛光下,陆雪琪卧于榻上,面色苍白,如同一个死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角时不时流出阵阵黑血,伴着轻轻的咳嗽之声。老妇人拿着根浅灰色的手帕在给她擦着嘴角、衣襟上的血渍。在她身旁放着一个破旧的铁盆,里面装着半盆发黑的水,散发着阵阵恶臭。
目襟曲双眼微红,跑到了陆雪琪的身边,泣道:“我来晚了!都怪我!都怪我!”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脸。
老妇人早已经泪流满面,泣声道:“如不是为救我这贱命,她也不会如此。都怪我,怪我这个老瞎子。”
陆雪琪吃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老妇人,细声道:“婆婆,您别难过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的。”
陆雪琪深情的看着目襟曲,微微笑了,脸眼角都在笑。是啊,多少年没有笑过了,自己也记不清了。温柔的看着目襟曲,像妻子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那般模样,那般断人柔肠。她轻轻的说道:“谢谢你,能在死前再看你一眼,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话音刚落,咳嗽不断,鲜血满口喷出。
目襟曲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拭了拭,沙哑道:“你休息吧,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他哭了,心也在哭。
目襟曲急声对老妇人说道:“婆婆,请您给我烧大桶热水来,把这些草药全放进去,让她把毒逼出来!”
老妇人听了,急道:“老头子已经烧好了,我这便去取。”,提着草药,拿着木杖磕磕碰碰的奔出去了。
陆雪琪缓了缓神,道:“我怕我现在不说,这一生便没有机会了。”眼中却充满了留恋,第一次对生的留恋,那般的不舍。
目襟曲凝噎着,没有打断她的话,他怕失去她,从来没有这般怕过,就算当初掉下悬崖没有没过。
陆雪琪努力想抬起双手,却终究没了力气。但她仍然笑着,那般欢甜,那般美丽。魔鬼也有理智的时候,神也趋于永恒。她欢喜的颤道:“我走了,你也不要难过,要好好的活着,把我那份也活着。我在天上静静的看着你,保佑你平平安安的过好每一天,让所有的罪由我担着吧!只可惜...”
她的眼神中泛着丝丝悲凉,缓缓道:“只可惜像我这种罪业深重的人,可能永远会在十八层地狱受苦。我走的很平静,知足了,但愿上苍不要再给你伤痕了,这辈子你也很凄苦。”
目襟曲早已模糊了视线,轻噎道:“你不会这样走的,你要活到八十岁。”
这时,老妇人拄着木杖而来,急叫道:“孩子,热水已经备好,快把她抱过来!”
目襟曲拭了拭眼中的泪花,温柔的抱着她,奔向了另一间房舍。陆雪琪感觉好温暖,这个男子的怀里是那样的温暖、安全,而令人留念。
目襟曲轻轻的把她放在了床榻之上,闭上了眼睛,回过头去。双手爬上了她玲珑玉体,轻轻的揭开那丝滑的白色衣襟、肚兜,直到她一丝不挂。陆雪琪那般温顺,向妻子熟悉的配合着丈夫宽衣一般,只是那苍白的脸颊有了些许红润。她害羞的看着这个伟岸男子的背影,不知她心里在思量什么,或许她什么也没有想。目襟曲没有回过头,更没有看一眼,心里也没有一丝杂念。
目襟曲回过头来,轻轻的抱起她,温柔的把她放在水里,背对着她。谁也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只有一束月光照在了他的脸膛。他在沙哑的呼唤:“你要坚强,你能行的。我会陪在你身边,陪你度过这风风雨雨。”
陆雪琪温柔而顺从的轻声道:“恩,我要坚强,我能行的。”
两老口焦急的站在房间外,老头子不停的走来走去。嘴里念叨:“乞求上苍,可怜可怜这苦命的孩子吧!用我的命来跟她换一换也成,求求你了!”
老妇人也道:“她还那么年轻,老天啊!你忍心收去吗?用我们两夫妻的命来换...”
这一夜是那样的短,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鸟儿也做完了晨练。
这一夜是那样的长,像是过了几十年一般,目襟曲的双鬓已有丝丝白发,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熬过这一晚的,只有那束凄美的月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