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康麦克德夫,只有一颗正直的心,才会有这种勃发的忠义之情,它已经把黑暗的疑虑从我的灵魂上一扫而空,使我充分信任你的真诚。魔鬼般的麦克白曾经派了许多说客来,想要把我诱进他的罗网,所以我不得不着意提防;可是上帝鉴临在你我二人的中间!从现在起,我委身听从你的指导,并且撤回我刚才对我自己所讲的坏话。我所加在我自己身上的一切污点,都是我的天性中所没有的。我还没有近过女色;从来没有背过誓;即使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也没有贪得的欲念;我从不曾失信于人,我不愿把魔鬼出卖给他的同伴,我珍爱忠诚不亚于生命;刚才我对自己所作的诽语,是我第一次的说谎。那真诚的我,是准备随时接受你和我的不幸的祖国的命令的。在马尔康你还没有到这儿来以前,年老的西华德已经带领了一万个战士,向苏格兰出发了。现在我们就可以把我们的力量合并在一起,我们堂堂正正的义师,一定可以得胜。您为什么不说话?
麦克德夫好消息和恶消息同时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使我的喜怒都失去了自主。
一医生上。
马尔康好,等会儿再说。请问一声,王上出来了吗?
医生出来了,殿下,有一大群不幸的人们在等候他的医治,他们的疾病使最高明的医生束手无策獉獉獉獉,可是上天给他这样神奇的力量,只要他的手一触,他们就立刻痊愈了。
马尔康谢谢您的见告,大夫。(医生下)
麦克德夫他说的是什么疾病?
马尔康他们都把它叫做“恶病”,就是瘰疬。自从我来到英格兰以后,我常常看见这位善良的国王显示他的奇妙无比的本领。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祈求着上天;可是害着怪病的人,浑身肿烂,惨不忍睹獉獉獉獉,一切外科手术无法医治的,他只要嘴里念着祈祷,用一枚金章亲手挂在他们的颈上,他们便会霍然痊愈。据说他这种治病的天能,是世世相传永袭罔替的。除了这种特殊的本领以外,他还是一个天生的预言家,光辉与吉祥高照在他的王座,表明他具有各种美德。
麦克德夫瞧,谁来啦?
马尔康是我们国里的人,可是我还认不出他是谁。
洛斯上。
麦克德夫我的贤弟,欢迎。
马尔康我现在认识他了。好上帝,赶快除去使我们成为陌路之人的那一层隔膜吧!
洛斯阿门,殿下。
麦克德夫苏格兰还是原来那样子吗?
洛斯唉!可怜的祖国!它简直不敢认识它自己!它不能再称为我们的母亲,只是我们的坟墓;除了浑浑噩噩,一无所知的人以外,谁的脸上也不曾有过一丝笑容;叹息、呻吟、震撼天空的呼号,都是日常听惯的声音,不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沉痛的悲哀变成一般的风气;葬钟敲响的时候,谁也不再关心它是为谁而鸣;善良人的生命往往在他们帽上的花朵还没有枯萎以前就化为朝露。
麦克德夫啊!太细致,也是太真实的描写!
马尔康最近有什么可为之痛心的事情?
洛斯一小时以前的变故,在叙述者的嘴里就已经变成陈迹了;每一分钟都产生新的祸难。
麦克德夫我的妻子安好吗?
洛斯呃,她很安好。
麦克德夫我的孩子们呢?
洛斯也很安好。
麦克德夫那暴君还没有毁坏他们的平和吗?
洛斯没有,当我离开她们的时候,他们是很平安的。
麦克德夫不要吝惜你的言语,究竟怎样?
洛斯当我带着沉重的消息,预备到这儿来传报的时候,一路上听见谣传,说是许多有名望的人都已起义;这种谣言照我想起来是很可靠的,因为我亲眼看见那暴君的肆虐。现在是应该出动全力挽救祖国沦夷的时候了;你们要是在苏格兰出现,可以使男人们个个变成兵士,使女人们愿意为了从困苦之中获得解放而奋斗。
马尔康我们正要回去,让这消息作为他们的安慰吧。
友好的英格兰已经借给我们西华德将军和一万兵士,所有基督教的国家里找不出一个比他更老练更优秀的军人。
洛斯我希望我也有同样好的消息给你们!可是我所要说的话,是应该把它在荒野里呼喊,不让它钻进人们耳中的。
麦克德夫它是关于哪方面的?还是和大众有关的呢?
还是一两个人的单独的不幸?
洛斯天良未泯的人,对于这件事谁都要觉得像自己身受一样伤心,虽然你是最感到切身之痛的一个。
麦克德夫倘然那是有关于我的事,那么不要瞒过我,快让我知道了吧。
洛斯但愿你的耳朵不要从此永远憎恨我的舌头,因为它将要让你听见你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惨痛的声音。
麦克德夫哼!我猜到了。
洛斯你的城堡受到袭击,你的妻子和儿女都惨死在野蛮的刀剑之下。要是我把他们的死状告诉你,那么不但他们已经成为猎场上被杀害的驯鹿,就是你也要痛不欲生的。
马尔康慈悲的上天!什么,朋友!不要把你的帽子拉下来遮住你的额角;用言语把你的悲伤倾泻出来吧;无言的哀痛是会向那不堪重压的心低声耳语,叫它裂成碎片的。
麦克德夫我的孩子也都死了吗?
洛斯妻子、孩子、仆人,凡是被他们找得到的,杀得一个不存。
麦克德夫我却必须离开那里!我的妻子也被杀了吗?
洛斯我已经说过了。
马尔康请宽心吧,让我们用壮烈的复仇做药饵,治疗这一段惨酷的悲痛。
麦克德夫他自己没有儿女。我的可爱的宝贝们都死了吗?
你说他们一个也不存吗?啊,地狱里的恶鸟!一个也不存?什么!我的可爱的鸡雏们和他们的母亲一起葬送在毒手之下了吗?
马尔康拿出丈夫的气概来。
麦克德夫我要拿出丈夫的气概来,可是我不能抹杀我的人的感情。我怎么能够把我所最珍爱的人置之度外,不去想念他们呢?难道上天看见这一幕惨剧,而不对他们抱同情吗?罪恶深重的麦克德夫!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死于非命。我真该死,他们没有一点罪过,只是因为我自己不好,无情的屠戮才会降临到他们的身上。愿上天给他们安息!
马尔康把这一桩仇恨作为磨快你的剑锋的砺石,让哀痛变成愤怒,不要让你的心麻木下去,激起它的怒火来吧。
麦克德夫啊!我可以一方面让我的眼睛里流着妇人之泪,一方面让我的舌头发出豪言壮语。可是,仁慈的上天,求你撤除一切中途的障碍,让我跟这苏格兰的恶魔正面相对,使我的剑能够刺到他的身上;要是他竟能逃生,那么上天饶恕他吧!
马尔康这几句话说得很像个汉子。来,我们见国王去,我们的军队已经调齐,一切全备,只待整装出发。麦克白气数将尽,天诛将至;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同下)杀死了国王后,对权贵的野心日益剧增以及对命运不能自主控制使得麦克白人性泯灭,他想到女巫的预言,他认为最大的威胁就是班柯了,麦克白千方百计地要杀害班柯父子,班柯遇刺身亡,但刺杀并没有完全成功,班戈的孩子逃到了国外。没有除掉后患,预言仍旧有应验的可能,麦克白更加烦乱不安:“我的心病本来可以痊愈,现在它又要发作了……”罪恶感的侵蚀与对预言的不安,让麦克白几乎精神崩溃,以至他在跟贵族的宴会上,竟看到班戈的鬼魂,他惊吓不已,胡言乱语,贵族们对他开始产生怀疑。终于,麦克白彻底地堕落了。他主动去找女巫,想得知预言的细节,以更好地对抗预言!从女巫口中他再次确定了班戈的后代将世代为王,听到预言后他更加无法约束自己惶乱的心,于是采取更加犯罪的方式来压抑麦克德夫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中,但是,悲痛也会化为力量。
罪恶感。这时的麦克白可谓是人性泯灭,为了坐稳王位,他开始大开杀戒,走上了一条滥杀无辜的暴君之路。从此,任何一种可能危害他王位的疑惑,他都势必要铲除,于是背叛他的贵族越来越多,苏格兰的许多贵族都离开了这个国家。
如果说《哈姆莱特》是研究一个道德的人在一个不道德的社会的情形,那么《麦克白》就是展示一个不道德的人在一个道德社会中的所作所为。
第五幕
麦克白夫人患上了严重的梦游症,杀人的罪恶行为始终压抑着她的心情,她经常梦游并胡言乱语,最后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麦克白轻信了女巫和精灵的预言,认为只要勃南森林不会向邓西嫩移动,自己就会安然无恙。而马尔康率领军队勇猛地向邓西嫩逼近,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攻陷麦克白城堡,最终捉住了麦克白。麦克德夫在战场上找到了麦克白,并与他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杀死了麦克白,为自己的妻子儿女报了仇。麦克白的****被正义的力量推翻了,众人拥立马尔康为新任国王。
第一场邓西嫩。城堡中一室
一医生及一侍女上。
医生我已经陪着你看守了两夜,可是一点不能证实你的报告。她最后一次晚上起来行动是在什么时候?
侍女自从王上出征以后,我曾经看见她从床上起来,披上睡衣,开了橱门上的锁,拿出信纸,把它折起来,在上面写了字,读了一遍,然后把信封好,再回到床上去;可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始终睡得很熟。
医生这是心理上的一种重大的扰乱,一方面入于睡眠的状态,一方面还能像醒着一般做事。在这种睡眠不安的情形之下,除了走路和其他动作以外,你有没有听见她说过什么话?
侍女大夫,那我可不能把她的话照样说给你听。
医生你不妨对我说,而且应该对我说。
侍女我不能对您说,也不能对无论什么人说,因为没究竟是什么使麦克白夫人行为如此反常?
有一个见证可以证实我的话。
麦克白夫人持烛上。
侍女您瞧!她来啦。这正是她往常的样子;凭着我的生命起誓,她现在睡得很熟。留心看着她,别让她看见。
医生她怎么会有那支蜡烛?
侍女那就放在她的床边。她的寝室里通宵点着灯火,这是她的命令。
医生你瞧,她的眼睛开着呢。
侍女嗯,可是她的视觉却关闭着。
医生她现在在干什么?瞧,她在擦她的手。
侍女这是她的一个惯常动作,好像在洗手似的。我曾经看见她这样擦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麦克白夫人可是这儿还有一点儿血迹。
医生听!她说话了。我要把她的说话记下来,免得忘记。
麦克白夫人去,该死的血迹!去吧!一点,两点。啊,那么现在可以动手了。地狱里是这样幽暗!呸,我的爷,呸!
你是一个军人,也会害怕吗?既然谁也不能奈何我们,为什么我们要怕被人知道?可是谁想得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的血?
医生你听着没有?
麦克白夫人法夫爵士从前有一个妻子,现在她在哪儿?
什么!这两只手再也不会干净了吗?算了,我的爷,算了。
你这样大惊小怪,把事情都弄糟了。
医生你看!你看!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
侍女我想她已经说了她不该说的话。天知道她心里有些什么秘密。
麦克白夫人这儿还是有一股血腥气,所有阿拉伯的香料都不能叫这小手变得香一点儿。啊!啊!啊!
医生这一声声叹息多么沉痛!她的心里蕴蓄着无限的凄苦。
侍女我可不愿为了显赫的身份而揣上一颗沉重的心。
医生好,好,好。
侍女但愿一切都是好好的,大夫。
医生这种病我没有法子医治。可是我知道有些曾经在睡梦中走动的人,都是很虔敬地寿终正寝獉獉獉獉。
麦克白夫人洗净你的手,披上你的睡衣,不要这样脸无人色。我再告诉你一遍,班柯已经下葬了,他不会从坟墓里出来的。
医生有这等事?
麦克白夫人睡去,睡去,有人在打门哩。来,来,来,来,让我搀着你。事情已经干了就算了。睡去,睡去,睡去。
(下)
医生她现在要去上床了吗?
侍女就要去了。
医生外边很多骇人听闻的流言。反常的行为引起了反常的纷扰,良心负疚的人往往会向无言的衾枕泄露他们的秘密;她需要教士的训诲甚于医生的诊视。上帝,上帝饶恕我们一切世人!留心照料她,避开一切足以惹她烦恼的根源,随时看顾着她。好,晚安!她扰乱了我的心,迷惑了我的眼。
我心里所想到的,却不敢把它吐出嘴唇。
侍女晚安,好大夫。(各下)
第二场邓西嫩附近乡野
旗鼓前导。孟提斯、凯士纳斯、安格斯、列诺克斯及兵士等上。
孟提斯英格兰军队已经迫近,领军的是马尔康、他的寿终正寝:旧时指年老病死在家中。
叔父西华德和麦克德夫三人,他们的胸头燃着复仇的怒火;即使心如死灰的人也会被这种痛入骨髓的仇恨激起溅血的决心。
安格斯在勃南森林附近,我们将要和他们相遇;他们正在从那条路上过来。
凯士纳斯谁知道道纳本是不是跟他的哥哥在一起?
列诺克斯我可以确实告诉你,将军,他们不在一起。
我有一张他们军队里高层将领的名单,里面有西华德的儿子,还有许多初上战场、乳臭未干獉獉獉獉的少年。
孟提斯那暴君有什么举动?
凯士纳斯他把邓西嫩防御得非常坚固。有人说他疯了,对他比较没有什么恶感的人,却说那是一个猛士的愤怒;可是他不能自己约束住他的慌乱的心情,却是一件无疑的事实。
安格斯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他的暗杀的罪恶紧粘在他的手上;每分钟都有一次叛变,谴责他的不忠不义;受他命令的人,都不过奉命行事,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忠诚;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他的尊号罩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个矮小的偷儿穿了一件巨人的衣服一样拖手绊脚。
孟提斯他自己的灵魂都在谴责它本身的存在,谁还能怪他的昏乱的知觉怔忡獉獉不安呢。
凯士纳斯好,我们整队前进吧。我们必须认清谁是我们应该服从的人。为了拔除祖国的沉痼,让我们准备和他共同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
列诺克斯否则我们也愿意喷洒我们的热血,灌溉这一朵国家主权的娇花,淹没那凭陵它的野草。向勃南进军!(众列队行进下)
第三场邓西嫩。城堡中一室
麦克白、医生及侍从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