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回到了初见的时候,他在殿内,她在殿外;他在为削藩和巩固皇权烦恼,她在为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头疼。
心境安稳,时间也就不觉得难熬,不一会儿,帐帘被撩开,数名身着甲胄的将领,依次从帐内离开。
等了一阵,她才揭开帐帘,迈步而入。
奚成壁正背对着她,看着墙上的军事地理图,听到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她四下环顾一圈,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用炭笔在地理图上勾勾画画,“阿壁,你是不是害怕见到我呀?”
勾画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炭笔,转过身:“小鱼,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一开始,我以为有人拿了玉佩冒充你,可听了你让士兵传的话,我便不得不相信,带着这枚玉佩来找我的,的确是你。”
她懒洋洋趴在桌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甲胄分明的他,比之平时更显得威严凛然,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铁血之气,这是她爱的人,愿意为之放弃生命的人。
“阿壁,我一天见不到你,就一天无法安心。”她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原谅我好吗?我就任性这一次。”
“简直胡闹!”口吻虽重,眼底的担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绕过桌案,走到她身前仔细打量,忽然沉沉一叹,将她拥入怀中:“这些时日你是怎么过的,原本身上就没几两肉,现在更瘦了。”瘦的都咯人。
“我就这种体质,天生的白骨精。”她笑笑,将脸埋进他的腰腹:“羡慕了吗?”
“谁羡慕你。”他也笑着打趣一声,虽然嘴上责怪,但不可否认,一见到她,多日以来的沉重与压抑,都悉数消失了:“你任性我不奇怪,怎么罗熔那家伙也跟着你一起胡闹。”
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伸出双臂,将他牢牢圈住。
察觉到她的异常,他担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阿壁,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再分开,好不好?”她的声音有些闷,隐约夹杂着鼻音。
“小鱼……”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尽管她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有心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拉开她的手,蹲下身,强迫她看着自己。
看着他忧虑的目光,嘴唇煽动了几次,却始终无法说出真相。
虽然知道,他迟早会得知罗熔的死讯,但她不忍现在就给他如此沉重的打击,先瞒一阵吧。
“我们的孩子……是个早产儿,我担心他身体会不好,就跟慕容怀卿一样。”
闻言,他长舒了口气:“不会的,你看我这么强壮,我们的孩子也不会脆弱到哪里去。”说完,猛地意识到什么,口齿不清地喊道:“你是说……说我们的孩子……出世了!天呐,我竟然都不知……什么时候,孩子长得像我吗?”
她噗嗤一笑,手指抚上他刚毅的面庞:“像,非常像,尤其是眉眼。”
“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来得及,小名倒是有了,茉儿起的,叫肉丸子。”
“肉丸子?”他拧眉:“真难听,我们的孩子怎么能叫肉丸子。”他站起身,搓着手:“反正是小名,茉儿喜欢就随她去,大名得我来起,一定要起个响亮的!”
她看着他激动兴奋的样子,谁能想到,一代天骄也有如此性情放纵的一面。
忽然间湿了眼眶,泪水落下前,连忙侧过头去。
阿壁,如果我们注定难逃一劫,活下来的那个,必定是你。
“小鱼,你在做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江晚鱼吓得一颤,下意识想将手边的东西藏起来:“没……没干什么。”
“脸色这么白。”奚成壁走到她身边坐下,这几天她一直都怪怪的,让他莫名不安,“到底在干什么?”
他将被她藏到背后的东西拿出来,其实她藏也藏不住,那么大个花盆,枝叶繁茂,在她身后就像孔雀展开的翎羽,“从哪找到的?”
“我……”她低下头,绞着手指:“让你的副将帮我找的。”
“找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她站起身,轻快地伸了个懒腰,把话题转开:“对了,最近的形势怎么样?你打了几场胜仗,应该趁着士气正盛的时候,一鼓作气,击败慕容怀卿。”
“没你想得那么容易,慕容怀卿准备了这么多年,他的实力,早就在你我的想象之外。”他看着她,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小鱼,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啊?”她装傻:“打什么主意?我有什么主意好打,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唯一的主意,就是让你爱我一生一世,任何除我之外的女人,都不能插足我们的感情。”
“小鱼,若非我了解你的性情,只怕就真的信了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难道不觉得我占有欲很强吗?”
他笑笑,论占有欲,她可比不过自己,“小鱼,你不说,我也不会多问,你一直都是很独立自我的人,但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彼此坦诚,不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记住,我永远在你身后。”
同样的话,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不是简单的一个承诺,每一次当她彷徨孤独的,就如同他话中所言一样,他总会出现在她的身后,给她支持和鼓励。
只是这一次,让她成为他的支柱吧,她没有神通广大的本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阿壁,你有信心一定可以获胜的,对不对?”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求个安心。
他看着她,却在她的期盼中,缓缓摇了摇头:“不,我没有信心一定能取胜。”
慕容怀卿的势力有多强大,他的部署又有多么精密,这一点,江晚鱼比任何人都清楚。
奚成壁从来不会骗她,甚至是善意的谎言,他也不会说。
她看向那盆花卉,目光有些呆滞:“是吗?那要怎么办呢?”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