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的教官临死前曾经说过一句话:“人在江湖,无风浪涌,一入江湖,早晚死在江湖的风浪里。”他是个很老派的杀手,所谓老派,就是他出身并不是训练营里,而是半路出家的,据说他曾经做过帮派,我一直以为他所说的江湖,就是帮派式的地下世界,跟杀手半毛钱关系没有,杀手应该只是江湖的一个传说,曾经来过,却不带走一丝风雨。
我错了,越接触普通人的生活,我越发理解教官的话,人是分圈子的,和动物没有区别,有人就有圈子,无数个圈子又组成一个大圈子,无数个大圈子组成更大的圈子,区别只是圈子大小,这和其他的没有关系,例如现在的我,王华是我的徒弟,虽然我不承认,刘江自认是我的朋友,沈言和沐雪名义上是我的哥哥和嫂子,于是我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圈,王华是老头的手下,还有一票我训练过的学生,他们组成了一个稍大的圈,而刘江认识形形色色的朋友,他们又成了一个圈,通过我这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个圈又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圈。
与我相关的是,疤哥又有自己的圈子,因为他们打刘江,我又打了他,于是两个圈子就形成了对立的圈子,而刘江的圈子里有囊括了疤哥圈子里的人,这样事情又变成了更复杂的圈圈。
这就是江湖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恩怨,所以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江湖突然跟我有了交集,或者说我开始无意间踏入了一个江湖。
处于事件发源地的我并不是最早知道的,当我开始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我这个小小的保卫室已经成了一个神秘的禁地,总有一群或者几个人,当然大多是学生,冲着这里指指点点,当我疑惑的出去的时候,他们又一哄而散,弄的我很是恼火。
最后我抓住刘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沐哥,不是吧,我还以为你天生就这么镇定呢,原来你压根不知道啊。”
“好好说话,小心我揍你。”我确认这个少爷羔子一定知道什么。
“哎,哎,哥,你不能总吓唬我,小心我跟大哥大嫂告状。”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无赖,自从见过沈言和沐雪以后,惊为天人,尤其知道是我的大哥大嫂以后,都快长在他们的早点铺子了,都不知道这小子在这里是不是上学的,客串店小二那叫一个勤奋。
我懒得和他解释我和所谓的哥嫂的关系,现在我只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哥哎,你可出名了,网上都有你的视频呢,就是单挑疤哥他们那次,我的朋友都说你是什么特种部队退役的神人,道上都知道咱学校有个高手,你没发现最近他们都不敢来学校附近转了啊。”这小子说的眉飞色舞的。
出名了?我的心一紧,如果我真的是一名普通人,出名没什么不好,甚至应该期待一下,可惜我见不得光,因为我曾经是一个杀手,该死的杀手,我突然非常憎恨我曾经的身份,它让我如惊弓之鸟,对于致力于成为一名普通人的前杀手而言,出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暴漏在所有人面前,弱点,会死人的!
赶走刘江,我突然很失落,我不是时下故事里的主角,我没有不死的技能,子弹穿过脑袋一样会死,而且死的一点不比别人好看。整整一天我都有些走神,心里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选择是不是对的,一天是杀手,终生是杀手,也许横死街头才应该是我的路。
“你有心事?”沈言坐在我前面,一副想要聊天的样子,我记得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找我聊天。
“我们有可能摆脱我们曾经的生活吗?”我很迷茫,不介意他会离我这么近。
“怎么?有人联系你了?”他的脸一下变的雪白。
“没有人联系我,一号,我只是很害怕,我怕这一切都是我的一个梦,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在哪个角落还有没有人记得我,认识我,我很怕有一天醒过来发现现在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美梦。”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沮丧和颤抖。是的,我在颤抖,我的手也在抖,他还能握的住挂在墙上的刀吗?
沈言轻轻虚了一口气,看的出来,他刚刚也很紧张,“你想多了,我和阿雪有时候也很怕,但是我相信,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一定会从头开始的。”他没有再说什么,拍拍我的肩膀,转身拥着同样神色有些慌张的二号上楼离去。
“真的强大,必须是内心同样强大!”楼上飘下一号的声音,他也许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同样不像以前那样冰冷而稳定。
克服困难的办法就是直面困难,所以我继续我的保安工作,沈言和沐雪继续开他们的早点铺子,不过从那天开始,我又开始恢复了自己的训练,我想他们也会,因为内心强大首先要外在同样强大,如果天不给我们平静,我们需要用手里的刀和枪狠狠地去抢,去夺,直至我们死亡。
于过去不同的是,刘江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一号和二号开始教授他刀术,枪术是不行的,因为那是老头坚决不允许的。
因为这个少爷羔子,我知道了江湖上关于我们三个的很多传闻。
传闻一:我们是三个厌倦了江湖厮杀的帮派高手,隐居在这里。
传闻二:三个超级特种兵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退出军队在这里生活。
传闻三:三个世外高人教授的门人弟子,出世体验生活。
传闻四:。
很多很多,有些猜到了事实,有些离谱的很,总之这个城市的江湖,开始有我们的传说,虽然没有见过沈言和沐雪出手,但是,人们就是这样,认定我们都是高手,高高手,甚至我还细心的发现有很高级的车子停在我们生活的小别墅马路的对面,很久很久,虽然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但我知道我们也生活在江湖中。
江湖总有风雨涌起,只是不知道会在那一刻,站在楼顶,我手里握着自己的老伙计,心头总有种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