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的穷日子里,李清照还没断了她的好赌成性、好酒成性!李清照本人倒没写过什么专门的文章,说她对酒文化如何如何精通,吹嘘自己如何如何海量,就像她写自己好赌一样——废寝忘食、每赌必赢——不过,李清照虽然没有专文写自己好酒,在她的词里面蛛丝马迹可是多着呢。我们如今能读到的清照的词共有58首(含存疑之作),提到酒和喝酒的就有28首。别看她赌钱从来不输,喝酒却没那么大本事——不是从来不醉,而是一喝必醉!
最出格的一次,她和伙伴们踏青春游,在家乡济南大明湖上一边划着小船欣赏美景,一边喝酒行令,喝得醉醺醺的,竟然不小心闯进了一望无际的荷花丛中,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这哪里还像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调皮任性的“问题少女”嘛!估计因为这好酒的“毛病”,李清照就给她的家人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没结婚的时候,有亲人的宠爱;出嫁以后,又有丈夫的纵容,李清照“好酒贪杯”的毛病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她不但好酒,而且还好喝烈酒!李清照写过一句词:“险韵诗成,扶头酒醒”。这句词也明显地有自我吹捧的嫌疑:一方面吹嘘自己有才气,敢作“险韵”的诗,也就是专门找一些不经常用的生僻字来押韵写诗;一方面还吹嘘自己有酒胆,敢喝烈酒。“扶头酒”并不是一种酒的名字,像今天的五粮液酒、茅台酒一样,而是指酒性很烈,让人容易喝醉的酒。古人有句诗:“易醉扶头酒”,就是说这种烈酒喝了很容易醉。那为啥叫“扶头酒”呢?
喝醉过的人大概都有这种经验:喝醉了酒不是头昏眼花、头重脚轻、头疼脑热吗?所以醉酒的人常常要用手扶住东倒西歪的头,于是烈性酒就有了个外号,叫“扶头酒”。
李清照自己酒量不咋的,还非要逞能喝烈性酒,这一喝,就常常不省人事,睡一宿还醒不了酒。李清照不是有句很有名的词吗?“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就是说,昨天刮了一晚上的狂风,下了一晚上的暴雨,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一觉醒来,昨天喝的酒还没醒呢。
老是喝醉酒的女人,哪还有什么风度气质可言呢?不管你是大家闺秀,绝代佳人,还是第一女才子,喝了酒可都只有一个反应——晕!可在文学作品中,醉酒的女子,偏偏一个个都是风姿绰约,醉态可掬。不用说京剧《贵妃醉酒》里那个风情万种的杨贵妃了,就是南朝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的故事,也够风雅的了——传说寿阳公主在梅花下睡着了,梅花轻轻地飘落在她的额上,额头上于是形成了梅花形状的花纹,好几天都没有消掉。后来,天下的女人就都学着寿阳公主,在额头上画朵梅花,成了古代女子常用的“梅花妆”。想想看,以公主的金贵之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睡到梅花树底下去?正常情况下,解释不通嘛。但是酒后呢?那可就难说了……《红楼梦》的一个女主角儿史湘云,也是喝多了酒,趁姐妹丫鬟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一不小心就醉倒在花园里,落了一身的花瓣,惹得蝴蝶蜜蜂都围着她转,说着梦话还在行酒令呢:“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瞧见了吧?是才女,是美女,就算喝醉了酒,也要醉得风雅,醉得脱俗,醉得楚楚动人,醉得流芳千古……可才女是流芳千古了,才女身边的丈夫却要受苦了。
柳永,史上第一真性情好男人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蔼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雨霖铃》
柳永是一个很难定断的男人。的确有才,才情上达天阙,下至黎民;所做曲词风传天下,号称“杨柳岸边,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那是个没有电话,没有E-mail,没有电视报纸,没有媒体炒作的年代,一首好词的流行,从此处到彼处,必定口耳相传。一个人的红,要经过经年累月的积累;还应有貌,混迹于红香绿玉之间,深获女心,这柳郎不是潘安、宋玉,起码也不会长得有碍观瞻吧。
他的红,连东坡也羡慕。南宋俞文豹在《吹剑续录》中记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能令才大如海的苏轼起一时雄竞之心,柳永之才可见一斑。可惜,获天下芳心,亦有才名,却获不了圣眷。宋仁宗一句“汝自去浅斟低唱,要功名何用”,御笔四字“且去填词”,断送了他的三十功名。从此后他八千里路云和月,不是天涯羁旅,就是勾栏瓦肆,从心底与那庙堂决裂了。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当官的梦。祖父柳崇以儒学名世,父亲柳宣先任南唐监察御史,入宋后为沂州费县令,后为国子博士,官终工部侍郎。两位哥哥柳三复、柳三接也都进士及第。所以仍是清嘉的世族子弟,骨子里有清气仙骨,怎么能像七仙女坠凡尘一样,一下子就抽去那根仙骨,堕落人间呢?
他初名柳三变,因为得罪仁宗,后来改名柳永,参加科举考试,也曾为仕途不顺挣扎折腾过,也曾想过走偏门。据传那首《望海潮》就是为求见孙何而作。柳永与孙何为布衣交,孙官居两浙转运使,驻节杭州,门禁甚严。柳永功名失意,流浪江湖,欲见孙何而无由,乃作《望海潮》词,乞相熟的歌妓在宴会上献唱以达孙何。以柳七之才相求,歌妓当然应允。孙何即日迎柳永饮宴。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那妓人轻舒云板,慢展歌喉,唱的是杭城民康物阜,胜景如画。词是绝妙好词。据罗大经《鹤林玉露》载,此词流传至江北,金主完颜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原来金兵南侵,却是由柳永的词而起。若是真的,柳永当是第一个因词改变时事的词人了,也不枉他自封“白衣卿相”。然而这是野老乡谈引出来的遐想,在历史上做不得准的。
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真性情,直直戳中封建伪道学的痛处。所以柳永一生为人所忌,皇帝不喜欢他,朝臣抑压他,士人排挤他。即便他词中滴落出的情感如金似玉,也依然为礼教所不容。
晚年的柳永落魄潦倒,身无分文,但他的死却是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相传柳永死时,“葬资竟无所出”,妓女们集资安葬了他。此后,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载酒于柳永墓前,祭奠他,时人谓之“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渐渐形成一种风俗,没有入“吊柳会”、上“风流冢”者,甚至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宋室南渡。后人有诗题柳永墓云: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柳永笔下流传千古的名句,深情宛然可绘。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获得尊重是每个人的情感渴求。草色烟光残照里,我若遇上柳七,也会备下清酒佳肴,共他浅斟低吟。不会让他一人把栏杆拍遍,感叹无言谁会凭阑意。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现在有妓女而没有青楼文化,有嫖客而没有柳七,很多事早已变得麻木索然。
我只是不知,当时他在旁听到“千骑拥高牙”,“归去凤池夸”时,会不会觉得心酸?我柳永一身才气,竟要做此谄媚之辞,那香艳的酒喝到嘴里,是涩还是香?
人世真是这样,可以是华丽深邃,亦可以幽苦艰绝。不是你该走的路,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勉强挤上独木桥,眼见得许多不如自己的人轻松过河,登堂入室,自己却也走不到头。柳永一直是科场失意,宦游各处。他大约50岁时进士及第,一生只做过一次小官,在任期间,清廉正直,官声甚好,却也没因此有什么大作为。
有一次,他在《西江月》中说:“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不曾想又招来祸端。他的放荡疏豪惹来当朝丞相吕夷简的嫉恨,上奏弹劾,宋仁宗因此罢免了他。
多年坎坷,柳永终于灰了心,认清自己的命途,顺应天意。他遂以妓为家,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中华大国文明泱泱,敬天恪物,大到时势变换,星月轮转,小到一家一人的生情死意,都要候上天的安排;虽有个天意无常在,但上至天子,下至黎民都可以是安然平顺的。这种承受也是一种力量。既然登天无路,不如谨守天意,“且将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人生若能一路欢歌,到底也不枉桐花万里。
他便真流连于这烟花地不去了,与伶人妓女相来相往。不是他自绝与上,甘于“下流”。事实上,我也从不觉得柳永的词是下流的俚俗,相反自有一种才子的放荡不羁,豁达明艳的境界。严有翼《艺苑雌黄》评柳词曰:“大概非羁旅穷愁之词,则闺门淫蝶之语。”这话太难听。叵耐严有翼自假清高,我倒不见他有片言只句被人传诵。
无论道学家们怎么诋毁,也无法改变柳永是北宋一大词家的事实。他的地位是超然的。他承李煜余绪,注重抒发个人真切细微的感受,而境界更广大;他大量创作慢词,彻底改变了以往小令一统天下的局面。
柳永以前,慢词总共不过10余首,而他一人就创作了132首。他将赋法移植入词,故其抒情词往往具有一定的叙事色彩。《雨霖铃》就像一曲长亭送别的独幕剧,事中有人,情由事生,后来的秦观、周邦彦亦多用此法而变化之。他对后世词坛有深邃悠远的影响。纪昀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倍加推崇:“诗当学杜诗,词当学柳词。”真是令人快意的赞誉。
我觉得柳词愈是风花雪月,愈见得情谊深长,也不用刻意去追求境界辽阔高远,因为柳永的胸襟比之寻常男人已是霁光月明了,词自然是堂庑特大。
那些酸腐文人平日泡秦楼楚馆的不少,多半是闻香下马,摸黑上床。下了床不要说是有真情意,在别的地界见到,能装做不认识,不语带讥讽就不错了。妓女只是男人的玩物,是一些下贱的女人,甚至连人也不是,只是物品,和骡马同列。
最恨,是古时的男子不懂得尊重女人。《诗经》里一篇又一篇的弃妇诗叫人不忍卒读。寻常女子,颜老色衰,尚被负心的夫君休下堂去;至于妓女,更是低贱。戏文里,薄幸男子功成名就后背弃曾经捐助他们妓女的故事更是屡见不鲜,而为妓女舍弃功名的却只有柳七。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永对妓女的爱,换来了妓女的真情与崇拜。在妓女的心中,能见上柳永一面,自己的名字能被他叫一声,使柳永为自己填词一首,即便立即死去,也心甘情愿。
平时,谁肯真心的为她们写下一字半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才是真正的过客,一腔的苦无法倾诉,生命结束就结束了。所以若有一个人,天生敏感,绝顶聪明,博学多才,妙解音律,肯低下心来,听她们的哀曲,是几世求得的福分?这个人,老天派来了,他就是柳永。
“唯本色英雄方能到此,是飘零儿女莫问人家。”这一联赠柳七正好。他是真性情的好男儿。他的词大多是为妓女作的,他用词来歌颂她们,把她们比作梅花,芙蓉,海棠。女子都是娇媚的,都需要有人怜惜与疼爱。不是柳郎才高,而是柳郎心低,他肯低下身来俯就这些女子,他肯看她们心上的伤痕,对她们的爱是发自内心的,纯洁而不染烟尘的;他肯用一阕清词,一句温言博红颜一笑,甚至于将妓女从倡与文人出仕相提并论。他对女子的感情稀贵而真诚,即使隔了千年看去,仍是脉脉动人。
告诉你历史上真实的纪晓岚
纪晓岚名纪昀(1724—1805),晓岚是其表字,今河北献县人,清代的大学者和文学家。乾隆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
曾任四库全书馆总纂官,并纂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着有《纪文达公遗集》。另撰有《阅微草堂笔记》,这是中国文学史上一部与《聊斋志异》齐名的笔记小说,不少研究者对其评价甚至还在“聊斋”之上。
实际上,历史上的纪晓岚并不如电视剧那样,是一个清廉而英勇的斗士;他其实是一个圆滑练达、谨小慎微的官僚,一个置身浑浊的官场而又渴望着清静的文人生活的士大夫。
与和坤结怨
纪昀入翰林院的同年秋天,乾隆东巡祭奠祖陵。善于察颜观色的纪昀揣测着乾隆的心理:因康雍乾三世以来,基业兴旺,疆土宏阔,乾隆暗中是要自比汉唐。当时乾隆学习其祖,正提倡骈文俪体,于是他就仿效西汉散体大赋,鸿篇巨制,韵散间出,写成了随皇帝祭祖的3600余言《圣驾东巡恭谒祖陵赋》,交太子太傅刘统勋阅。次日于养心殿,刘统勋呈于皇上。乾隆展开一看,见文句工丽,气势磅礴,处处将自己比作汉唐明君,顿时龙颜大悦。从此,乾隆游历南国,登高泰山,游戏避暑山庄,均让纪昀伴驾。他很快成了皇帝的近臣和重臣。
纪昀身居官场,当然知道大清帝国在巩固了全国统治地位后,已由着重镇压武装反抗,转向思想统治;对危害清朝的言论思想,动辄加以取缔和镇压。乾隆那时大兴的“文字狱”,迫害了一大批宣扬反清的汉族知识分子,许多人并未反清,竟也因文字而获罪。这使得文化人的精神处于恐怖状态。纪昀常随帝王左右,尤需小心谨慎,稍有差错,就可能大祸临头。他平时幽默诙谐,但这不过是借以存身的护身符罢了。
纪晓岚的仕途命运确与他同朝的另一人物密切相联,那就是深受乾隆皇帝宠爱的和坤。和坤权势赫赫,高官做遍,集国家官吏升迁任免、财政开支、诉讼裁判大权于一身,这在整个清朝历史上是罕见的。
和坤进入官场后,除了给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敛财以外,身兼军机大臣、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崇文门税务监督、户部三部执掌(银库、缎匹库、颜料库)等职,这为他利用职权聚财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兼并土地、收取高额地租,侵占大批房屋、出租房屋、收取高额房租,以及放高利贷,是他聚财的三大途径。当时有传言“侯门深似海,和府财如山”。
就在和坤最得意之时,乾隆又赐给他地皮,准许他在德胜门内正黄旗领地什刹海畔另盖新宅。和坤于是大兴土木,兴师动众,建造起宏伟庞大的和府。
一日,纪晓岚正在家中歇息,和坤突然来访,要他也为自己题一匾额。纪晓岚当然不敢得罪这个正在走红的大人物,便在当日赶到新盖的豪华和府,参观了一遍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就在蓊郁的南竹与花草树木间,书下“竹苞”二字。和坤为此十分得意,常常向人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