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年代,没有战争的相爱时代。奇怪的是,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距离都拉的太远,甚至一顿晚饭都可以上升到三观不合。
天渐昏暗,虹灯初开,在饭局听一个狮子座男生讲述一个故事,这个人大男子主义,富有侠气,说话句句慷慨激昂,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真的有种老江湖的味道。我听他说:那天我下学去火车站接朋友,在火车站候车区见到一个蹲在角落小声啜泣的女孩,我上去问她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地方。她说家里人的吵闹让她烦心,自己用零钱买了张火车票偷到了这里,刚下了车就有些后悔,又没有回程的车费。朋友听了便对这个女孩当头棒喝,丝毫不管女孩的伤心难过。训斥过后,朋友从兜里掏出来零零碎碎的一百多块给了女孩。要知道,像我和朋友的这个年纪的男生,有些钱不是去打游戏就是去唱歌了。朋友又给家人打电话送来两百元,一并塞给女孩,亲自给她买了票,硬把她塞上车。
谈及往事,在座均笑,我说:“那女孩搞不好是个骗子,被你个愣头青逼上了火车。”朋友一口抿尽杯中残酒,耸耸肩说:“干嘛把人想的那么阴暗?多体谅别人,何必管他真假,那女孩是真的,她的伤心我能感受到。”
和朋友碰杯的时候心中稍有感慨,他做了一件温柔的事,在我们看来好像是个笑话,笑他不够戒备,缺少防范。
成长的过程就是构造一座城的过程,高墙垒堡,烽火狼烟。不想让外人看见城中软弱的地方,于是城墙戒备森严,垛口烽火。久而久之自己也忘了城中的模样,只剩下箭矢长矛。如遇到外人尝试打开心门去理解你,了解你,体谅你,第一感觉不是交流,接纳,大开城门,而是擂鼓点火,处处小心谨慎。稍稍感到恶意,就觉的兵临城下,利刃相向,捍卫自己的领域。
戒备,成为这个时代的惯病。
哲学一点,对个体而言,有两个绝对无法逃避的存在:一是自我,二是世界。可悲就可悲在,世界就是自我,它和你一样是个不成熟的小子,你强硬,它比你更强硬;你恼怒,它会让你更加恼怒;你发脾气,它的脾气更让你暴躁;你发起攻击,它会还以反抗。这个时代的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竞争先于合作,强悍先于宽容,所谓的谦虚也要建立在优越感之上。这些观念已经深深根深蒂固在我们的文化基因,于是世界变成了自我,自我变得冷漠,僵硬,阴险,且深负恶意,世界也变得如此。
在自我与世界别扭相处的漫长时间,其实就是成长的过程,我们渐渐将戒备,防范与反击的本能凌驾于交流,宽容和接纳之上。我们有着比古人更快的反应,却也有着比古人更暴力的倾向,更残酷的攻击手段,更能隐藏自己的意图,仿佛这些法则已经成了判断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尺。你愿意这样吗?我从儿时到现在,仿佛真就变成了这样,但我心中一直都埋着最初的模样,我现在觉得夜晚的海边很美,到暮年我也一定会这样觉得;我现在很喜欢小孩子,到中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时也一定会这样认为;我现在对这个世界的丑恶充满着批判,到逝世若世界还没变成你我想要的模样我也一定会继续揭穿。人的灵魂是不会变的,若你现在所想的正义被所有人看扁,也请最多只是把义先压在箱底,别将其抛弃,放弃可能会换来世俗的同流合污,但坚持一定会很酷。
自此,每个人的身上都似乎带着戾气,对谁都充满恶意。
苏轼和高僧佛印是至交好友,常一起打坐,争论,互辩解语。一天两人坐而论道,苏轼问佛印:“你看我像什么?”佛印说:“我看你像尊佛。”苏轼捧腹笑道:“你知道我看你像什么吗?像一堆牛粪。”佛印笑而不语。苏轼向他人得意地说起此事,受人指点迷津,悟出其中真谛,顿时语塞,懊恼不已。
参禅之人讲的是见心见性,心中有什么,所见所闻就为什么,佛印看苏轼像尊佛,是因他心中有佛。苏轼看佛印像牛粪,是因苏轼心中有粪。
世界是有知觉的,它的真相和本质和我们所认知的紧密联系。若有何事扰你清幽,不妨离开心中的孤城,荒漠外是万里的绿洲;若有何事费你心智,不妨同其讲和,不再倔强,不再固执。去感受自己所能感受到的世界的一切。天高云淡,碧波长空,世界与生命同等珍贵,值得我们去爱。所以,希望你我以后能变得更加温柔,而世界也从此对你我同样回以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