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洛水河畔,无数军卫和百姓密密麻麻的在护城河的桥上矗立着,水汽厚重,在他们的脸上衣衫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水渍,任凭风吹,寒风袭面,他们的身体如若一杆杆钉死在地上的木桩,一动也不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自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迎接传说中的主人--苏念雪。
呼!
突然,前方的浓雾猛地动了一下,仿佛一池死水被人投下了石子,激起极具实质感的涟漪。
山风从海的对岸吹来,一挂红幕从天而降,垂落在遍布刀剑划痕的铁索桥头,一匹马的身影出现在红布之上。
所有凝立在桥头的人却在这时全都骇然变色。
红幕之上有一辆马车,裹着红妆正缓缓从纱幕的另一端驶来。马车的前方,是一个待着古朴面具韵味的男子,他身上的青色长袍是由天山上的雪蚕冬丝织成,被人用白金线条勾勒出日月星辰的图案,蕴含宇宙玄机;腰间缠着一只玲珑宝带,足下是锦绣云鞋,他的背后是一柄如雪般纯洁的古剑,剑芒冰冷。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和他现在的身份不符,给人有种望而生畏的冰冷之感。
那是血脉极为罕见的宝马,耐力惊人,动作迅疾。本骄傲无比它却在那个男子的手中变得十分乖巧,随着他的扬鞭策击而时走时停。但是它赤红的双瞳的里闪过的疯狂的煞气,滔天的气势令所有胆战心惊。
没等马车停下,城中却已冲出二人,他们掠过城墙,如流光般重重的落在桥的尽头,那神情十分的震撼与虔诚。
“恭迎小主人归来。”
为首那人如老仆模样的城主已拜倒在地,说话间无比诚挚,这就是他多年等待的人。
在他之后,全身笼罩在漆黑长袍中的祭祀亦匍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车夫也不说话,马车中之人亦沉默不语,他们仿佛陷入一场沉思之中,任凭马引着车在众人让开的宽敞潮湿的桥面走动着。
见状,二人纷纷起身退到一旁。
在他们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充满传奇的两个人的面目,他们的眼神格外深邃与冷酷,散发着一股震撼人心的王者气概。
“它在哪儿。”
当马车走到桥的尽头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音律柔软温冷漠馨宛如天籁,直击人的心灵深处。
“城…城西洛水湖畔。”老城主额头冷汗直冒。
马车穿过半开的城门,在通红的火光中掉头转向,消失在城墙一角。
“大,大人。”在一人一车走远后许久,黑袍祭祀这才敢出声。
突然,城中传来一声尖叫,二人对视着,同时周身剧震,脸色的神情恼怒不已,遂飞身一并往城中掠去。
整座海角城被漫漫水雾和雨露所笼罩,各方灯火如荧光般明灭闪烁,唯独一处区域灯火通明。
那是洛水湖畔的方向,湖岸边上停靠有千只竹筏小帆,船头沾满了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湖心望去。
湖心建有一座水榭阁楼,阁楼处却是个戏台,十几个戏子淡抹浓妆饰演着民间口口相传的角色,众人皆围着那人挥舞棍棒,呵斥连连。
这是一则人尽皆知脍炙人口的传奇诗篇。
从猴王出世,到灵台方寸山拜师学艺,再到其搅龙宫、闯地府、闹天庭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再最后护送唐僧西天取经。这一切都被人收集汇聚,编成一部戏曲,每日每夜都在那里上演着。
虽千万遍,他们都乐此不彼的站在船头观看,如此一年两年三年,时间仿佛被定格住般,所有人如木雕般一动不动。
这时,湖面上出现一辆马车,在平静的湖水上缓缓前行,带起成千上万道波纹,沉寂许久的死水开始沸腾,惊涛骇浪四起,冲走竹筏船帆,拍打着湖畔,哗哗作响。
于此同时,湖的对岸的一条大浪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柄剑,黑色的布满裂痕的玄铁剑。
剑的末梢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他在波涛汹涌的湖面上如履平地,冲向湖中心的戏台水榭。
有无数支军队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虽然热闹非凡却是无比的静谧,仿佛就是历史的放映。
军队最前方,同样是几个手持黑剑的铁甲将军,他们静静驻足在湖边沼泽泥地上,冷冷地看向驾驭马车之人。
在马车进入湖中心后,没有人敢有多余的动作,沉重的喘息声成为此刻永恒不变的旋律。
马车横穿辽阔的湖面,飞上水榭戏台后停了下来,却见那车夫模样的男子走下,来到一侧探手卷起垂珠帘,静候马车里人的出现。
过了许久,在所有人都以为马车是空的时候,一只雪白的长靴从那里伸出,踩在楠木做成的横槛上,继而便有一只纤长臂藕扬了出来,在通透的亮光中,显得格外瞩目。
臂藕之后,是一身雪白的长裙,柔软的青丝覆盖,淡淡的眉,如远山般遥远。
从马车中走出一个人,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琼鼻高挑,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身材曼妙的绝美女子。
她如若闲庭信步的走上戏台,走上最前方的那张孤冷的案台后,然后微微弯身坐了下去,莫然说道:“继续。”
老城主站在一处角楼上,背后跟着黑袍祭祀,他微微挑眉,面部的肌肉棱角也随蠕动起来,在他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愁绪。
“小主人,你这是何苦呢。”
在老城主的身后,那祭祀的肩头却在剧烈的抖动着,他终于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到底有多么可怕。
老城主的年岁很大,和这座城一样的久远,而那个女子竟是他的主人,后不知因何又重新归来,这让他开始怀疑,那场戏中演绎的种种故事是否会再次出现?
每当她说完话,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只见他从马车旁走出,来到戏台的一角,将背后的剑缓缓拔出,剑式未出剑意已横,随着他的挥舞,他那满头的长发迎风絮动,似是招招剑式被他一口气使出,那股不屈的意志让无数人为之震动。
众人以为她在看戏,其实她是在看他,只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能让她的心这样焦虑不安,过去的种种都已成过去,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早已成为没有意识的偶人,而她的一举一动就是牵动他行为的银丝线。
“足下云鞋堆锦绣,腰间宝带绕玲珑。”
“离哥,你这是何苦呢。”在这一刻,她似乎长大了,眼中的任性少了许多,充盈散发着成熟目光。
忽然,苏念雪微微一笑,细眸中闪烁倾城的笑容,隐约间还能看见她脸上白纱下的两个浅浅的酒窝。
“空香唤蝶,良人未尽。蒹葭渐冷,相思情破。”
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光,就像是一轮藏在白云之后的月牙,被一团迷蒙的光晕所笼罩。
忽然间,她甩手一挥,一条二尺长的红色方巾从袖口里冲出,落在他的头上,继而随风一绕,将他凌乱的头发捆成一束,随他的动作而摇摆挥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