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不大物美价廉,不过七八张桌子,老板是一对湖南老夫妇。据说建国那会也干过一些见不得光的营生,后来男的出了岔子烙下点残疾,两人一合计反正上无老下无小的便跑到这里开了家小店。平时瞎子没少光顾这家小店,按他的话说,好赖也算半个同行说起话来也方便。
我到了以后看见瞎子正和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眉飞色舞的喷着口水,旁边还坐着一位疤脸大汉,一道大约五公分左右的刀疤从左眼角斜插至耳根。
瞎子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指着刀疤脸作起了介绍。
刀疤脸名叫黑山,武艺高强不说,一身硬气功练的更是恨不得刀枪不入,70年代末在我祖父的劝导之下当了兵,后来由于性子过于暴烈得罪了领导,只得退了伍。是我祖父当年得力手下之一,我祖父失踪以后,这家伙也没少四处游走寻找真相。
之前和瞎子相聊甚欢的山羊胡则是一名道士,倒算不上哪门哪派,不过常年游历四方见识颇多,再加上其祖上传下来不少土方子,倒也算是号人物,早年间也受过我祖父的恩惠。
寒暄过后,我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黑山似乎不太爱说话比较沉默,交待了一下要准备的工具便自己闷头喝起了小酒。山羊胡倒和那瞎子挺投缘,俩个老东西你一句我一句荤段子讲的没完没了。待我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山羊胡才让我记得出发那天准备好两头三岁的老公鸡。
回家后我把山羊胡和黑山说的东西告诉了了杨姐,杨姐过会回了个电话说其他好办,就是这公鸡是什么意思,我也懒得琢磨这乱七八糟的,无非就是那哪个犄角旮旯的土方子呗,杨姐想想也是,便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我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当时胡窑子让瞎子转交的古朴木盒。打开后发现里边有两个老物件,其中一个正是当日瞎子所说的搬山吊命索。还有一块玉牌,玉质已经泛黄,玉牌上面一名体态妖娆的妙龄少女正抱着一只七尾狐狸,勾着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那玉牌就好像被覆上一层青纱,总觉得模模糊糊,越是想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就越是如坠烟海。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那么死死的盯着那块玉牌,心里一个劲的就是想看个明白。
就在我聚精会神观察那玉牌的时候,那七尾狐狸似乎扭过头来对着我阴冷冷的笑了一下,我愣了愣神,觉得可能是自己因为太过专注花了眼。
我不由笑了笑,这一阵怪事太多人都快神经,就在我自嘲精神果断紧张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一颗硕大的狐狸嗖突然从那玉牌里钻了出来在我视线里一点点变大。
我脑袋嗡的一声,吓的冷汗直流鸡皮疙瘩四起,把那玉牌直接仍在了地上。连退几步环顾四周,却发现刚才那颗狐狸头似乎只是我的幻觉,房间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七尾狐狸。
我心想这东西可是够邪门的,保不齐又是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用作图财害命的东西。我不敢大意,从书架上取来一块写有茅山符咒的红布小心翼翼的把拿玉牌包裹起来,装到一个小盒子里,想着出发时给那山羊胡瞧瞧。
经过刚才玉牌狐狸那一闹,我倒是对这木盒里剩下的东西好奇起来,不过毕竟安全第一,天天这么吓唬人心脏哪里受得了,早晚得猝死,便又翻出来几串佛珠,找了几本金刚经,反正我把家里看起来能够驱邪避鬼的东西通通踹到了身上,然后继续摆弄起那古朴木盒。
也不知是那如来负责显了灵还是上帝的神威太大,这回倒没折腾出什么古怪的事来。盒子里还有一本书,封皮上写着《搬山杂谈》,上面记录的是我祖父多年来四处打听的驱鬼之法,以及各行各派寻墓打洞的规矩,最后几页则是几种搬山道士祖传奇物的工程图解。
书中扉页还夹着一封信,字迹看起来是我祖父所写,只不过略显凌乱:
刘漓,相信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你已见过那诡异的狐狸玉牌,这面玉牌是我当日在劲松鬼楼所得。当日我被那棺中鬼物邪气侵体,半边身子也已死气沉沉,来不及与你们打声招呼,便带着胡窑子以那七杀碑为线索,一路追到了四川凤凰山。
不料却在塔瓦鬼树之下遇到一股流寇盗匪,装备精良,经验丰富,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我和胡窑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着了道,当时我已被尸气侵体,虽然尸毒还未遍及全身,但恐怕也是命不久矣,倒不如殊死一搏,方能有一线生机。仓促之间我便留下此封书信让胡窑子想办法先跑,自己则准备主动投降带着那帮流寇盗匪深入地宫。
此事过于凶险,若非遇贵人相助,万不可独自前来。这块狐狸玉牌极有可能并非中原之物,从工艺,朝代等方面推断,反倒是像极了日本弥生时代的倭人女王,卑弥呼,详见《魏志。倭人传》。
到这里,信便算是完了,比较出我意料的是,我祖父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能够这么冷静,把事情的大概经过以及动向,清晰的转达出来。这个卑弥呼,我也算是小有耳闻,据说是什么邪马台国的女王,其生殁年,享年,出身地,死因皆为不详,其中一说更称其为九尾妖狐转世。狐狸这种生物一直在我国汉朝之前,其实都是祥瑞的代表,和那些个龙、麟、凤等神话产物甚至一度平起平走,只是到了近代,尤其是以明清为首的一帮文人士子也不知怎的就开始妖魔化了起来。
如此看来,胡窑子估计也是九死一生之后回到北京,和老瞎子打了个照面又找地方养伤去了。这一天奔波得知了不少线索,再加上刚才狐狸玉牌那一档子事,令我有了些疲惫,洗了个澡收拾收拾上了床,没多大功夫就开始呼呼大睡。
我和刀子又准备了几日,祖父留给我的《搬山杂谈》里的奇物过于复杂,关键是很多材料一时半会实在找不到。便商量着找瞎子要了一些符咒,瞎子画得以后我怎么看都觉得这玩意跟小时候的小儿书一样,刀子皱了皱眉算是对这几张破黄纸的嗤之以鼻。杨姐中间又打过一次电话,让我们不用准备太多,带点自己习惯的日用品就可以,其他东西她会想办法。
我和刀子,小雅三人先行集合,一起如约到了首都机场,坐的还是和那天一样的航班,只不过并没有见到杨姐的身影,倒是山羊胡和黑山早早的就在机场门口等着我们。几人打了招呼,闲聊了几句得知杨姐前几日已经先到了南充,据说是有些东西不便走铁路和航班,要到那边再准备。
迷迷糊糊之中再一次到了蜀地,一路舟车劳顿之后故地重游,再一次到了那民国客栈之前。
杨姐笑眯眯的从客栈里迎了出来,同行的还有两名身着迷彩服的年轻人。杨姐掐了刀子几下说自己这一趟肯定是不下去了,这客栈已经被改造成这次行动的大本营,通讯问题也已经解决,用卫星电话代替,不过下了地宫之后估计一样也是没信号。
对于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我也算是略知一二,杨姐这款卫星电话走的应该是什么高轨道,最便宜的估计都要7000起步,说句“你好”就得十几块钱出去,打通电话的花费估计都够瞎子这种老流氓晚上个几天小姑娘了,看来杨姐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杨姐又给我们看了看其他装备,几把猎枪,还有两笼子大约十几头老公鸡。比较新鲜的是一把HKP2000手枪,说是花重金请德国技师打造,整枪都是由高强度塑料以及军用陶瓷组合而成,让安检都形同虚设,火力绝对比那几把猎户的破土枪猛的多。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什么防毒面具,军用手套我也就没细看,说实在的这杨姐深谙此道,我也必要操闲心。
客栈的二楼也已经被清理一空,直接被杨姐连人带棺材一起火葬了,现在算是会议室。再敲定了几个细节之后,我提出了异议。杨姐不下去实际上对我们来说很危险,要是这老娘们见财起意直接给我们盖在墓里,那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小雅主动说要和我们一下下去,我想也好小雅既然和杨姐是世交,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何况小雅家里在考古界也算有点名气,她要真出点什么意外杨姐也不好交待。再者说这地宫之中难免有些壁画文献,我和刀子对这种东西都是两眼一摸黑,啥也不懂。
第二天晚上11点,我们在杨姐的带领下开着几辆吉普2021E向鬼树进发,沿途的树林已经被杨姐先行焚烧掉,一左一右两条防火沟正好形成一条坑洼不平焦土路,倒是省的我们还要高低腾挪一番,就是不知道树木燃烧时产生的漫天烟雾是如何瞒过山林防火局的,估计也是杨姐提前打好招呼的缘故,新开辟出来的焦土路正好无形之间破了客栈的风水局,我们的指挥中心倒也没了后顾之忧。
到了地方以后,山羊胡贼兮兮的围着鬼树转了几圈问我说,我们看见的上吊女鬼还在不在树上。我按着记忆打量了一阵,发现当时女鬼上吊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一条素衣上的腰封在树枝上晃晃悠悠的荡着,便摇了摇头和他说好像是不在了,不过时间太长我也不太肯定,这树估计得有五六层楼高,枝叶又异常繁茂,遮遮掩掩之间看漏了也不是不可能。
山羊胡听了以后,低着头捋了捋自己那几根老杂毛说道:“这老树八成是把那女鬼当做了养料,我让你们准备的老公鸡带了没有。?“
杨姐命人把鸡笼卸了车,取了一只交到山羊胡手里,又从身上的布袋子翻腾出一个瓶子,瓶子上布满了黑乎乎的油渍,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山羊胡找来一把尖刀,抱着那老公鸡嘴里磨磨唧唧念叨了几句之后,在鸡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伴随着公鸡惨烈的鸣叫声,鲜红的血液顿时如喷泉一样止不住的喷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两只鸡爪子无助的凭空胡乱飞舞。山羊胡见状赶紧把瓶子拧开扣在鸡脖子的伤口上,不一会功夫瓶子便注满了血水,顺着瓶口兹兹的往外溢了出来。山羊胡一看差不多了,顺手把死鸡扔到刀子手里说是别浪费,让他改天给烤了吃。
刀子之前一直聚精会神的盯山羊胡,冷不防飞过来一只死公鸡被吓了一个激灵,要不是看那山羊胡手里颤颤巍巍的拿着一瓶鸡血,估计早就跟那山羊胡纠缠起来,只得骂骂咧咧几句出出气。
山羊胡倒没理会刀子对他家里全体女性成员的问候,一边把那一瓶混着血水的油膏倒在老树根一边有些得意的说,这是紫薇斗数中的一种秘法,紫微斗数以星宿配合十二宫的一种星相术,亦是我国传统道术中的一个分支。
这公鸡性格顽强、好斗、热情积极、坦率直接,同时又心浮气躁、容易招摇,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象征了男性。再加上公鸡日升而鸣,日落而息造成它们阳气充足,那瓶中的黑油则是特制的尸油,提炼自横死的女人身上,且女子不能超过30岁,已达到阴阳调和的目的,可以伪造出人类魂魄的的假象,骗过鬼物。
就在山羊胡如法炮制把笼中的公鸡宰杀殆尽之时,从鬼树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听起来像是绸缎丝帛被人用大力从中生生扯断一分为二,虬结的树枝居然缓缓打开,隐隐露出一个树洞,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刀子见状连连称奇,划燃一根火柴便要朝那树洞扔去,想试试洞内空气质量是否达标。就在火柴滑翔在半空之时,黑山突然身形一弓,右脚猛一发力凌空扫去,啪的一声把那根燃烧的火柴踢落在地,指着刀子怒骂道:“你个傻二百五,没看见这下面都是老树根子,这要是着起火来咱们还倒个屁斗。”
刀子让黑山这么一骂,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一张大脸早已张成了绛紫色,刚想说什么让却我拦了下来。我小声安抚了他几句,示意他别跟这添乱了,一会下了地宫还得靠人家保驾护航不说,再怎么着这黑山也跟了我祖父那么多年,这点面子也总是要给的。
这时杨姐牵了条黑狗出来,朝着树洞里扔了根剥了皮的火腿肠,又拍了拍狗屁股。那老黑狗摇了摇尾巴,悠然自得的晃悠进了树洞,顺着香味就往深处追去,不时还传出几声狗吠。杨姐果然是这行的老手,想的周全不说路子也野,上到自动手枪下到这家禽畜生准备的样样齐全。
树洞深处突然传出一阵悲惨的狗叫声,没多大会功夫那老狗瘸着一条后腿,一蹦三颠的从树洞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根香肠,不过怎么好像比之前粗了许多。
老黑狗瘸瘸拐拐的蹭到杨姐身边,爬在地上伸出舌头可怜兮兮的舔着自己后腿上的伤口,嘴里叼着的东西也掉了出来滚落在杨姐脚下。我定睛一看,一截挂着血肉的人骨头,看来此行是一定太平不了。
黑山蹲下自己仔细打量了一阵,说这应该是男性的小腿骨,说完之后估计是怕我们不明白,又指着那截略带弧线的骨头补充到,胫骨是承受人体重量最多的骨,也是人体中最粗壮的骨,它的弯曲是大多数人所共有的特征,比如这种现象就在士兵和足球运动员身上最为明显。
那老黑狗呜嗷一声,舌头一伸脖子一歪断了气,后腿上的伤口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山羊胡说这是中了尸毒,应该是这畜生狗眼看不清楚,黑暗之中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众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先进洞看看在再说,虽然这老狗莫名其妙的横死,但也说明树洞中的空气没什么大问题,再加上我们人多势众,就算真有白毛粽子也无所谓。
我们最后又整理一下装备,检查下枪支弹药,每人带了三天份的干粮和饮用水,由山羊胡打头率先摸进了黑黢黢的树洞,我和刀子则一前一后夹着小雅,黑山警惕性最高便主动给我们殿后。杨姐想了想,估计是不太放心小雅的安全,又派了一个迷彩服跟着我们一起。
树洞中没有想象的潮湿很是干爽,空间似乎也不是很大。打头的山羊胡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缓缓的转过头来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噤声,看他那冷汗直流神情紧张的样子应该是见到了什么诡异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