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的所作所为,都被吕世看在眼里,却只能苦笑着无可奈何。
自己与高迎祥已经有了默契,各尽其力,各取所需。
但凡事都有利弊,在自己需要高迎祥为自己争取空闲土地的同时,就要忍受高迎祥在自己面前耍些花活,发展壮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这次高迎祥明目张胆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招,也算是给自己来了个阳谋,面对阳谋,如果不想动粗,那只有苦笑忍耐。
动粗是不行的,因为吕世还不想在全天下的起义者面前失去信义,同时,留着高迎祥还可以牵制一下官军,一切与官军不利的都要运用起来。
“现在,我们大约得到了多少“无主”空地?”吕世用一把蒲扇煽着热辣辣的风,同时也煽除心中的烦躁,问对面的政务官陈策。
陈策大老远马不停蹄的赶来宜川,虽然辛苦,但兴致正高,一进如宜川,就赶紧带着政务人员,勘察那些已经无主的土地,招揽百姓分田,安定地方,由于人手不足,都动员了那些随后进入的民兵,自己更是不分白天黑夜,对于这样的工作,陈策已经经验十足,也乐此不疲。
现在追上吕世等,就是汇报这件事情。
见吕世动问,上前一步,拿出书记整理出的土地人口账册看了一眼,然后兴奋的道:“这次我们共得“无主”土地三十一万亩,按照政策,我们一共安顿了二万五千余口人,直接向我们缴纳田租。“说到这里,不无遗憾的摇摇头道:“但今年是指望不上了,时令已经过了,只能追种些谷子荞麦了。”
吕世点点头,现在都五月中旬,算起来已经是盛夏,即便是风车打造的再快,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布满河谷两地,更何况,宜川大河较少,也不适合大面积灌溉,只能靠天等雨,然后播种些虽然低产但耐旱的作物,希望还来得及才成。
“现在,民心如何?”这是吕世最关心的。
赵兴上前一步道:“欢欣鼓舞,感恩戴德。”言简意赅,但却形象的说出了这时候宜川百姓的心声。
“可曾抓紧时间组织百姓生产了吗?”吕世再次问陈策道。
“我已经分发下所有的人手,在一部分民兵的保护下,走村穿乡,发动群众播种分下的土地。”陈策笑着汇报:“天下大旱,催逼严苛,地主的田租还搞的吓人,反正种与不种都是饿死,许多百姓都抛弃了租种地主的土地而逃荒,流民遍地,我们一到,立刻就地组织他们分田安家,这也省下许多时间。”
“这个办法好。”吕世肯定了这个办法,“这样能抓紧时间补种作物。”
陈策点点头道:“其实百姓最重农事,那些田地在地主豪强手中,也就不上心,但这回这些土地都是自己的了,当然不能撂荒,其实不要我们发动,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想法补种了,尤其,原先那些土地也不是全部撂荒,还有青苗在的,只要发动人手寻水浇灌就能多少有点出产。”
“生产第一。”吕世点头,这是根据地建设和未来发展的基础,马虎不得。
“还有土豆的运送,基本保证了百姓这一夏天的吃用。”陈策说起土豆就不由得开心,原先土豆成灾,根据地政府还不得不专门为这个事情开了一个会,虽然大会跑题严重,但最终的结果却让大家喜出望外,不但大家解决了土豆成灾的问题,还紧跟着顺利的发行了借条,这让陈策的政务好办了太多,同时对外贸易一下子就扭转了,不但在银子铜钱之上不再外流,而且还开始大量内流,现在,钱庄里,已经堆满了银钱硬通货,让陈策和三叔说话办事更加底气十足。
有时候陈策都想,现在自己的银钱储备,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堂堂大明的户部?
由于有了真金白银,也带动起了根据地对外采购,那更是一番别样的兴旺。
“对了,闯王、大统领。”想到这里,陈策再次提起道:“我这次也让钱庄放贷的人员跟进了,效果相当的好。”
吕世就笑着等待着他的下文。
现在钱庄已经步入正规程序,并且在根据地的发展上,起到了决定的作用,不但彻底的打压了地主豪强高利贷对百姓的盘剥,休息了民力,而且还为根据地政府带来巨大的收入,虽然利息低但架不住多啊,尤其在土豆会议之后,那些作坊主主动告贷,变相的支持了他的生产和发展,有了他们的发展又带动了商业和工业的税收,总之,一活具活,良性循环。
“这些放贷的兄弟一进入根据地,就开始推销他们的贷款,但他们也看到了这里百姓还贷的能力,于是,干脆就采取了新的手法,以贷款直接购物,哈哈哈,结果就是,这帮小子一文现钱没发出去,但是却得到了大量的小农机具还有风车啊,种子啊等等的订单回来,这让他们一下子,成了根据地那些作坊主跟个苍蝇一样紧紧围着的肥肉,都希望能在他们手中得到活计。”
看着陈策得意的笑脸,吕世不由警惕,连忙打住陈策的话头道:“等等,这样会不会出现变相垄断抬高价格伤农的情况?”
这其实就是现代社会里国与国之间常常出现的症结,我给你贷款,但你得不到现钱,只能买我的产品,最终你还欠了我的钱,我还加价赚了你的利润,这在改革开放伊始的中国,这个亏吃的大了,虽然现在站在这个高位的是自己的根据地,但那也不行,毕竟现在宜川也是自己的一个块,可不能出现同样的屋檐下,一面吃肉,一面亏空的现象。
被吕世这么一说,陈策倒是警觉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他倒不是如吕世想的那样,他主要是想到了贪墨。
拿着政府贷款换来的订单,然后拿着这些订单去作坊主那里,只要上下联手,拿回扣和贪墨将是不可避免。这不得不防啊。
现在的根据地,人人心中只有理想和奉献,暂时还没有人想的起来享受,但只要生活稍微一安稳下来,物欲的需求就要随之而生,贪图一口百姓的热水之后,就会留下吃饭,既然吃饭了,就不妨要点鱼肉,既然吃了鱼肉惯了,美色当然不会拒绝。其实所有的贪腐都是在最初一碗白来的开水开始,一旦这东西成为习惯,就如跗骨之蛆再难舍掉了,一个王朝的覆灭说穿了,都是在腐败贪污开始。
根据地新建,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问题。
赵兴上前一步,皱眉道:“这样的事情难免发生,堵住这个症结的办法只有两个。”
吕世很赞赏赵兴的机智,自己只一说就立刻有了两个办法,于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办法?”
赵兴直言道:“其实简单的很,那就是,请闯王和政务官下令,贷款担保如常,随百姓要求银钱还是物资,这样就有了比较,第二,我派在钱庄里的监军士,严查强买强卖抬高物价的,如果发现,就要不惜杀一儆百。”
赵兴的办法,让陈策和吕世都暗暗点头,前一步,杜绝了垄断,有比较之后自然有了验证,你是不是上下其手,我就一目了然,省时省力的多,第二步就有点狠辣了,但是乱世用重典,吕世当然不会仁慈到没有原则。
陈策听到这个建议后不住点头,但也暗暗担心,这赵兴的手伸的是越来越长,民间纪律,军队纪律,政务纪律现在都在监军士手中监督,如果钱庄这个经济命脉再被他无形之间把持了,那将来谁还能管的住他?
现在看赵兴,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闯王吕世,除了吕世,再没有人能镇的住,别人看见他不但都远远躲避,即便是非要打交道都是能简短就简短,万一一天吕世有个什么意外,或者是范混,那谁又能限制了他?那一个锦衣卫就再次出现了。
不行,这得找个时间找闯王合计一下,分权,一定要分权,前车之鉴啊。
吕世倒是没想到陈策的这么多,轻松的解决问题,这才是自己最想的,于是,对赵兴道:“那你就安排人手,马上试行这个法子,要快,千万不能出现我们刚刚接收的地方,就出现让百姓误解反感的事情发生。”
赵兴躬身一礼,然后直接回身,对紧随他身后的几个监军士小声安排,那几个随时候命的监军士,立刻有两个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疾驰而去。
效率,在这个年轻的团体里,就是新鲜活力,就是对抗强大对手的一个法宝。
看着远去的监军士背影,百无聊赖的过天星大统领突然站出来道:“跑题了,跑题了,我们说的应该是对高迎祥这厮蹬鼻子上脸的做法,我们该如何应对,怎么跑到钱庄借贷上去啦?”
几人被过天星这么一说,互相对望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真的就跑题了,并且跑的还很远。
吕世连忙向过天星告罪,然后郑重其事的问陈策道:“那我们在宜川应该占有了,不,是实际控制了多大面积?”这才是吕世最关心的。
陈策这时候也不跑题了,赶紧汇报道:“连带安顿的百姓,还有压服的地主豪强,算起来,我们已经占领了宜川西,南,北三面,就剩下宜川东面了。”
吕世双手一击,大声道:“好,这就完全达到了我们的目的,现在,高迎祥的好日子到头了。”
大家眼睛一亮,等着吕世的安排。
“赵兴,你派一个监军士给身后十里外的耿奎送信,将那五千枪兵调上前线,与我们汇合。”
“是。”
“我们现在向前推进十里,压迫高迎祥加快向黄河边进军,让他迅速渡河他去。”
所有的将领一起躬身施礼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