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天星的冲动没有持续太久,当他带着一千五百兄弟冲出城门的时候,他就立刻冷静下来,责任的担子让他狂暴里清醒下来。
现在是两军厮杀对垒,不再是自己当初游侠义气,一怒而拔剑相向。在起事到今,尤其是在吕世的潜移默化下,大军行动都要缜密思考,不枉送一个兄弟性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思想改变了他。
于是在战马上,高举双手,大声传令道:“骑兵兄弟,出城分开左右,压住我军阵脚,警戒贼人突袭。”发不完这个将令之后,跃马一个稍微高点的土堆,警惕的观察着对面敌阵。
那些随后涌出的骑兵,立刻按照队,武为单位,向左右分开,护住原先枪兵战场左右阵脚,警惕的盯住对面贼人。
过天星大统领的出现,让列阵城外的闯军枪兵发出一阵阵欢呼,他们的大统领来了,他们的援兵来了,他们的胜利已经十拿九稳。
还没等他们的欢呼声落,一队队枪兵、刀盾兵兄弟整齐冲出,就在他们原本单薄的阵型两面开始不断整队,将阵型不断加长加厚,加厚,最后成为铜墙铁壁。
最后,在万人瞩目里,在他们胸中,他们至高无上的闯王骑着他的白马,在一身红妆的春兰陪伴下,出现在城门口。
所有的兄弟一起忘情的欢呼起来,刀盾兵不断的将刀背击打向藤牌,将长枪顿向地面,随着这巨大的轰响,用全身的力气呼喊,呼喊胜利的象征,他们的闯王。
吕世对着坚定的大阵拱拱手,用充满信任的目光扫视了全阵,所有的兄弟都按照规定,坚守在自己该坚守的位子,这让他无限欣慰。
但吕世的目光到处,再次引发出一阵阵冲天的欢呼,每一个兄弟都将自己的胸膛挺的更挺拔,每个兄弟都在心中自豪的说:“闯王看见我了,闯王信任我了。”
吕世也在那些兄弟们的眼光注视下,感到了兄弟们对自己的信任,于是再次拱手答谢。
当吕世驻马小土丘上,与过天星并马而立的时候,过天星投来的是一抹羞愧,因为自己的莽撞,让百里奔波的兄弟们没有休整,就匆匆上阵,吕世回报的是一种欣慰与原谅。两人在眼神一交汇间,过天星哈哈一笑,一切都如烟散去,吕世微微一笑,心中只有一种如释重负,莽撞的大统领,也知道谨慎了。
这时候,对面的高迎祥大军发动了,在雷鸣的鼓声里,一片片花花绿绿的棉被,被前排的杆子顶在头上开始进攻,那场景,确实震惊了过天星还有春兰。
春兰悄悄捅了下吕世的腰肋,小声笑道:“这不是你的棉被大法吗?什么时候,你传授给了高迎祥?这可是里通外国的罪过啊,好大的啊。”
过天星则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翻滚如波浪一样的棉被海洋,大笑道:“这样,那还能打仗吗?”
吕世真的就只有苦笑了,棉被大法虽然好用,那得看在什么场合,现在两军对垒野战,你顶着花花绿绿的棉被,还怎么能抄刀战斗?即便是你躲过了自己长弓巨箭的射击,但是,这东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自己弩箭炸药包的轰击的,现在自己打造出来的闯军,可不是当初那种单一兵种了,现在,除了战船,那真就是海陆空立体打击,你的这棉被对付官军和一般杆子还行,对付自己,那效果简直就是没有。
一直躲在吕世身后的赵兴,不由嗤的笑出了声:“壮观啊,壮观,这不愧是不沾泥老贼啊,将我们的法子学了十足,将来倒是一个大患了。”赵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凝重,倒是有种讥讽。
这话让吕世抿尔,自己的这些法子,的确只有不沾泥全部领教过,现在看来,也活学活用的用在了攻城战斗里,只是,面对原本武器简陋单一的敌人,这法子绝对是百战百胜,但是,面对自己弩箭上的炸药包,那还能有什么效果?一切都可以仿照学习,但只要自己严格保密炸药的配方,那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冷兵器主导的战场,一切不过都是一种笑话。
更何况,你也要看看现在战场形势不是?自己不但在要塞上有弩箭炸药包,还有长弓,在这城下还有一万野战强兵,你顶着棉被冲上来,躲得过长弓射击,那你怎么与自己枪阵交手呢?
不过这次高迎祥的表现也提醒了吕世,一切小把戏小聪明都不是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秘密武器可言,要想以少胜多,要想立于不败之地,除了精兵之外,就是一定要不断的提升自己的武器级别,永远走在敌人的前面,落后就会挨打,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耿奎安排完枪阵刀盾手,打马过来,也凑趣的道:“现在看来,我们一万兄弟就可以战而胜之,更别说马上赶到的一万民兵兄弟,希望在民兵赶到的时候,我们就将这些棉被大军消灭了,那样,剩下的就是抓抓俘虏,民兵兄弟完全可以胜任了。”
吕世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不是耿奎骄傲翘尾巴,而是对这场胜利已经充满了信心,信心是不能打击的。
吕世看看如潮水一样蜂拥而来的杆子,将手中代表火器攻击的小红旗举起。
城上火器营张队长看见闯王号令,对着兄弟们大喊道:“床子弩炸药包点火。”
站在早就准备就绪的床子弩身边的点火手,一起用手中的火把将炸药包上的引线点燃。
“发射。”
床子弩射手再次确认一下角度,用力一拉扳机,随着巨大的弓弦响动,一支支带着炸药包的巨大弩箭呼啸而出,立刻在天空织起一面黑暗的箭幕,完全遮蔽了太阳的光辉。
在得到棉被大法,并且在当场实验之后,那些高迎祥手下,对这个简单但绝对无敌防护神器充满了信心,一个个欢喜鼓舞,有了这个简便高效的东西,那以后还要盔甲干什么?沉重低效,精神上的寄托要大过防护实际。
于是,在战鼓的轰鸣声中,呐喊着,顶着沉重的棉被,潮水般杀向敌阵,只要冲过那死神一样的长弓射击地带,那城里无数的粮草,敌人身上精良的装备,就是自己的财富拉。
冲,冲。
埋头冲锋的杆子突然感觉到天空一暗,不对啊,这个距离不是那可怕的长弓攻击距离啊,也没听到那让人肝胆俱裂的怪啸啊,怎么,难道对面敌人看到我们的棉被大法之后,也绝望的胡乱发射啦?
在棉被的缝隙里,好奇的向天空望去,一个个比长箭还要巨大的箭簇飞来,那不是长箭,而是真真正正的长矛,长矛上还有一个个黑色的包袱。
“吕世小贼,真的富有啊,连长矛这种金贵的武器,都舍得几百支的发射啊。”一个顶着棉被的杆子头不由羡慕的想,但是,马上笑起对方的无知,这长矛射下,或者能给棉被造成一些伤害,但是一百支长矛,稀稀拉拉的,在三万大军冲击的阵型里,你能起到什么作用?
关于这一百支长矛,在三万大军中能起到什么作用,结果还没等那个头目想好,就已经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让他亲身的体会了一把。
一个长矛,狠狠的扎在了这个小头目,和四个人一起顶着的棉被上,那巨大的冲击力,如同大锤击打在他的身上,让这个小头目脑袋一晕,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丢了自己手中保命的法宝,但那只不过是一阵巨大的冲击,根本就没有穿透淋过水的棉被,那长矛就无力的掉在了他的脚前。
“不过如此。”怀着对吕世杆子的鄙夷,那小头目放心大胆的跨过了那杆长矛,在垮过的时候,心中还想,我是不是该捡起他,这东西可比我别在腰里的菜刀强多了。
但他的想法也就到此为止,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个小头目,就化作了几百块碎肉飞上了天空,在他还没碎裂的脑袋里,在他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了天空,俯瞰了整个战场:“啊——几十万人的战场,竟然是如此壮观啊——”
惊天动地的炸响,在密密麻麻的三万人大阵里开花,一股股冲天的火光黑云腾空而起,带起的是如雨的残肢断臂,和一蓬蓬献血,上百股巨大的烟柱翻滚扭曲着,直冲霄汉,这突然的惊变,让整个战场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惨叫,没有一个人来的急惊呼。
该惨叫的,不是被炸成了肉块血雨,就是被震的七窍流血了无生气,每个炸药包周围都是一圈向外扩散的尸体。
冲锋的大阵由于惯性,依旧往前蔓延,但不过半刻种,又一批弩箭在所有人的惊愕里再次降落,再一次的轰鸣传遍战场,又是一片血雨,一片纷飞的尸体血肉。
三万人大阵冲锋的势头为之一窒。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面色惨白的不知道该什么办,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可怕的东西。这里不单单只是杆子,还有在惊吓的乱蹦乱跳的战马上,面无人色的高迎祥他们。
这是什么?这是天雷吗?看着几百滚滚升腾的黑烟,高迎祥真的迷茫了。
当最后一批炸药包在敌阵炸响的时候,吕世将令旗一挥,:“全体将士,上阵杀敌。”
随着一声底气十足的杀声,一万兄弟一起起步,随着沉稳的鼓点,想着十万敌军杀去。
延长老王头在阵中,紧紧攥着自己婆姨的手,婆姨拉着孙子,当老王头看见如怪兽一样升腾的铁血黑烟的时候,他低声喊道:“跟着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