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的大火和惨烈的喊杀声,很清晰的就传到了高迎祥的大营,所有的杆子第一时间冲出自己的营帐,吆喝踢打着自己的亲兵护卫,整顿盔甲战马准备迎战,备战,
一方面当然是大火冲天的战场,一方面更加小心自己身边的同伴,一旦有心怀不轨的家伙,趁着混乱给自己一刀子吞了自己的人马,那就冤死了,这样的事情在各路杆子里发生的还少吗?
基于以上几个原因,一时间,整个大营沸反盈天,混乱不堪,但是不管怎么混乱,每个杆子却都只是将自己的兄弟手下,死死的聚拢在周暨的身边,不敢擅自动作。
现在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敢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擅自出兵,那不但不能救人,反倒会在这个混乱的时候,给自己招来横祸,营啸可怕,敌我不明的混乱更可怕,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想着救助同伴,而一心想着保存实力,想在这个乱世里生存,这绝对是第一,即便那被莫名其妙攻击的,是自己曾经的战友袍泽也不能贸然出手。
闯塌天西营的大火整整烧了半夜才慢慢消散,各个杆子就严防着自己的营寨,眼睁睁的看着那面惨叫慢慢的消失,大伙慢慢的烧尽了整个西营。
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伤兵,或者逃卒跑到大营来,惊魂未定的杆子在营门外呼喊哀求,恳请放他们进营躲避敌军,但迎接他们的只是冷冷的箭矢和雪亮的刀枪,有几个莽撞的想结伴冲击营门,好在大营里得到一点庇护,但那些同伴的箭矢钢刀,让他们辛辛苦苦捡回来的生命就丢在大营营门。
在大火刚刚升腾起来的时候,高迎祥第一个冲出了自己的营帐,带着着装整齐的亲兵家将,来到营寨的最高处,观察着西营的惨变,远远熊熊的火光映照着高迎祥坚毅的面庞,看不出表情,只是紧紧的抓住腰刀不发一言。
看看自己的闯王不下令发兵救援西营,高迎祥手下大将曹参儿焦急的上前抱拳道:“大闯王,赶紧发兵营救西营吧,再晚了就没有希望了。”
曹参儿是高迎祥手下七大将之一,其人生性悍勇,有高营万人敌之称,由于性情憨直忠义无双,也最得高迎祥信赖。每有恶战,必被高迎祥派出,只要他喝上一坛子老酒,呼喊上阵,定能将危局改观,当初在一丈原大战,他带着高迎祥最精锐步卒陷阵冲锋,被陷在阵中,面对几倍官军,依旧大呼酣战没有半点退缩,最后在闯塌天带着兄弟们的接应下,里应外合,打垮了官军,为高迎祥大军打开了一个生路,按照这个说来,那西营闯塌天还算他曹参儿的救命恩人,现在西营出事,曹参儿第一个跳出来想领军救援。
“你懂什么?”高迎祥大声打断曹参儿的请战:“这黑灯瞎火的,敌情不明,西营遇险,可能是敌人使得调虎离山之计,说不得外面就有敌人主力等着我们救援,然后或半路劫杀,或趁大营空虚来抢我大营根本,万一中了敌人奸计,那该如何是好?”
“敌人偷袭西营,却不见一兵一卒窥视我大营,想来敌人一定人数不多,哪里还能半路设埋伏?”曹参儿当时大声驳斥道。
随着高迎祥多年,这曹参儿也得到了锻炼,憨直之外对军旅之事也不是一窍不通,现在这个状况,根本就是敌人见西营远离大军,想着趁夜偷袭的主意,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偷袭自己的大营?大闯王特也的小心了。
不过想归想,眼睁睁看着原先一起陷阵厮杀的兄弟,就在自己十万大军眼前,快被斩尽杀绝,心中更加焦急,再次上前一步大声道:“大闯王,大营安危当然重要,就请大闯王带着大队人马坐镇大营,我愿意带着自己的一部救援,请大闯王发布军令。”看看脸色铁青的高迎祥,曹参儿小声嘀咕一句:“那闯塌天还是我的生死兄弟,不救让人说闲话。”
不说后面一句还好,这一说,高迎祥当时大怒“放肆。”指着曹参儿鼻子大吼道:“你就是个厮杀汉子,懂什么军国大事?难道就你一个人的义气,就要陷这几十万大军入死地吗?”
但眼角一瞄,却看到身边的兄弟大有异色,还有几个匆匆忙忙赶来,询问军令详情其他杆子的副手亲信,脸上也带出一种狐疑,而后转入兔死狐悲的神色,有两个已经开始往后退了两步。
高迎祥一见心知不好,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事自己做的虽然隐秘,但少不了几个多心的,安抚自己这边的人心,是当务之急。
于是,对着自己的心腹,一脸焦急不解的曹参儿痛心疾首的道:“非是我不去救援,那毕竟也是我的兄弟,左右手,但是,你看看咱们的大营,现在已经混乱成这个样子,如果这个时候,只要打开营门,那些溃兵一拥而入再胡乱呼喊,那就更加加剧大营的不稳,而万一这里有敌人的暗探来个浑水摸鱼,乱喊一阵,你看看现在咱们大营的气氛,只要一个火星就是燎原大火,到那个时候,营啸一起,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左右众将想想高迎祥说的的确是这个道理,现在还真就不能打开营门,无论是出还是进,都将造成混乱,那后果真就难以预料,因此也不再怀疑什么。
高迎祥见状,趁热打铁,大声对前来请示的各路盟友的亲兵副手道:“现在,本闯王命令,各路队伍营头约束自己部伍,必须严守自己营寨,不得有任何异动,如果发生异动引起大营骚乱我定斩不饶。”
众将倏然,一个个躬身施礼,纷纷遵令赶回本部,严防死守,不敢有一点懈怠。
于是,在这里,出现了一幕怪异的场景,一面血火厮杀,一面十万大军静坐观看,还有大营外不断涌来的兄弟,却被冷血的堵在门外不得救护。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平时和闯塌天最好的兄弟花斑豹,看不惯高迎祥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做派,转身大步就走。
“哪里去?”高迎祥大声喝止道。
那人回头,眼神冷冷的对高迎祥道:“我的兄弟盟友被人袭击,危在旦夕,你大闯王顾全大局,我却不敢忘却义气,坐看我兄弟覆灭,就请大闯王坐镇中军,我独自领军救我的兄弟去。”言罢冷冷的拱手,然后不再理诸位头领,就要赶奔自己军中,点起自己部众出营救援。
被当场冒犯,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候,怎么能让他坏了自己大事?高迎祥大怒,当时按剑大喊一声:“尔敢不尊我的将令?”
那汉子头也不回道:“如此乱命不尊也罢。”
这话相当厉害,当时就让高迎祥脸色阵清阵白,感觉自己再不做些什么,那自己的威严将测底崩溃,于是大声喝道:“亲兵何在?将这藐视军令的混账给我拿下。”
高迎祥亲兵得令,立刻冲出去要抓那花斑豹。
那头领一见如狼似虎的高迎祥亲兵上来,毫不含糊的将自己腰间的宝刀抽了出来,对着冲向自己的高迎祥亲兵厉声道:“你们敢动我试一试,不要以为我的刀不快。”
那汉子身边的几个亲兵见主将危险,立刻也抽出刀枪与高迎祥那些亲兵对峙起来,整个场面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紧张万分。
花斑豹等人这样的反应,一下彻底镇住了那些亲兵,都手足无措的看向高迎祥。
那汉子对着这些亲兵冷冷一笑道:“狗仗人势的东西,就会窝里斗,拿出真本事来,去杀官军,去救兄弟。”冷冷的横了一眼远处的高迎祥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然后也不收起腰刀,就那么带着自己的亲兵扬长而去。
藐视,侮辱,这是对大闯王这个名号的挑战,高迎祥盯着那汉子远去的身影,牙咬的咯吱咯吱山响,自己在这个时候不但要阻止他去救援闯塌天,破坏自己的好事,同时也要拿他做个榜样,树立起自己在这支大军中绝对的威信与权利。
“王冲何在?”
“属下在。”王冲是高迎祥七将之一,打小就跟在高迎祥身前身后,对高迎祥绝对言听计从忠心耿耿,闻听将主召唤立刻上前接令。
“你立刻点起五百兄弟,堵住大营门口,不得放一人一马出去,也不得放一人一马进来冲营。”
“是,大闯王。”王冲干净利索的领命而去。
“老嘎哒何在?”
“属下在。”老嘎哒人实在,也是高迎祥七将之一,更在闯营里能说会道,深的高迎祥器重,老嘎哒也将高迎祥认作知遇,这一生就认高迎祥这个将主,只要高迎祥一句话,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点起五千兄弟,包围了那混账军营,如果他敢出营,当场砍了他。”然后满脸无奈的,对身边围着的各路杆子头领道;“现在是危机时刻,怎么能行那小儿女之事?一旦一人擅自行动,就会让整个大军陷入险地,既然大家让我做了这个大闯王,那我就要担待起我该担待的职责,从现在开始,就算是我的亲兄弟胆敢乱动,我依旧要行军法。”
此令一出,各位头领各个惊若寒蝉,再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原先在高迎祥面前还随随便便的人,再次感觉到了高迎祥的杀伐果断,再不敢起轻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