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张元到县衙的时候,更是受到最热情的接待,虽然看那满脸的笑容都是虚情假意,但张元早就领略了这种态度,看这个时候,本来在那高高在上的文官县尊,都可以用卑躬屈膝来形容了,张元一个出身微末的商户****还能说什么?只有恶心,没有其他。
但一切还要按照官场的路子走,真不知道,还要走到什么时候,其实,那个县尊说的核心就是,我什么都没有,但你不能不管这里的事,虽然殷勤,话里话外也隐隐透着威胁,如果你甩袖子就走,对不起,那我就以一个文官的身份参你个临阵脱逃,失城丢地的罪责,毕竟这大明朝廷还是信任文官的。
张元心中暗笑,且不说你一个没根基,也没势力的小小新进县令,本就是和我在巡抚面前的交情没法相提并论,我那可是如金银一般铁的交情,再有,就是巡抚和都司在这次兵败的时候更要借重我依靠我,期盼去帮他们剿匪,你就更不能动我半分,最主要的是,我带的可是乡勇,原则上就根本连客军都不算,来去由我,你根本就管不到我这块。
乡勇,这的确就是跟娘不亲爹不爱的,大家都是指望着他的成绩,但哪个真的是想要他出成绩?成了大家觥筹交错,败了,哪里还有一点点的顾及?尤其是,真的自幕私兵的帽子还等着你,你张元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城,往好了说,一个心忧皇上的一个地方豪强罢了,说实话,大明国朝养士几百年,那也应该你出力报效了。真的就是如此吗?
没有一个士人感恩,这却是一个朝廷的悲哀还是一个人的悲哀?淡然,身为贱民的张元只能在心中想想,却绝对不敢宣之于口的。
但心中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流漏出半分,连忙恭敬的拱手道:“县尊大人稍安勿躁,我张元既然得了巡抚大人之托,招募乡勇前来剿匪,那就是要担负起剿匪卫土之责,不能任由闯贼攻城略地肆无忌惮的。我也一定坚守甘泉替您守住这个县城,其实县尊大人也是多虑,先不说闯贼本是乌合之众,这次不过是得了天利,才有了他们的侥幸,但时位变换,有没有攻城的能力那还两说,就是在城外呆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不久就会撤军而去。”
“这是怎么说?”那县令狐疑的问道。
还什么乌合之众,你看看外面就五百闯贼,就让你损兵折将不能前进半步,最后还让人家伏兵大出,打的你丢盔弃甲大败回城,如果不是自己好心让你进城避难,说不得现在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还有现在甘泉城里一片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贼人能放着甘泉这块肥肉不下嘴,而灰溜溜的回去吗?
张元一笑,仔细的给县尊分析道:“贼人是人多势众,但他们却是仓促而来,也没有后续粮草,只要我们凭借坚城固守,不消两日,贼人定当粮尽自己撤退。”
说这话时候,张元故意将身体放松,然后,斯斯然将自己袍巾下摆捋顺下,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自己的从容,看看一个个的脸都对着自己,张元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了回报,一个好的谈判掌柜,就应该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的思想走,只要那样,才能做到商业利润最大化
看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的官绅师爷,都被自己所说吸引,于是,张元慢条斯理的道:“何况我们还有经过战阵洗礼的二千多乡勇和一千多签丁,再在大户人家里招募一些家丁护院,对他们说明一旦城破,那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那些豪绅大户一定会鼎力相助的,所有这城守上个十天八天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县尊大人还怕什么?”看看大家震惊的神色,张元慢慢的喝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千里做官为了财,那干个杆子为了怎么?还不是一个财字?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
此言一出,当时在大堂上,大家都要骂祖宗了,你个混蛋,你既然想为了钱财,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既然你能用钱财解决,为什么还要我们拼死拼活?那这次我们还为了什么?
张元摆摆手,根本不理会那些群情激愤的衙役三班,更对那些师爷嗤之以鼻。
原因无他,三班衙役不过是胥吏,各种师爷不过是白丁,千百年来出个钱中军,那都是造化,哪里是你这样的白丁能比?
你们不过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胡来,真的到了这个乱世,我就不明白你还能做什么。
“因此上,我们一面征募签丁好汉,摆出死战不退的架势,一面暗潜心腹与那吕世详谈。”看看县尊越来越迷惑的神情,和那些师爷了然于胸的神色,张元笑道“|县尊大人,与贼详谈,不过是疑惑对手,那正和了兵法,其实不过是争取时间,好让我们组织防守的时间,尤其是等待援军到达,只要我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那这县城哪能不保?”
张元说了这番话,当时不但则服了县尊老爷,尤其是折服了那些师爷衙役。
笑话,作为一个商人,如果不能将一根麦秸说成一根金条,那咱们能让在商界混下去?不过是欺负这些不通实物,只知道敲骨吸髓的腌臜东西,这般手段,真的在商业上使唤,那就是自取其辱。
现在的张元第一次将自身的百般手段拿出一小步,就已经忽悠的人人不知道东南西北,但话就到如此,再不能下说,再下说就成了画蛇添足,那就不完美了。
不明就里的一般县里胥吏和师爷,哪里见过这样的手段?先被折服了,尤其是听了他的一番分析,县尊当时就长出一口气,这张元不愧是被巡抚照应看中的,心中真的有丘壑万千,这一番剖析,那是句句到理,那自己还怎么能辩驳?虽然这个世界上是文贵武贱,但一定要有个前提,那就是在后方,那是文贵武贱,但在前方杀敌冲阵,那还是要武人争先,且把那个规矩放在一边。
于是,县尊难得的以文人身份,对着一个武人官阶的张元虚心求教道:“那依照将军意思,我等该怎么办理?”
这才是张元最爱看的东西,环顾左右,有种自满,但他还没狂妄到真的以武人的官阶挑战文人的底线,尤其,张元最清楚自己本次来县衙的目的,那就是拖,一定要拖。什么叫貌合神离,什么叫你死我活?现在就是明显见证,说穿了,不过是利益使然。
“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县尊大人商量一下,还请县尊大人安排下招募家丁和签丁的事情。”
看看立刻拉下脸的县尊和衙役胥吏,张元皱眉道:“我意无他,县尊与诸位不要怀疑。”张元立刻识趣的给各位深施一礼,做了一个罗圈礼节,然后不等诸位再说,赶紧说道:“现在贼人与我恶战一夜,已经是筋疲力尽,不可能现在就攻城,所以先让签丁护院上城严防死守,我的乡勇抓紧时间休息些时日,等恢复了体力,再次上城,定保甘泉不失。”
县尊大人到底是读书人,怎么知道这奸商出身的张元一肚子坏水?更何况这个提议在合理不过,真的要人家帮着守卫县城,那就要出些力气,剩下的等以后再说,这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于是,在这县衙,大家欢天喜地的达成协议,县尊安排手下招募护院家丁和签丁上城守城,换下张元乡勇下城休息,等贼人攻城时候好为自己顶缸。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张元告辞了县尊大人匆匆忙忙的赶回自己的营地。
这时候的张元营地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一帮乡勇如狼似虎的冲进沿街的五金店铺,不由分说,就把店铺里的铁钉一律抢走,美其名曰是为守城制造器械,当然是一文不给,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拳脚相加,更是抓来县城里所有的匠户铁匠,在军营里支起烘炉叮叮当当的打造铁钉,并分发给所有的乡勇订到鞋里,在外面只留出一点小头,张元的亲兵也在自己最得力的子弟带领下,开始把金银细软打包装箱,至于那些粗笨的辎重,那都像往常一样一点不动,给外人的假象是这张元乡勇,真的抓紧准备死守甘泉的假象。
甘泉千户虽然是个粗人,但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张元的动作,但你让他相信张元会为了一个根本就和自己不相干的县城死命出力,那是打死也不信的,所以就严格的要求自己的兵丁手下,紧张的,尽量到县里仓库里搬运粮食,器械备战。
现在这千户也露出了丘八的本色,对那些执掌库房的县衙胥吏那是刀枪相见,稍有阻拦那就是一顿棍棒拳脚的侍候,原先在他们这些低贱军户面前指手画脚的胥吏,这时候都成了老实的绵羊,只能心中不断咒骂着这帮东西不得好死,然后偷偷的也趁火打劫中饱私囊,销毁以前账目。等将来上峰查下来,就都推给这些丘八当替死鬼罢了。
看看日当中午,张元下令,大军开饭,让那些乡勇可劲的吃可劲的喝,然后每人背上三天的干粮,再套上大车,装上金银,用最强壮的战马拉了,也不声张,整理了队伍,合二千三百于精锐直奔西门而去。
原先还刻意隐瞒的行动现在是明目张胆的大动干戈,再也不能隐瞒,大队行军当时就被街上几个巡视治安的衙役看见,一见大事不好,连滚带爬的跑回衙门报告县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