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上的曹猛一见签丁抬出一个个火盆,就知道敌人要发动火箭攻击,心中暗暗庆幸,多亏那个兄弟的一番议论提醒了自己,让自己有了准备,要不然就要酿成大祸。
随着曹猛一声令下,一张张淋过水的棉被被支起,瞬间塞满了副墙与罩棚之间。这里刚刚安排好,那边呼啸的火箭就扑面而来。
战场上又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奇迹出现了,如流星般飞舞的火箭扑上了要塞,但都在要塞上奇怪的防护上碰了一下就纷纷掉落,这次竟然没有一支火箭中地,在大家目瞪口呆中,一波波的火箭没有一点效果,徒劳无功的掉落了,那些弓箭手都惊讶的不知所措,大部分人都停止了这个白白浪费气力的办法,只有一些老实的弓箭手还在徒劳无功的,稀稀落落的浪费着力气。
张元和那千户,还有那个提供办法的陈家子弟,看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不明所以。这个结果倒是让原本嫉妒羡慕恨的张元子弟,看向那兄弟的眼神就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弓箭手不要停,攻城队冲锋。战鼓队擂起战鼓。签丁队开始呐喊,不得命令不得停下。”火攻虽然失效,但进攻却必须进行,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场仗打下去,并且一定要打胜,要不官军的威信将在那些观战的人面前一败涂地再难收拾,就是为了面子,也要攻下要塞。于是,千户果断下达了一道道命令。
“敢死队带着火药包随着大队行进,但到了攻击地后,马上借着要塞的黑影运动到西面开始凿城修药室,准备炸城,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你一定要把这四百斤的火药给我在冰堡里点燃,否则你也就直接登城吧。”那千户对着一个由官军火器营里选出来的军汉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军汉是官军的火器高手,对火药十分精通,张元许诺,如果身死就给一百两银子养家,如果功成,就有五十两银子的赏赐,然后将他去除军籍调到自己乡勇队伍里当百户,专门给自己带火器营。这样的待遇太优厚了,当时那老军听了乐的一蹦多高,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二十面大鼓开始擂起震天的鼓声,那两千签丁站在阵后开始不要命的呐喊起来,原先要塞的那些壕沟已经被乡勇的尸体还有签丁背负的土石填满,变成了一片坦途,负责攻城的二千多乡勇,踏着同伴的尸体开始潮水般涌向要塞,再次把一个个云梯搭着了城墙之上,丢弃盾牌奋力爬城。
新的一轮战斗再次开始。
曹猛指挥着所有能战斗的士兵开始新的一轮防守厮杀,但城外这次的攻击却与往次不同,不但攻势凶猛,而且还别出心裁的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摆开二十面战鼓拼命的击打,还有二千签丁也不上前助战却只是站在那里嘶吼,这就非常蹊跷了。
虚张声势,这是曹猛第一个想到的,惑人耳目,这是曹猛第二个想到的,这就足够了。
敌人采取的这个战术不会是无的放矢,肯定有阴谋。但阴谋在哪里呢?
当曹猛砍倒第二个亡命之徒的时候,曹猛想到了要塞的后面和西面,这一番连战下来,只有后面和西面没有被敌人攻击,一是后面不得指挥,二来西面是一条大河,还被自己凿冰取水什么的更是弄的难行异常,那敌人这个虚张声势惑乱自己耳目到底是什么呢?
偷袭。
曹猛突然想到,对,就是偷袭,想到此处惊出一身冷汗,自己现在的兵力捉襟见肘,都用来防守现在这段岌岌可危的城墙,再无一兵一卒可以抽调,那后面和西面就只是派出五十几个重伤的老兄弟瞭望预警,万一敌人从那面上来可就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赶紧回身,对那个还在与爬上城来的乡勇厮杀的监军士小队长大声喊道:“兄弟快到西面的城墙上看看,我估计敌人要从西面偷袭。”之所以这么大的声音,是外面的战鼓和喊杀声太过震耳欲聋,不大声根本就听不见。
“好了,我现在就去。”那监军士小队长把他的马刀在一个乡勇的身体抽出,转身就往西面跑去。
西面城墙上没有什么动静,探头出去,一片火把余光照耀的地里,静悄悄的也不见人影和动静,于是那监军士稍稍放心,查看了下那十几个重伤的兄弟,看到其中有一个已经没了呼吸,心中不觉一暗,但生死已经见的太多,也就不太放在心上,匆匆安慰了一下其他的兄弟,就往后城巡查而来。
那甘泉老兵带着十几个兄弟带着火药包,悄悄的离开大队紧贴着城墙绕到要塞西面,一到西面却叫声苦也。原来西面正对着西斜的月牙,这时节正是阴历初七,月亮将昏暗的光照着大地,再加上那宽阔的河面冰层的反射,再加上那该死的冰堡要塞墙头的反射,那就是一片通明,不要说是活人,就是一只耗子那也能看清几根胡须头尾。
监军士小队长朝城外望去,但见一片月华光亮,城墙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西面城墙外没有异状,心中略安,安抚了几句那些重伤的兄弟,随着赶奔要塞后面,伸头朝城下望去,这里背着月光,城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看来是没有大队敌军,也就稍稍安心。
但是曹猛的担心的确存在,因为官军现在的表现的确诡异,动静这么大一定是有什么诡计,若不然是吃饱了饭没事干?这么大动静就连城背面都显得震耳欲聋,一定是想掩盖什么,声音巨大那只能是想掩盖声音,对,一定是想掩盖声音,那监军士再次探身出去,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听不清,可惜急切间也没有火把什么的照明,灵机一动,大声的吩咐了几个看护的兄弟几句就佯装走开,过一会又悄悄的爬回来,身子伏在城墙上,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城墙上,然后一点点慢慢爬动,如此往返了一个来回,在那十几个士卒惊讶的眼光里突然不动。
听到了,果然如此,他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的一下一下铁钎凿墙的声音,好小子,这是要玩凿城的把戏啊。但这样小心的凿城,要把这接近一丈厚的城墙凿穿得要到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子夜,前面的乡勇也攻击大半夜了,怎么可能坚持那么久给他打掩护,除了凿穿城墙,那还有什么办法?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炸药炸城。
炸药那是根据地独家之宝,官军手里有的就只有火药,爆炸的威力不可同日而与,但只要足够的药量,也是可以达到这个效果的,闯王曾经在给他们上侦察刺探课的时候,就给他们讲过炸药和火药的区别,并讲解怎么样把火药变成炸药的方法。
既然知道了结果,那小队长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不由一阵后怕,希望敌人还没来得及运用这个办法。
那监军士小队长告诫守望的士卒不要声张,自己悄悄爬回城西,然后飞身而起,跑回正在酣战的正面,寻了曹猛汇报。
曹猛闻听此言也是大吃一惊,忙吩咐那监军士道:“兄弟,你快带着几个兄弟,拿上十个炸药包,一定要炸死那些凿城的乡勇。”
“是。”那监军士答应一声,招手带着十个轻伤的兄弟,带着十个炸药包赶奔城后。
曹猛带着手下拼命的反击着官军,但这次张元却是动了一战成功的心思,整整压上来二千人马,分作两面不停的进攻,曹猛把最后一个预备队都拿出来用上,仍是抵挡不住张元的疯狂进攻,看看底下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乡勇,曹猛只得咬牙放出烟花,通知自己放在外面的那二百一十名骑兵发动袭扰了,希望能调动张元,最好是让张元能够收兵回城,明天再战,自己也好趁着这个时候再做调整。
想到这里也不怠慢,战局也实在危机万分不容再次犹豫,立刻在怀里取出烟花火箭,在一支火把上点燃,随着一声炸响,一蓬绚丽的烟花冲天而起,在高高的天空里乍然开放,美丽而炫目,这让整个战场上的节奏为之一顿,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抬头仰望那绚丽多彩的烟花,不知道闯贼到了这个时候闹的什么玄虚。
那甘泉千户仰望着炸响的烟花,看着它绚丽多彩的身姿在天空慢慢消逝,没来由的多了许多感慨。
烟花如此美丽,但这刹那间的绚烂便燃尽所有生命,可悲还是壮丽?就如那些施放他们的闯贼,虽然壮丽并灿烂夺目,但不过是为现在的人们留下些许记忆,而后便变成了一捧黄土,淹没在这滚滚历史长河中,不再留下一丝痕迹了。对于如此执着于自己的信念,如此执着于自己团体的忠诚的一群好汉,是可悲还是可赞?亦或是可惜?
正在感慨间一个声音突兀道:“不好,大人,这是闯贼请求救援的烟火,万望大人早做准备。”低头看时却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副千户惶急的谏言道。
“怎么说?”那千户和张元也是迷惑的看着那副千户,的确,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期间,没来由的放什么烟火?此间定有蹊跷。
“我家就在城南,家里也有百十亩田土,也得到闯贼减租减息的通知,上缴了保护费。”那千户见自己的副手啰嗦,当下不悦道:“快说正题。”
“是,大人。”副千户被千户一声呵斥,赶紧收住长篇大套的讲话,“我听我父亲大人说,那闯贼给每个答应他们条件的人家三个烟火,规定,一旦有盗匪杆子骚扰,便可在白天点燃发烟的烟火,晚上点燃亮光烟火示警,只要主家坚持一两个时辰,就会有左近民兵或是闯贼前来解救,所以这烟火定是闯贼不能坚持开始对外求援,千户大人快快防备。”
经他这么一提醒,其他的人中也有大点其头表示却有其事的。
啊,闯贼求援了,他们终于坚持不住求援了,这样一场意志的较量终于以自己的胜利结束了,张元与千户长出了一口气。